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拿了几本书摆在桌案上道:“不可能,先生每日瞧着我都恨不能把我给吃了,哪能带着笑脸,我瞧着像是在说梅兰,你看他那个嘴型,就是在说梅兰。”
    在悠悠的心目中,梅兰是个很有才气的姑娘!
    只有这样有才气的人才入得这满腹才华却无用处的先生的眼了。
    严昕瞧着那些书挑了挑眉:“你不要告诉我,你当真打算教他识字念书。”
    悠悠拿的都是些初初入门的时候要看的书。
    “我答应他的就一定会办到,你可得替我保密,要不然咱们就绝交。”
    悠悠将书细细的收进了书袋里,今日的悠悠扎着两个冲天的发髻,远远的瞧着如同那神话里的小哪吒一般,可爱又让人很是无奈,真真是又爱又恨得紧。
    严昕无奈道:“悠悠,咱们还是少去为妙,要是被人发现了,怕是要有大麻烦的。”
    “他就是个可怜的孩子,能有什么大麻烦?昕儿,你要是不愿意去,那我自己去!”
    悠悠才不理会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在她的心里,就只有她想做的和不想做的。
    如今又有虞尚云给悠悠撑着腰,所以自然也就越发的任性起来,谁让人家有横行的资本呢?
    亲爹是梁霄,娘亲是郡主,舅舅是驸马爷,如今又多了个义父是兆国的国主。
    严昕凑得近了些,正欲说话,一低头就瞧见了悠悠一本正要在纸上画了来的一只王八,一时哭笑不得:“你不会给先生的宣纸上也是这个东西吧?”
    悠悠捏着笔头疼道:“他跟我说什么王道不王道的,我哪知道什么王道不王道的,只能随便写两个凑和一下了。”这凑和也不知道要怎么凑和,所以只能画王八了。谁让悠悠这几日看的小话本里是关于一只小王八的呢?
    严昕儿瞧她这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也是十分无奈,“你这不是随便写两个吧,照你这么个画法,莫不是满满一宣纸都是?先生看见这个王八估计又要气着了,你赶紧趁着先生不注意将它找回来!”
    “哪里找的回来啊,那些都堆到了一起去了,再说了,我若是自己去找,不是打草惊蛇自投罗网吗?先生一眼就看出来。”
    这严昕听着急道:“那总比先生用你的卷子评讲要来得好些吧,快去找回来,否则我可不陪你去找他了。”
    悠悠瞧着严昕叹了叹气,指着堆在桌案上的那一堆卷起来的宣纸喃道:“这么多,哪个是我的。”
    “这还用问吗?哪个染得最黑哪个是你的,我去给你拿,你在这儿别闹了。”
    严昕起身走向先生,先生正与花氏聊着梅兰的事情,见这严昕过来了,狐疑道:“离上堂还有半刻钟,你这是找什么?”
    严昕被先生的话吓了一跳,心里头发虚,手哆嗦着讪讪道:“先生,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还没有添进策论里去,想着添上去。”
    先生见严昕这孩子向来是老实懂事的,所以也没有多想,指了指那一堆卷起来的宣纸道:“你找找,对了,这悠悠小姐的你也一并找出来,一会儿我要当众点评。”
    严昕找东西的动作一僵,望向花氏,花氏轻笑道:“这悠悠小姐的功课莫不是也做的十分的好?竟要先生用作评讲。”
    先生闻言讪讪一笑,扫了眼那趴在桌子上拔弄着墨条的悠悠,尴尬道:“确是十分的好。咱们也快要上堂了,我还要备课,花夫人,恕不远送了。”
    花氏福了福身:“梅兰的事情,就有劳先生多照顾了。”
    “夫人不必拘礼,能得梅兰这般有才气的女儿,也着实是令人生羡呐。”
    严昕在一旁瞧着先生这一改常规的态度十分诧异,平日里这先生居高自傲的,极少有这样随和的时候,尽管除了学习之外先生与悠悠的关系其实也还算不错,可是要到夸人的地步,那简直难比登天。
    估计在这学堂上夸悠悠夸得最多的便是那教习骑射的那些人了!
    悠悠的骑射如今可是数一数二的精湛,让人不得不折服,至于这文学之类的东西,真不是悠悠的善长,顶多也就是会与先生辩驳上几句,再将悠悠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瞧着句句在理,细细一想,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为此,悠悠这孩子也很是让人头疼啊。
    “先生,该上堂了。”严昕将悠悠的纸抽了出来,顺手便扔进了这桌案边的炉子里,他朝先生慌道:“先生,这……这些怎的都烧着了。”
    先生也顾不上与这花氏说话了,一把将纸扯了出来踩了两脚,将火踩熄了,打开一看头疼道:“这……这好几页纸全烧完了。你说这可如何向学生交待!”烧得当真是巧,内容全烧了,独独剩了个名字摆在那儿!
    悠悠见这情况也跑了过来急问道:“我的呢我的呢?我可苦熬一夜才写出来的,足有三页纸呢,我还数过了,有三百多个字呢!”
    先生将那烧着的纸铺开,为首的就是悠悠的落款。
    严昕站在一旁朝悠悠眨了眨眼,悠悠憋着笑,瞧着先生直叹气:“哎呦我的天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花氏在一旁瞧着道:“既然先生忙,那我就先走了。”
    悠悠与严昕朝花氏道:“二婶慢走。”
    先生与花氏寒暄了几句送走了花氏,回头朝悠悠道:“你既昨夜写过三百字了,想必如今重新写一遍也很容易,那就再写一遍,放学的时候交给我,好了,旁的人也各回各位,咱们要开始上堂了。”
    悠悠苦了一张脸望向严昕:“你帮我写吧。”
    严昕领着悠悠回了坐位,朝她哭笑不得:“我帮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去找他了,咱们下了堂你要去马场也好,要直接回去也好,都行,咱们不去那边那个危险的地方了。”
    悠悠捧着脸侧头瞧着严昕:“威胁我?”
    严昕执了毛笔挑了挑眉:“这是商议。”
    悠悠哼哼道:“我就是要去找他玩,你也要跟我一起找他,其他的免谈。”
    见悠悠这样霸道,严昕也十分无奈,朝悠悠道:“那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个策论要怎么写吧,先生还在等着呢。”
    “写就写,不就是一个策论吗?还想要难倒我不成?门都没有。”
    悠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倒是十足十,可惜这悠悠落笔的时候又下意识的画上了王八。
    严昕只看了两眼,憋着笑听着先生讲课,认真的做着功课。
    他的这个功课做好了,那是要拿给梅兰看的,半点马虎不得,所以严昕做得十分认真,连先生讲课的时候都有些诧异,这浪荡的纨绔子弟模样的严昕,如今竟也能认真的做着笔记了。
    再看看悠悠,如今伏在案头上也写得起劲得很。
    所以先生一时有些膨胀,在台子上拿着书本讲得是唾沫横飞的。
    他从那三字经讲到了弟子规,又讲到了道德经,如今当真是十分的起劲,尤其是下边还有人附和他的情况下就更加心情好了。
    悠悠趴在桌子上画了十只王八,一个字也没有憋出来,一旁的学生瞧着悠悠画的王八那是大气也不敢出,全程盯着悠悠将这王八越画越熟练,越画越好看!
    先生讲到激动之处,朝众人道:“再过上几日就清明节了,可有人记得有关清明的诗句?”
    严昕起身念了几首,先生十分欣慰的表示赞扬,再看向悠悠,朝悠悠笑道:“悠悠小姐,你也来说说,这清明时节有哪些诗句。”
    悠悠闻言抬起头,有些懵:“先……先生……”
    严昕一看她这结巴的模样就知是没听讲,便在宣纸上写下诗句。
    悠悠盯着那诗句念道:“洛……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画王八。”
    悠悠念完望向严昕一脸懵。
    这诗一念出来这学堂上的人如今一个个的笑得那是眉不见眼的。
    独独先生气黑了一张脸:“画王八!如今我这样费尽心思的为你们讲课,你就在底下给我画王八?还好意思念这样的诗!”
    悠悠抓着毛笔喃道:“我……我是专心想先生昨日讲的策论去了。”
    今天突然又变成了诗词了,这弯转得是不是快了些,悠悠觉得她手里的缰绳都快扯掉了也赶不上先生的步伐。
    这种教书的法子当真是太任性了!
    严昕在一旁打趣道:“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画王八,哈哈哈,高,实在是高,先生,我觉得这洛阳亲友也是极好的,虽说与清明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不过这洛友亲友的一片情意,着实难得啊。”
    先生若不是教这个的,也必然会笑一笑,可是如今他是教悠悠这个的,就表示相当的愁啊。
    这若是教得不好,回头还怎么向国主交待?
    他一想到这兆国的国主便头皮发麻,那似有似无的笑意,总让人的心里发毛!
    “行了,都别笑了!悠悠小姐还是先将昨日的策论写出来吧,至于今日之事,你们几个就先自己琢磨吧。”
    先生来到悠悠的身旁,瞧着她画的这些王八十分头大。
    严昕在一旁安抚道:“先生,悠悠知错了,她如今确实是在努力了,只是您也知道,悠悠打小便与我姑父在一块儿,我姑父是个什么性子您也是知道的,都说虎父无犬女不是,您多担待。”
    先生瞧着悠悠恨铁不成钢,急道:“我这……我这哪里是为难她,分明是她在为难我!哎呦,我这……我这头疼,你们自己看书吧。”
    悠悠见先生脸色苍白,瞬间便慌了:“先生,你没事吧?舅舅给你的药你记得吃。”
    先生这才想起来,将先前沐阮给他的药取出来就着茶水吞了,这气血这才降了下来。
    先生坐在书桌前,朝这些学生长长的叹了叹气:“你们这些孩子,生在富贵人家,却不知百姓疾苦,如今纵然有这念书学习的机会也不懂得珍惜,须知这外边有多少负有才学之人,就是因为没有念书的机会,最后满腹才华无处用。”
    悠悠在一旁附和道:“先生说的是,这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见书读多了也是没用的,爹爹和叔叔们在前线打仗,读书读的多的都在朝堂里呆着,所以这个读书嘛,会念字就是了,这样用心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呀。”
    先生得亏吃了药,一旁的严昕扯了扯悠悠的衣摆,小声道:“你小声点,别再刺激先生了。”
    先生一张脸涨得如猪肝色一般,朝悠悠气得直哆嗦:“你!你简直,简直……”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可是骑射的先生还夸我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材料呢,先生,我就想告诉你,我读书不行,可是我也可以保护娘亲他们呀。读书也算不得唯一的出路吧。凭着才华可闯荡不了江湖的,还得靠拳头。”
    悠悠晃了晃她的小拳头,先生差点气背过去。
    “你,你!你给我将那篇诗给我抄一百遍,不,抄三百遍!”先生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教悠悠了!
    这孩子太能说话了,每一句话都是实务硬怼,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细细想来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先生为保自个的小命,又吃了两粒药,出了这学堂,在外边的长廊上负手站着缓气。
    悠悠瞧着先生的背影眨了眨眼,总觉得他的背影里透出了几许萧条来。
    尽管这先生是纲巾长衫的,十分儒雅,依稀里还能看出这人年轻的时候的迹像来,悠悠总觉得这先生与那书中诸葛卧龙的气度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得遇明主,而这一个,却因为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而郁郁不得志,如今一晃一晃的年岁便大了。
    心有天下,胸怀抱负,可是现实却给了他相当完美的一巴掌。
    以至于他如今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是个隐于深林的居士,被虞尚云以教书先生的名义给带进了宫里教悠悠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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