“衣襟上绣着柳叶是因为……我的母亲在世时,总是在父亲和我的衣襟上绣上柳叶。”
    凤举原本见他回避这个问题,已经不准备再问了,没想到他会忽然回答。
    “你的双亲?”凤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听说你是由你的师父左凌带大的。”
    “不完全是如此,我是在十四岁时才完全跟着师父的,十四岁之前只是跟着师父学艺,那时……那时双亲还在。”
    凤举上了药,拿着布条想着该如何包扎。
    她听母亲说过,柳衿的年纪与灼郎一样大,今年十八岁,十四岁也就是四年前,那时也是左阴那一家来投奔主家的时候。
    左凌是凤家的家臣,一直都在凤家,那么当时柳衿与他的双亲也应该是在凤家的。
    “令尊也是凤家的家臣?”
    柳衿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父亲也是凤家的剑师。”
    此刻,纵使凤举一直都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也察觉出他对此时的避讳了,事情……不对劲啊!
    “父亲身为凤家家臣,经常要离家外出办差,留下母亲与我两人守在家中。母亲思念父亲,便总是在他衣襟上绣上柳叶,希望他看到了便能快些赶回家。我小时候看见了,便要母亲也给我绣上。久而久之,这便成了家中的习惯。”
    “四年前北地发生了一场旱灾,许多地方都颗粒无收,凤家在北地的分支向主家求助,家主便命人护送大批粮食去接济北地的族人。北地缺粮,所以劫掠粮食之事时有发生,父亲也被派去护送。”
    “那一次,主要负责送粮的是左阴一脉的郎主。可谁知在北地遇到悍匪,所有人全都死了。凤家在北地分支的人赶到时,父亲勉强留住了最后一口气。”
    凤举万万没料到自己好奇的随口一问,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过往。
    左阴的郎主?
    那便是凤清婉和凤逸的生父,她的五族伯。
    原来五族伯也是在那一次丧命的。
    如此痛苦的过往,凤举有些后悔问了,她想着还是算了,别让柳衿再说了。
    可柳衿却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打开了话匣子,将心中藏了四年的话全部倾诉而出。
    “家主亲自将父亲的尸骨送回我家,我永远都无法忘记母亲那时伤心欲绝的模样。家主私下里对母亲说,父亲留着那最后一口气,告诉分支的族人,是左阴的郎主凤玹勾结盗匪,想要利用那批粮食谋私利,可没想到盗匪失信,为了独吞连他也杀了。”
    “家主说这是凤家内部的丑事,原本不该告诉任何人的,但母亲有知道的权力。他们不知道,那时我就躲在窗外,听得一清二楚。”
    凤举挺得大惊,抓在手中的布条也掉落了下去。
    凤家一直对外宣称的都是五族伯是为了给凤家办事才遭遇不幸意外丧命的,她也认为父亲是因为五族伯是为了凤家而亡故,所以才会对左阴一家照拂有加。
    可她又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父亲提起五族伯时,神情总是很怪异,不是应有的追忆感怀,而是带着一丝愤怒。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什么为家族而亡?那位五族伯凤玹,与盗匪勾结,拿族人的救命粮谋取私利,害得同行之人全部丧命,他根本就是个败类!
    死在盗匪手上实在是便宜了他,以父亲的处事风格,若是当年凤玹没死,一定会被逐出凤氏一族,更别说是为他保留颜面,让他一家妻儿衣食无忧了。
    柳衿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腰带,将那一片柳叶握在手中,寻求一丝慰藉。
    他隐忍的声音带着颤抖:“父亲下葬的那日,母亲也在父亲的坟前自尽了。”
    凤举目光复杂地看向柳衿,问道:“你……怨恨凤家吗?”
    柳衿再一次沉默了,他垂下了眼帘,指腹在柳叶上摩挲着。
    怨恨,怎么可能不怨恨?
    父亲为了凤家鞠躬尽瘁,甚至总是忽视自己的妻儿,可最后却因为凤家人的贪婪无耻而丧命,他曾经一度十分憎恨凤家。
    尽管那件事仅仅是凤玹一人的错,可仇恨就是会让人失去了理智,让他连带着将凤家每一个人都厌恶了。
    气氛,很凝重。
    凤举不知该说什么。
    是,那件事是凤玹的罪过,而非整个凤家,可凤玹毕竟是凤家之人。
    就在她苦思着该说什么时,柳衿闷声说道:“那时有师父陪着我,师父是家主的近身护卫剑师,几乎每日都要跟随在家主身边,师父担心我,所以也总是将我带着。我亲眼看到家主每日为了各种事情操劳,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为了大晋的百姓,便是为了整个凤氏一族。师父对我说家主是家主,凤玹是凤玹,他们不一样。我早已想明白了,那件事只是凤玹一人之过,与凤家无关。”
    这是真心话。
    时至今时,他最多只是心中有点微乎其微的怨念罢了。
    凤举默默为他绑好了伤口,说道:“抱歉,是凤家亏欠你。”
    无论如何,凤玹都是姓凤的,这一点抹不开,斩不断,凤家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责。
    柳衿压根没想过要她的道歉,脱口道:“不!大小姐不必如此!”
    他停顿了片刻,看了眼凤举后迅速别开了视线。
    “身为凤家家臣,理当为凤家卖命。”
    “柳衿,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无需为任何人卖命。”
    凤举说完便顾自向茶寮老板走去,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往后要对这个少年好一些。
    柳衿望着凤举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有些迷离。
    这个身影,他看了整整十三年了。
    从他五岁决定跟着师父学剑那一天起,师父带他悄悄见到了尚在摇篮里的她,说……这是他成为剑师后要一生保护的人。
    (不要着急啊,我还在想傲娇别扭的灼郎见到阿举应该是什么反应,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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