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锦书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没睡着,因为只要想到妈妈有一天会死,他就难过得哭了一整夜。
    现在,他活了快30年,完全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了,可这不妨碍他依旧会为此感到悲伤,这是人类就算理解也无法跨越的事。
    “我们……”时小砚拨拉着手机,忧伤地说,“人生尚未收到喜讯,已先收到讣告。”
    她知道荣欣欣为什么哭,前不久,苏瑛豪的妈妈去世了,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年龄收到朋友家人的死讯。
    我们向阳而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珍爱的生命,在阳光下枯萎,这太让人难过了。
    “小澈没事吧?”晏锦书关心道。
    “没事,他今天玩得很开心。”时小砚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手说,“他应该只是记住了妈妈说的话,然后写了文章,但我们只要不提,他也不会再想起来的,小朋友就是这样,记性很好,忘性也很大。”
    晏锦书蹙着眉头,又问:“葬礼……”
    “豪哥家很传统的,规矩也大得很,葬礼还要选日子,等到定下来了会通知我们。”
    沉重的话题不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谈,容易让人陷入伤感的情绪里出不来。
    晏锦书尝试着转移话题:“今天晚上又是我一个人睡客房?”
    时小砚无奈摊手:“不然呢?小澈晚上会踢被子,我得照顾他呀。”
    晏锦书垂眸,小声嘟哝:“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行!”时小砚大方地说,“我给你抱啊,等你睡着了我再悄悄溜走,这样总行了吧?”
    晏锦书眉头皱起,醋吃得很大:“做小孩子真好,在你这里有优先权。”
    “你可以抱着小海豹睡嘛,不要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时小砚说完心里一阵舒爽,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年他那么爱小海豹,都舍不得借给她玩,怎么,它现在不香了吗?!
    “我已经习惯了抱着你睡了。”晏锦书都多大年纪了,他有什么不敢说的: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你这样可不行,你想,等我们有了孩子,我肯定是要陪宝宝睡的,那你岂不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时小砚故意说,“小澈就该经常来我们家住,模拟我们有了孩子以后的生活,让你尽快适应这样的状态。”
    “别吧,就因为我们之间早晚会有‘小第三者’出现,所以才更要珍惜现在的二人世界啊。”
    “粘死了!”时小砚一脸嫌弃地说,“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粘人,你个小粘人精~”
    “粘你是因为爱你。”
    今天也是你来我往,亲亲我我的一天。
    时小砚撑着脸看晏锦书洗碗,她很喜欢荣澈来家里住,感觉这就像是他们未来的生活:老公和孩子为她争风吃醋,争着抢着要她陪,那就是她向往的生活。
    ……
    荣欣欣来接儿子走的时候到手的不仅仅是孩子,还有一堆东西,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她瞬间板起脸来,认真地教训道:“怎么可以让干妈给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呢?”
    荣澈吓得一抖,怯生生地说:“这是……小干妈送我的礼物,奖励……我不应该要吗?”
    说到后来,他的眼泪就流下来了:一是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二是害怕妈妈不让他带走礼物。
    他既害怕又舍不得,伤心地哭了。
    荣欣欣一下就后悔了,自己也是忙昏了头,看到一堆昂贵的礼物,第一反应就是他开口跟时小砚要的,结果是时小砚主动送的,那着实不应该怪孩子。
    她抱着荣澈,心疼地说:“对不起,宝宝,妈妈说错话了。小干妈送你的东西要好好珍惜哦,但是下次就不要让小干妈这么破费了,好吗?”
    荣澈没有完全理解妈妈说的话,但是知道不会失去这些玩具了,就破涕为笑,高兴了起来。
    负责送孩子的晏锦书也不好干涉人家亲妈教育小孩,没好发言。
    “不好意思,我最近忙得几乎没有睡,情绪失控了……”荣欣欣歉意地说完,又问道,“砚呢?”
    “她今天有工作。”
    “哦……麻烦你们了,总帮我顾看孩子。”
    “没事。”晏锦书说完就觉得这种公事公办的口气不太好,马上又补了一句,“要不小澈还是待在我这儿,你先回家休息,等你醒了告诉我,我再把他送回去。”
    “不用,我没事,你也很忙的,不能让他一直打扰你。”
    晏锦书理解,荣欣欣出差刚回来就直奔自己家来接孩子,肯定是因为想孩子了,他拿起车钥匙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啦,你忙你的……”荣欣欣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了。
    “这是砚姐交代的事,我做不到她会生气的。”晏锦书这锅甩得极漂亮。
    本以为荣欣欣那么疲劳,上车之后就会睡过去的,结果她一刻不停地忙着用手机给礼物拍了照,然后专注地在手机上操作着。
    晏锦书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他大概知道她要干嘛。
    荣欣欣在网上查到了东西的价格,在那个基础上又加了两成,把钱转给时小砚以后说:“我不管你买得有多贵啊,我就只给这么多~宝儿说你带他吃了好吃的蛋糕,还去游乐场玩,让你破费了,改天请你吃饭饭~”
    忙完这一切,她终于放松下来,敞开怀抱说:“宝儿,妈妈抱抱。”
    荣澈哪怕是被困在儿童座椅上,也还是非常配合地伸出双手抱住了妈妈。
    “想妈妈了吗?”
    “想!”
    “我以为你跟小干妈和小爹爹在一起玩得太开心了都想不起妈妈呢!”
    荣澈老老实实地说:“我偶尔还是会想你的。”
    “嘿呀……我就知道,你啊,谁对你好,你就跟谁跑。”
    晏锦书听荣澈那么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小家伙挺有良心,不枉你小干妈陪你吃、陪你睡,对你那么好。
    两母子腻腻歪歪了一路,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关于生死这一章,是我跟小鱼儿讨论的时候产生的灵感。话题是他提起的,我就需要告诉他生死是怎么一回事。在讨论的过程中,我很努力地不想让他感到伤心,但他还是哭得很厉害,一直到睡之前,他还说:妈妈,你不要死。我知道他的难过源于这是无人能改变的事实,我们能做的就是更好地面对它。
    自从有了小鱼儿以后,他给我的,比我给他的多很多,他让我看到了纯粹的人性的善良,这是我做妈妈以前不曾感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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