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城,谢栎就追了上来,“如妘,不用这么急,过两日我们一起上路。”
    楚云梨掀开帘子,冷笑道,“我怕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毒死我,还是先走吧。后会有期!”
    说完,吩咐车夫,“赶路吧。”
    车夫是楚云梨特意请的,自然听她的话,一扬马鞭,马儿飞速跑了起来。走了老远,还能看到站在原地的谢栎,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无端端却让人觉得落寞。
    谢继看了一眼,窝进了楚云梨怀中,“娘,爹居然帮着那个女人,往后我们再也不要和他好了。”
    看,连五岁小儿都知道的事。
    谢栎虽然表明了对她们母子的重视,却也不会丢下秦兰娇,并且,她离开山庄这五年来,两人可是夫妻,有北安山庄的面子在,谢栎不可能一直冷落她,要是还没圆房,只怕北安那边先就不答应了。
    再有,男女之间有没有更亲密的关系,其实一眼就看得出,方才秦兰娇靠在他怀中的模样自然而然,楚云梨一看就明白了。
    “好。”楚云梨笑着摸摸他的头,“不要太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和态度,自己过得好才要紧。”
    由于走得快,两日后,他们追上了前面的队伍,也是有护卫的,那边先派人过来问了,得知楚云梨的身份后,最前面的马车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下了马车,“孙大夫。”
    楚云梨掀开帘子,就看到了熟人,含笑道,“萧家主,好巧。”
    正是家中有铁矿的萧家,算得上是最富裕的人家,当初楚云梨帮他施针后,逢年过节都有东西送来。
    “本来还以为要到南越才能碰上,”萧家主回身去了马车上,没多久拿过来一把小剑,“这是早前你托我铸的,用的是锋利的云铁,最是轻巧。”一转眼看到马车中的谢继,笑道,“给孩子用正好。”
    谢继没想到自己还有剑,上前谢过,跳脱的性子也只是对着自家人,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很有规矩的。
    萧家主赞了两句,然后邀他们一起同行。
    楚云梨答应了,等他走了,谢继很是高兴,“谢谢娘。”
    接下来的行程放缓。十日后,他们进了城。
    南越山庄和景阳山庄不同,后者住在山上,采买都得每日派一队人,而前者,就住在城中最中间的位置。
    他们这边一进城,南越山庄就得了消息,特意让人来接。
    来接他们的是南信,算是给足了楚云梨和萧家的面子,马车一路入了山庄的门,然后就领着他们到了客院,奔波许久,才算是安顿了下来。
    现在距婚期还有半个月,山庄中已经来了不少客人,还有好多过来拜访,甚至还有来求医的,楚云梨待人温和客气,得空了就教儿子剑招。
    因为谢继新拿到小剑,很是兴奋,天天想要与她对招。
    又是几日过去,景阳山庄一行人终于到了。
    来的时候,楚云梨院子里还有客人,正是萧夫人,她没有孩子,但偏偏又很喜欢孩子,今日是特意过来问医的。
    “前两年还请了南二公子帮忙看了,只是都……”她苦笑,“我是偷偷瞒着夫君来的,要是不行,就算了。”
    萧夫人今年三十有五,在这当下,基本上是没可能生孩子了。楚云梨把了脉,“萧夫人受过伤?”
    “是啊。”萧夫人点头,“当初给我夫君挡了一剑……也是因为这个,他不肯纳妾生孩子。”
    “他说,我本就是为了他才不能生孩子的,要是他有了孩子,我天天看着,怕会阴郁,人的性子会变。”
    这话还真对,好多人的偏激都是被在意的人在意的事给逼出来的。
    楚云梨帮她配了药,正送她出门,就看到山庄的管事带着谢栎夫妻俩过来。
    秦兰娇的胳膊上还包着,两人大概也没想到会遇上她,谢栎面上一喜,“如妘,知道你平安到了,我也放心了。下次可不许任性……”
    楚云梨转身就进门了。
    这日午后,管事过来相请,“我家庄主想要见您。”
    南越庄主?
    楚云梨还没有见过这个人,想了想,她没有带谢继,把他送去了隔壁萧家的院子,自己跟着管事去了。
    南越庄主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和谢长阑差不多,她进门后,微微一笑,“见过庄主。”
    “孙大夫?”南启上下打量她,“早就听说孙大夫医术精湛,今日见到你,说实话,我都不敢信你居然如此年轻。”
    楚云梨笑了笑,“听说庄主找我?”
    “是,有事情商议。”南启抬手,打开了他手边的一个匣子,“敢问孙大夫,这药如何?”
    匣子推到面前,楚云梨伸手捻起里面的黑色小药丸,什么功效还没闻出来,率先飘来的,则是当初南舞给她熬汤的那股异香。
    第299章 以妻为妾十八
    这药丸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有了这味儿……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庄主想说什么?”楚云梨放下药,“我实在看不出这药是治什么的。”
    南启讶然,“这是提升内力的药,一颗能提升一年,孙大夫看不出?”
    楚云梨确实知道南越山庄有这种药,如果不加料的话,还是很好的。没想到就是这个,她再次拿起细闻,却也只闻得出几种药材,想要知道方子,还得细细试过。
    “五年前,这药刚出来的时候,得众人追捧,多少人捧着银子求我卖药。但不过半年,突然就没有人找我买了。”南启看着她,“并且,向来与我们山庄交好的侠士也突然就与我们疏远起来了……似乎还起了龃龉。孙大夫可是知道原由?”
    还问她,他自己做的事情不知道吗?
    她也不客气,只问,“这药……您自己吃过吗?”
    “我天资不好,且武道若是想要精进,还是凭借自身能力最好。”南启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不吃。”
    楚云梨起身出门,“南庄主若是想要知道,自己吃上半个月,就什么都明白了。”
    门却被一身劲风震得关上,楚云梨转身看着南启,有些惊讶,这一手,还是谢栎也做不到。
    她也不急,只问,“南庄主还有话说?”
    南启看着她,半晌才道,“我女儿的死,你知道吗?我查了下,发现那段时间刚好你也在京城。”扯出这么多,大概就是想说五年前她坏了南越山庄的好事,还杀了南舞,他们之间有血仇。
    不讲道理了不是?
    楚云梨会杀南舞,不过是反击而已。总不能只有他南家人可以害人吧?
    “听说是南姑娘心悦福王……”看着南启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楚云梨摊手,“这可是宫中查出来的结论,我也不是胡说的。”
    她自顾自打开门走了出去,身后的南启再没有说话。
    楚云梨却知道,哪怕没有证据,他们俩之间也不可能好好相处了。
    随着婚期临近,每日都有客人到,关于南信的妻子的身份也流传了出来,说是小地方来的,早前救过南信的命,他违抗父命也非要娶的。
    乍一听,和当初的孙如妘何其相似。
    不同的大概就是南庄主答应娶她进门,而谢庄主则撒下弥天大谎,只为了和北安山庄联姻。
    两相对比,谢长阑的做法就很惹人诟病了。并且,连娶了两家山庄的姑娘,最后还弄得一个跟人跑了,宁愿殉情也不回来。另一个……最近大家除了南家的婚事,议论最多的就是谢栎的两个美人当众大打出手的事。
    要说过得好,那是真不太好。
    谢栎成亲这些年来,就得了一个儿子还被生母带着常年住在卞城。听说他与兰夫人之间感情也并不算好,前几天还听说两人在园子里吵架来着。
    很快到了大婚那日,宾客满堂,身份贵重些的客人都坐在大殿中,楚云梨也还真有一席之地,且位置还不低。最前面的左边是谢栎夫妻两人,右边是秦云南夫妻。是的,他也娶妻了的,就在南舞死了的第二年,他身边的妻子据说出身一般,不过长得好,乍一看和南舞颇为相似,看到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楚云梨的席位就在左边第二,也不知道是南家真认为她在江湖上有这么重的位置呢,还是故意把她放在这里让她难堪的。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看着南信和新娘子行完了礼,饭菜上桌后,她谁也不看,只和边上的谢继一起吃着饭菜,时不时母子两人吃着了好吃的,还互相分享。
    比起母子两人的悠闲,边上的谢栎心情复杂多了,“如妘,你还生气吗?”
    楚云梨根本不理会他们,专心吃饭,恰在此时,桌上端来了一碗汤,汤汁粘稠,跟血一般,只看的话是毫无食欲的,但盖子一打开,满室飘香。
    “好香啊。”谢继赞道,伸手就去拿勺子。
    楚云梨按住了他的手,“不能喝。”
    谢继惊讶,不过还是乖乖的放下了勺子,继续啃手中的鸡腿。
    本来左边这两桌暗中注意的人挺多,一是为了看戏,这谢栎的妻妾都放到一起,很可能会像上次那般打起来。二嘛,好多人都知道楚云梨是大夫,尤其是五年前靠着她施针才扛过药效的那些人,有那谨慎的人,每上一道菜,都会看看母子两人,等他们动筷子了才开始吃。
    现在看到她不让儿子喝汤,当下就有好几个人不动了。也有好些人看着那诡异的红汤不敢喝。
    南启却在此时站了起来,笑着道,“这是我上个月捉到的血鹿,大家都知道,血鹿是好东西,吃了可多十年内力,儿子成亲我高兴,特意让厨娘做了给众人尝尝。大家都试试……”话落,伸手一引。
    主人家特意介绍的菜色,再加上还是南启亲自提的,就跟敬酒一样,就算是不想喝也得给他这个面子。
    于是,哪怕不想喝的人,也抬手盛了一碗,有那见楚云梨没动的,自己不伸手,边上伺候的丫头却知机的上前盛了。
    见有的人不动,且隐隐看楚云梨的动作,南启笑着问,“孙大夫,这好东西你怎么不吃?”
    故意找茬!
    这么多人里面,楚云梨就不信只她不喝。
    一般身份不如主家的人被点名了,怎么也该给这个面子,但楚云梨偏不,浅笑道,“庄主见谅,我不喝这玩意儿……看起来太诡异了。今日南越山庄大喜,我们都是来道喜的,您总不能让我们非吃不想吃的东西吧?”
    “……哈哈哈哈……”南启大笑,“不至于,是我太高兴了,这东西太好,不吃可惜了的。”
    边上的谢栎低声道,“喝一点就行了,好歹是个意思。”
    楚云梨直接起身,端着那碗汤直接送到了南启面前,“庄主,您面前都没有。总不能全给了客人吃,我这盆没动过。干脆大家以汤代酒,给南二公子道声喜,如何?”还示意边上的丫鬟给他盛汤。
    底下坐着的人不说全部被楚云梨治过,三成的人还是有的。都愿意给她几分面子,当下附和,人一多,南启就下不来了。
    他不动,底下人却已经端了汤站起来,无论之下,他也只得端起。
    眼看着他没喝完,楚云梨笑道,“南庄主不喝完可不行。”
    底下又有人起哄,南启狠瞪她一眼,只得抬手喝了。
    谢栎拉她,“别闹了。”
    楚云梨一把拂开他的手,起身看着众人,端着酒杯,朗声道,“五年前,景阳山庄大喜,那时候阴差阳错的,谢大公子之前就与我有了关系。刚好那时候我生孩子,想离开也不能……”
    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谢栎忙起身,“她喝醉了,说胡话呢,大家别听她的。”
    “我看是你喝多了。”楚云梨推他一把,把他推回了椅子上,“今日我一滴酒没沾,清醒得很。”
    “请大家认真听我一言,当初因为我,谢大公子和兰夫人之间闹出了许多不愉快,他们本应该是江湖上有名的贤伉俪……”
    “当初我确实救了他,不过谢公子也收留了我们母子近一年,算是扯平了。从今往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之间……再无关系。还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她对着谢栎,端起酒杯,“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祝谢大公子和秦姑娘,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说完,一杯酒入喉。
    谢栎颓然靠在椅子上,听着酒杯落地后破碎的声音,似乎心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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