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一个瞎眼的、喜怒无常的养娘,她对她所抚养的孩子常常是毫无选择地随意慷慨施恩。
    ——《众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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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梁小夏更为具体地说明神庙到底是什么,美杜莎像抱娃娃一样,一只胳膊揽住梁小夏的腰,将她向供奉神像的最终殿堂带去。
    接近四米长的银色粗蛇尾在冰冷的地板上弯曲滑动,扫开水波状的灰痕迹。
    被抱在怀里有了比较后,梁小夏才发现,这个美杜莎真正用蛇尾站起来的时候个子极高,比自己一个半的身高还多,美杜莎的力气也极大,梁小夏感觉她再用几分力气,自己的腰就要被箍断了。
    也许是一个人生活太久憋坏了,美杜莎一路上都抿着嘴唇,对梁小夏嘶嘶说个不停,梁小夏几乎完全听不懂,也好脾气地耐心听着,没有一点烦躁意思。
    幸运右耳在微微温热着,梁小夏感觉似乎有好事要发生。
    美杜莎轻而易举地推开一扇半米厚的巨大石门,带梁小夏进入神庙的核心。
    阔如广场的神殿里,除了矗立中央的巨大雕像,空无一物。十几米高的雕像刻为长发女子,雪肤蛇身,黑曜石雕成的衣服紧紧裹在体外,没有什么圣洁味道,却显得性感妖冶,诡谲危险。
    这尊大地之母雕像完全是用整块巨大的蛋白石雕刻成,宝石冰冷饱满的光泽即使没有真正的肌肤光泽显得暖润,也奢侈得令人咋舌。
    梁小夏感叹了一下美杜莎的大手笔,也不知道这么大块的天然宝石,是美杜莎们从哪里弄来的。
    感叹完也就完了,各种奇怪诡异的事情见过太多,她去过地狱,和真正的命运之神对话过后,梁小夏极难被什么东西吓到。
    可当她打量的目光落到大地之母雕像双手握着的东西上时,梁小夏惊讶的呼吸都忘了,一手用力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堵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只感觉自己心跳都要被大地之母手上的东西吓停了。
    那是…那是…
    是…
    一截小小的,银色的树枝。
    还没有巴掌长的树枝通体纯银,指头粗细,上分三根枝杈,满共五片翠墨欲坠的绿叶点缀在树枝上,片刻不停地向四周扩散浓浓的生命气息。
    只可惜这些肉眼可见的,月光般的雾气从绿叶间散出不过二十厘米,又被一道无形的隔膜挡住,只能在一个窄圆的半径内活动。
    小小的树枝,就在那个透明球内漂浮,依托于大地之母雕像手上,既显得渺小脆弱,又绿得温暖安静。
    仅存的一丝未被透明球阻挡的气息从树枝上飘出,飘绕在梁小夏身边,像一阵温暖的仙境生烟,绕她一圈,唤醒梁小夏熟悉过几十年,刻在灵魂深处永远无法忘记的感觉。
    神啊!是生命之树!
    精灵们的祖先、家园、生命最开始的庇护所、最终的港湾!
    那感觉,那种温暖地仿若有了归属和心安的感觉,如何都不会错。
    梁小夏一下子跌坐地上,手忙脚乱地抹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傻乎乎地憋红整张脸,死命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却怎么都止不住哭泣,任由大量眼泪夺眶而出。
    终于找到了家、终于见到了母亲、终于不用惶恐害怕……
    一瞬间,飘泊在世上无依无靠的灵魂有了扎根的地方。
    梁小夏久久不语,只看着那一小截树枝,就觉得心满意足。
    美杜莎上前,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用蛇尾缠住雕像,双手扒住巨大雕像的根部,享受那一丝独属于生命滋养的惬意气息。
    “地母,我亲爱的母亲,我回来了。“
    美杜莎的脸蹭蹭大地之母的蛇尾,”今天有陌生人来了,她很有趣,只是脾气有些奇怪,也不肯吃东西,可惜我看不见她…”
    当美杜莎啰啰嗦嗦,差不多将她能想到的所有的话都和大地之母雕像说过一遍后,转身叫唤两声无人回应,才发现梁小夏又睡着了。
    梁小夏心满意足地真正冥想了一次,以精灵古老传统的方式,在迷梦之间感受自然和生命的力量。一觉醒来时神清气爽,拍拍自己的脸,感觉浑身都充满力量,还有点冷。
    她还是躺在坚硬的冷石板上,身上什么东西都没盖,地下寒意阵阵向上渗透,大地之母雕像未有一分变化,依然静立。
    旁边,美杜莎趴在地下,双手托腮,巨大的蛇尾无聊地一下一下来回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别人的美女蛇无事可做,倒弄着梁小夏的空间腰带里的东西,顺便梁小夏醒来。
    “你醒啦?”
    地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撅断的钢箭、草药和食物碎片、撕扯稀烂的毯子、玩坏的项链首饰…连花尾给梁小夏的毒药也没逃过黑手,空空的小药剂瓶倒在地上,瓶内一滴毒液都没剩下。
    身上的东西被糟蹋干净,眼见一地狼藉,梁小夏有些生气,想训斥美杜莎不该乱动别人的东西。可一想到这天真的孩子也许脑子里根本就没那意识,再想到她语言不通,憋一肚子火也不能长篇大论或语重心长,最后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露出笑容来。
    小蛇啊,你将我的东西弄坏完了,我可是要赔偿的。
    美杜莎一只手上套着梁小夏的长靴,也不嫌脏,用另一只手细细感受靴底的花纹,下巴微抬,双眼眼皮望向梁小夏的方向,睫毛微眨,好奇地问她:
    “这个就是印章吗?”
    “……”
    她忘了,美杜莎长着蛇尾,鞋子在这个姑娘眼里是完全用不上的陌生物件。
    梁小夏摇头,想起美杜莎看不见,又握紧她的双手左右摇动,最后拉着美杜莎的手,指向大地之母手中的树枝,用别扭的美杜莎语问:
    “那是什么?”
    “树枝啊——”
    美杜莎感觉,自己说不定捡了个什么生物的幼崽或者小孩回来。她个子那么小,脸蛋小小、手掌也小小的,皮肤细嫩得连鳞片都不长,完全没防护,不知吃只知道睡,还连树枝都不认识…
    也许是被家里抛弃,或与父母走散了吧,真是可怜的傻孩子…
    梁小夏无力垂首,美杜莎的回答,使她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表达有问题,还是对方的智商有问题。
    在两个人同时把对方当弱龄儿童处理的情况下,梁小夏和美杜莎都认命地付出更多耐心,连比带划,在手心写字,拿着东西一个个对单词,什么招都用上,只为了能互相多理解一点。
    感谢美杜莎毫无自觉地压迫,梁小夏的美杜莎语进步飞快,在看完了美杜莎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后,掌握了屋子里每件东西的单词,学会了熟练重复“这是什么”“我不吃这个”以及“这个不能吃”…
    四个小时的基础语言教学,梁小夏感觉自己过得既像老妈子,又像弱智,不能表现得不耐烦或生气——同时在美杜莎手中的东西会因她觉得梁小夏不喜欢而弄坏,比如一张石床,一整面坚固的大门以及整条走廊——梁小夏也不能表现得过于高兴或喜悦——美杜莎会以为她想要吃什么而将那东西强行塞进她怀里,比如——笑得都快僵硬了,耐心也像被拓宽的河道一样,任由心中愤懑的咆哮川流而过,不带出一点愤怒的洪涝灾害。
    美杜莎横躺在梁小夏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隔着衣衫传来微温的热度,使美杜莎感觉暖洋洋,又懒洋洋的。不自觉又向梁小夏怀里挤,寻求更多温暖。
    “耀精灵,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朋友呢?”
    美杜莎对“朋友”一词的了解还不深入,可她感觉,自己和梁小夏玩得好,在一起,感觉很开心,那就是传说中的朋友吧?
    梁小夏摸了摸靠在自己怀里的美杜莎脑袋,像个温柔的姐姐,对待这个天真如白纸的孩子,也逐渐放下内心的抗拒与防备。
    可惜她未出声回答这个问题,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美杜莎的长发,沉默不语。
    “耀精灵,和你在一起真好玩。”
    美杜莎说完,伸手去摸梁小夏的脸庞,摸到梁小夏嘴角的笑容后,更笑得欢欣雀跃:“留下来,永远陪着我玩好不好?你比那些不会说话的东西有趣多啦,永远当我的朋友,和我在一起吧。”
    手指下那个浅浅的小窝没有了,梁小夏严肃地板起脸,握住美杜莎的手腕。
    “不行,我们不能做朋友。”
    “为什么——!”
    美杜莎有些失控,尖叫着反手捉住梁小夏的胳膊,指头上力气大得直接在她胳膊上留下五个紫色指印,长尾巴焦躁一甩,震裂一块地板。
    梁小夏皱眉,
    “因为我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要什么东西才能和我做朋友,永远陪着我呢?”
    美杜莎急急,脸庞都快贴梁小夏眼前,想寻求答案出来。
    “轰隆——”
    神庙前门突然传出硬物撞击的巨响,打断梁小夏轻启嘴唇准备说出的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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