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秀青活了两世也没搞明白这是为什么,在她的印象里,她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勤劳善良,踏实稳重,对父母百般孝顺,对子女百般爱护,有困难独自扛,遇到事情不抱怨、不指责,性子沉默坚忍,不喜与人口舌,更不喜占人便宜,平时与人为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很多人看到章林根心里就犯悚,哪怕是全村最泼辣的李三妹也不敢在父亲面前放肆。

    被父亲严厉的目光来回打量,章秀青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莫名的心虚。

    看着女儿满头满脸的汗水,以及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蛋,章林根心里的怒火消了一大半,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语气也非常冷硬,要章秀青立刻回家。

    章秀青一愣,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时候的手表可是奢侈品,全村戴手表的人不超过十个,许多没有手表的人想知道时间,除了听广播,还有个办法,那便是看太阳。

    根据太阳的位置,章秀青判断现在大约八点钟,也就是说,她今天只干了两个小时的农活:“爸,我不累,我再过一会儿回家。”

    章林根沉着脸,一如往常那般言简意赅:“回去!”

    章秀青抿了抿唇,说实话,她不想这么早回去,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声,而是真心想为家里尽一分力。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以为她会叫苦叫累,以为她坚持不了多久。

    章林根要面子,但他更疼爱孩子,眼乌珠一瞪,凶相毕露:“我叫你回去!”

    章秀青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下父亲的面子,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秧苗,走到她放拖鞋的地方,在旁边的水沟里洗干净脚,然后回家。

    章晓锋不在家里,不晓得去哪里玩了。章秀红坐在树荫下,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两个肩膀微微抖动,显然在哭泣。

    章秀青脚步微顿,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屋子,凭着记忆找到高三上学期英语教材,拆开包在外面的报纸,在夹层里找到了自己的私房钱——七张连号的一元面值纸币,张张挺括,一点折角都没有。

    这笔钱是她代表学校参加市数学竞赛,得了第二名,学校给予的奖励。当时一共得了二十元,钱一到手,她就跑到新华书店买了两支一模一样的英雄钢笔,一支自己用,另外一支自然是送给了沈安林,再买了一斤话梅糖,用来打发同班同学,回到家后,她将十元钱给了母亲补贴家用,剩下的七元被她藏了起来……

    章秀青收起那些回忆,拿起纸币,一折二放进左边的口袋里,然后将英语教材照原样包好并放回原处。接着打开五斗橱,在一条破旧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摊在手心数了数,一共六角八分。也就是说,她全部的财产一共有七块六角八。

    她将零钱放进右边口袋。这时候的物价还非常便宜,有粮票的话,七块多钱可以买到三十多斤大米,一家五口人省着点,可以吃上十天半个月。自行车却不便宜,像凤凰、永久之类的新车要卖一百多,而且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需要凭票购买,因此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非常少,绝大多数人还是靠两条腿走路,这就造成修自行车的摊子非常少,镇上也只有两三个。

    沈安林的家在镇中学附近,那边就有一个修车摊,可是章秀青早在重生的那一天就发誓,这一世见到他就绕路走,哪里还会往他跟前凑,宁愿舍近求远,去县里找修车摊。

    之前在田间她就想好了,这一世,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像牛一样干活,要解决这一点,当务之急,便是去买一个旧的自行车轮,然后自制一辆独轮推车,免去父亲的挑担之苦。

    从村子到县城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宽阔的公路,步行需要两个半小时,不仅遥远,而且道路两侧连棵树都没有,这么热的天,徒步行走,来回奔波,就凭她那体质,中署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另一条是沿河小路,河边有许多柳树,较为阴凉,步行最多九十分钟,但是途中要经过一片坟地,是必经之路。

    当然,章秀青还可以选择坐客车去县城,不过可惜的是,她家在乡下,走到汽车站也需要一个多小时,那她又何必去花这个冤枉钱。

    章秀青的胆子很小,要是在重生前,没有人作伴,她宁可冒着中署的危险,也绝不走那条小路,今生她的年龄虽然只有十八岁,心里却住着一个在生死薄上走过一遭的老灵魂。

    几乎没做过多的犹豫,章秀青选择走近路。走出屋子,她跟章秀红交待了一声,便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行走在蓝天白云下,沐浴着一阵阵凉风,听那溪水叮咚,看那鸟儿飞翔,河畔杨柳依依,陌上野花烂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人感动,章秀青忍不住泪盈满眶,这一刹那,她对生命充满了感激,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她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勤奋,一定能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暂时的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家人不齐心,像前世那样闹得形同陌路,让亲者痛、仇者快。这一世,章秀青发誓,她一定要守在父母身边,好好地孝顺他们,让他们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

    她一边走,一边擦着眼泪,即将要走到那片坟地时,天色忽然阴沉下来,一大朵乌云遮住了太阳,云层深处,隐约有雷声。

    夏天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前一会儿还是阳光暴晒,后一会儿就有可能突降暴雨。章秀青出门时只戴了凉帽,没有带雨伞。

    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广播里播报的天气预报是人们获取气象信息的重要渠道,可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时候的预报常常不准。这时候,她不管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都会被雨淋湿。

    附近除了一个接一个隆起的土丘,没有片瓦可以遮风挡雨,风呼呼地吹,坟头的野草东倒西伏,几株垂柳张牙舞爪,好不吓人。

    章秀青咬了咬牙,摘下凉帽往前小跑起来,还没等她跑出坟地,“轰隆隆”一声响雷,大雨倾盆而下,片刻间就将她单薄的衣衫打湿。

    在坟地尽头,有座三孔的石拱桥,章秀青加快脚步,快要奔到桥边时,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蓝色裤子,身高一米八多一点,年龄大约在十□□岁的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倚在一棵大柳树上,茫然地看着远方。

    ☆、第4章 神秘少年

    章秀青一时多事,叫道:“下雨天打雷不能躲树下,你们先生没有教过你吗?”

    风太猛,雨太大,闪电太亮,雷声太响,那人大约没听到,依旧怔怔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章秀青脚步不停地向前疾奔,一直奔到桥墩下面,这才停下来,站在雨水淋不到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喘气。其实躲在桥下面也不安全,但总比躲在树下好,就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更何况,树冠毕竟不是真伞,时间长了,还是会被淋湿。

    章秀青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和雨水,发现那人没跟来,忍不住探出头,大声喊道:“喂,你那里危险,快到这里来!”

    少年充耳不闻,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是一蹲石化的雕像,周身弥漫着苍凉悲伤的气息。

    章秀青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他没听见,便将凉帽夹在腋下,双手合拢成喇叭,围在嘴边放声大喊:“喂,不要在树下避雨,太危险,你快到桥下来!”

    这一回那人总算有反应了,他慢慢地转过头,对着章秀青看了很久,脸上一副迷茫、无助、挣扎、痛苦、伤心、彷徨的神色,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他,活着没人在乎,死了没人伤心……

    章秀青心里蓦然一痛,这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凄凄惶惶离开家乡,孤孤单单在异地他乡闯荡,衣单食缺,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无所适从,整日的被人欺负,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在人前伪装出坚强的样子,可是在人后,好几次情绪失控,差点寻了短见……

    难道这个少年遇到了什么挫折,这才跑到这里自杀?章秀青心里一个咯噔,还没来得及多想,“咔嚓”一声,天空又响起一声炸雷,雨下得更大了,那人的衣衫被雨淋湿,紧紧得贴在身上,越发显得单薄孱弱。

    风大雨大,雷电交加,这附近除了他们两个,再无他人。章秀青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抿了抿唇,第四次叫道:“好死不如赖活,你别做傻事,快过来!”

    少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迟疑了一会,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而低沉:“我被人绑在了树上,没法过来。”

    章秀青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忍住想要尖叫逃跑的冲动,从桥下探出头,前后左右全都看了个遍,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歹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跟这名少年非亲非故,舍己救人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但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出来:“你、你等着,我来给你松绑。”

    风雨实在太大,章秀青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向外猛冲,一口气冲到大柳树下,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顾不得别的,先解绳子。

    少年的手脚被尼龙绳绑得死死的,章秀青绷断了三根指甲才解开。

    长时间没有活动,少年浑身麻木,无法动弹,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因为挣扎,他的手腕和脚踝全部磨伤,看上去青青紫紫,好不骇人。章秀青瞥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你可以自己走路吗?”

    少年僵着身体点了点头。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少年摇了摇头,静默了片刻,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不用,谢谢!”态度非常冷淡,一副不想多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哪有这样子对待救命恩人的,章秀青不由得有些生气,冷冷回了句:“不用谢!”立刻冒雨奔回桥下。

    路边一人高的草丛里,扔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少年移开视线,盯着章秀青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种寂寥的神色。缓了好一会,他的身体才恢复知觉,踉踉跄跄地过桥,小跑到河的对岸,在另一个桥墩下躲避风雨。

    章秀青前世侦破类的小说看多了,以为那名少年遇到了拦路抢劫犯,生怕那名歹徒去而复返,心里忐忑不安,不停地东张西望。

    少年看出了她的紧张,用苦涩的声音说道:“把我绑在树上的那个人昨天上午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出现,不会再回来了……”

    那他岂不是被绑了一天一夜?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瞧少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里面多半有隐情。章秀青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也没兴趣去探听别人的隐私,自然不会开口询问。

    少年明显松了口气,肩膀一松,只觉浑身酸痛。

    桥洞下风大,章秀青冷得直发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湿衣沾在身上,不舒服极了,不由自主环紧双臂,在原地来回踱步。

    河的对岸,少年站在阴影中,微微垂着头,看着脚边奔腾向前的河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桥底下的光线非常昏暗,看不清楚少年的表情,而章秀青也没想看清,因此只是瞟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雷声轰隆隆地响,大雨哗啦啦地下,茫茫无际的天地间,好像挂着一幅宽大无比的珠帘,无数雨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从天际掉落,落入河中,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雨景很美,可惜这雨下的不是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歇,也不知道父亲母亲有没有被雨淋湿……

    好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约半小时后,风雨渐止,雷声渐停,章秀青从桥洞下探出头,一眼就看到那棵大柳树被连根拔起,倒在河岸边,不由得暗呼庆幸,目光看向少年,正好那少年也看向她,两人视线一接触,立刻移开。

    不一会儿,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多姿的彩虹,章秀青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彩虹,不由得看呆了,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名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心里虽觉得此人有些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事不关己。章秀青现在满腹心事,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来,哪有那个闲功夫去多管闲事。

    暴雨过后,沿河小路变得异常泥泞,待到章秀青两脚泥水赶到县城,已将近十一点钟。她又累又饿又狼狈,再加上衣衫褴褛,一出现就被人当成了叫化子,好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看到她就好像看到瘟疫一般,远远的就捂着鼻子躲开。

    前世她离开家乡,乘车来到人生地不熟的c城,很长时间都找不到工作,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钱包还被人偷了,一下子就陷入了绝境,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去当人见人厌、狗见狗欺的叫化子。

    那一段时间,是她人生的第二个低谷期,若非不甘心就此窝囊地死去,差点撑不下去。好在高中学历在那时候算是高学历,撑过一段时间后,她找到了一份收发货的工作,又摸爬滚打了半年才摆脱了困境。再后来,她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第二个男人……

    今生她只是被人嫌弃,并非真的做了乞丐,实在没必要往心里去。章秀青对那些岐视的目光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并没有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个身穿白色衬衫、蓝色裤子的少年,手里推着一辆溅满泥水的自行车,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这时候的县城还很落后,全县总人口大约七十万,县城人口不足五万,几乎没有外来务工人员。巷子窄小/逼仄,两旁都是高低不一、参差不齐的老房子,不时遇到退休的老头老太,看到陌生人,露出好奇又带点谨慎的目光上下打量。只有两条商业街,街上除了前身是供销社的j城商厦,没有什么像样的商店。

    章秀青记得大概是八/九年的时候,经国/务/院批准,撤销j县,设立县级j市,经济自此腾飞起来,市中心的商铺价格一下子上涨了十来倍。上一世,她在沈家做牛做马,手里没有一分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发财,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分一杯羹。

    走了没多久,眼前出现一条宽约三米的人工小河,贯穿整个中心城区。小河的两旁,栽满了迎春花和垂柳,每到夜晚,情侣双双对对,在这里流连徘徊,章秀青的脸上露出悔恨交加的神色,高考前夕,她就是在这里被林淑云算计,落入河中。

    要是重生回到高考前就好了,章秀青万分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在小河里洗干净双脚,然后转身离开,直奔县城中学。

    往常热闹非凡的学校此刻除了门卫一个人也没有,章秀青站在马路对面,远远的看着牌匾上“j县高中”那四个字,有种物事人非的感觉。

    明明不想哭,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向章秀青,一名四十多岁的大妈用很笃定的语气说道:“这姑娘一定是高考落榜了……”

    ☆、第5章 赤豆棒冰

    学校附近有个修车摊,是一个退休老工人摆的。章秀青循着记忆,在前面的三叉路口找到了摊位,可惜运气不佳,摊位上没有那种带钢圈的旧车轮。

    第二站是农贸市场。这时候j县人口少,经济不发达,整个县城只有一处菜市场,相比其他街道,这里各种店铺林立,人流量比较大,许多店铺为了招揽顾客,纷纷把东西摆放到店门口,使得原本就狭窄的通道越发拥挤。

    菜市场里脏兮兮的,空气中弥漫着肉味、臭鱼烂虾味、腐烂的蔬菜水果味,以及其他各种说不出来的味道,特别的熏人。走进去后需要时刻留意脚下,否则一不小心,很容易踩到各摊贩随意扔弃的垃圾

    章秀青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仔细打量。这时候还没有出现反季节蔬菜水果,摊位上出售的都是当季的东西,蔬菜主要是丝瓜、黄瓜、长豆、茄子,水果主要是桃子、西瓜、梨,基本上都是本地出产。卖鱼和卖肉的摊位在最里面,旁边是卖鸡鸭鹅的。

    “阿哥,向你打听一下,我如果想在这里摆摊,每个月要付多少租金?”章秀青前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十年,早就总结出一个经验教训,那就是在不涉及经济利益的情况下,比如问路之类的,向老年人打听比较好,要是涉及,还是向年轻的异性打听比较好。

    章秀青环视一圈,径直走到一个卖鱼的摊位,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相一看就是老实人,并没有因为章秀青没光顾他生意而不耐烦,相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看市口,固定摊位每个月租金十几元到上百元不等;临时摊位收费低一些,每天只要两角钱,但市口都不怎么好;要是想省这笔钱,可以到桥边摆摊,不过要小心,要是被抓到,东西全部没收。”

    章秀青很真诚地向他道谢,青年脸颊微红,问道:“你想要摆摊吗?打算卖什么东西?”

    章秀青苦笑了一下说道:“是想摆摊,不过没本钱,也没想好要卖什么东西,我今天先打听一下情况,回去再跟家里人商量看看,还不一定。”

    青年“喔”了一声,挠了挠头,想说些安慰的话,偏偏嘴笨词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等到章秀青转身离开,一名卖鸡蛋的老太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刚才那姑娘长得可真俊,是不是你对象?”

    青年一张黑脸登时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不是,我不认识她。”

    “哟,还撒起谎来了,不认识你还跟人家说这么多,骗谁呀?”

    “我没骗人,我真不认识那姑娘,再说我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满一周岁了。”

    “啊?你已经有家子婆了,还敢明目张胆勾搭人家年轻小姑娘?是不是仗着兜里有几个钱,想要做陈世美?”

    “谁要做陈世美?没有的事,阿婆你声音轻点,被人听见产生误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没做亏心事,就不怕被人听见。”

    青年:“……”面对众人指责的目光,他欲哭无泪,决定以后再也不跟女人说话了,真是太可怕了,呜呜……

    章秀青走出农贸市场,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家修车铺子,铺子里倒是有几个带钢圈的自行车轮胎,只可惜破损的不像样,钢圈严重变形,钢丝根根生锈,还少了一大半,只能当作废铁卖,根本没法废物利用。

    随后章秀青又走了好几个地方,可都没找到合用的,不由得有些焦急,秀丽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她没想到堂堂一个县城,连个旧车轮都买不到,郁闷得想挠墙。

    天气闷热得要命,没有一丝风,树叶全都纹丝不动,章秀青又累又渴,噪子干得快要冒烟。走到医院附近,她再也走不动了,便在河边寻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摘下凉帽,拿在手里便劲扇。

    这时候市面上还没有瓶装的矿泉水,想喝也没处买。杂货店里倒是有卖汽水,最畅销的是桔子味的,一瓶二角五分,喝完之后,空玻璃瓶可以回收,一只大约能卖两分钱。

    在这个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的年代,喝得起桔子汽水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穷人家的孩子只有眼馋的份。章秀青前世活到49岁,不知道喝了多少饮料,此刻哪怕渴得厉害,也不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一瓶尝尝。

    隔开十来步的距离,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卖水,她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了四只透明的玻璃杯,每只杯子里面都装满了糖水,口味各不相同,酸梅味、红豆味、薄荷味……一眼看去,五颜六色,很是诱人。为了防蝇防尘,杯口全部用玻璃片盖着,每当有人经过,老太就会开口吆喝:“卖水啦,五分钱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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