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看出他心情不好,一个劲的扯着自己姑娘的胳膊。
    崔琼不耐烦的发了句牢骚,手里临摹的东西又坏了,她发脾气似的,把那纸又团成球,扔在了地上。
    那纸团像是有生命一般,跳到了他脚下。
    这下崔老板彻底怒了。
    “你在做什么!”
    他气势汹汹的质问。
    可能是因为平时的崔老板极少跟自己女儿发脾气,所以在她心里,当爹的也没父亲的威严。
    此时见父亲横眉冷竖也不害怕,脚步轻快走到他面前。
    撒娇般的摇着他手臂。
    “爹,您怎么了吗?不就是点子纸吗?以前您说过,用完就去库里拿,咱家多的是纸,就是些身外之物,您怎么还发起脾气了?”
    崔老板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自己女儿。
    “府上出的事,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不过爹,咱们府家大业大,那点子损失又不是赔不起,您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光问我这些没头没尾的话?”
    是他的错。
    他只知道富养女儿,只知道骄纵她,把她养成这般性子。
    家里眼瞅着要赔干了,她竟然还这么无所事事,甚至把眼下的困境,当成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你临摹画做什么?”
    崔琼脸上浮现一抹羞赫,“没什么,就是想送人……”
    她还没对邬易死心。
    想到所有问题的起源都是那个男的。
    “又是他,又是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死心!”
    要不是他,自己何苦会跟姚蝉作对,何苦要落到家业都要败掉的境地。
    一路上一直徘徊不定的心,终于落到了原处。
    他也做出了那个决定。
    “收拾收拾东西吧……”
    崔老板面无表情,对着正在嘀咕个不停的女儿背影说道。
    崔琼不明所以,把墨迹吹干,一脸不解道,“收拾东西?收拾什么东西?爹,咱们要出远门吗?”
    “不是我们,是你。”
    虽然心疼的厉害,他还是咬牙说完了,“你去家庙修行吧……”
    崔琼手上的画,轻飘飘的落地。
    蜡烛迸裂的声音,极轻极小,却不亚于惊雷炸在她头顶上空。
    她神色呆滞,像没听清楚一样,声音颤抖的重复了一遍,“您说什么?”
    是她听错了吧?
    一定是她听错了!
    家庙,修行……
    那不是家族里犯了错误,专门把人送到那清苦之地,反省惩罚的地方吗?
    那说的好听一点,就跟到尼姑庵没什么区别了!
    她爹是被家里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从而脑袋进水了吧?她是崔家的姑娘,是自小锦衣玉食养起来,是镇上其它姑娘羡慕的存在,她花样年华,未来有更好的人生。
    这样的她,怎么要去家庙修行呢?
    而且崔家的家庙,就是舍利寺相邻山头的一个小小的尼姑庵。
    她以前去过一回,那地方冬日苦寒,环境恶劣,饭食都是自家牲口都不吃的野菜咸粥,她见过里面一个也是被本家送进去的堂姑姑。
    那人大冬天穿着宽大的道袍,脸上没二两肉,头发是枯黄,没有任何发饰。
    面容枯槁,神态麻木。
    看她们的目光跟看牲口一样,自己那时跟她对视上,她眼神诡异,那模样好像再说,有朝一日你也会跟我有一样的下场。
    要让她去那个地方陪着那种人,她活不了的!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爹跟自己开玩笑,是在吓唬她。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恐惧跟潮水一般袭来。
    她拉紧崔老板的袖子,面露乞求道,“爹,您是喝醉了吧?您嫌我浪费,那我日后不用澄心纸就是了,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说我就是了,做什么要把我送到尼姑庵啊!”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
    她要是真的去了,以前她看不惯的那些女的,还不得跑过去对她耀武扬威?
    而且,如果真去了那种地方,就算有机会回来,那她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
    以前出事了,她求两句,撒娇几句,爹就会改了主意。
    但是现在,无论她怎么哀求,他都不为所动。
    “为什么啊,这是为啥啊!”
    崔老板硬着心肠没看她,他抬头看天,仿佛这样才能不泄露自己懦弱的情感。
    听着女儿惧怕的追问,他冷下心道,“怪就怪你先前做了不可挽回的事,琼儿啊,我是你爹不假,但我也是崔家的家主,是你弟弟妹妹的依仗,也是手下那么多人的衣食父母,崔家一倒,咱们家真就彻底完了,所以……”
    他说着说着,声音也哽咽起来。
    胡乱的抹了把脸,交代了下婆子,“看好她,别让她乱跑,明天一早收拾好就走!”
    既然已经无可挽回,那就尽快补救。
    就像他说的,崔家不是只有她一人,他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还有那么多的人要养活,所以……
    他虽然重感情。
    但是对于这种情况,只能弃车保帅。
    以前她受到了太多娇宠,如今只能承担这些恶果了。
    崔老板不敢再在这待下去,踉跄逃离。
    崔家风波,姚蝉一概不知。
    乔家老太爷跟林迎月的病已经好了很多。
    她不用整日盯着,也难得有了自己休闲轻松的时刻。
    今天刘员外那送来了一只宰杀干净的小羊羔送来,她早早把肉腌上,打算在卖藕的院子里做烤全羊。
    烧烤用的架子跟木炭都准备好了,就等亲朋他们的到来了。
    在大冷天,能吃上热腾腾,油汪汪的羊肉,这滋味多美妙。
    申沛害怕这光秃秃的肉。
    嫌弃的把地方让给了姚蝉。
    冬日的寒意早在火堆烘烤下,烟消云散。
    烤羊时候不短了,焦黄的肉皮上不断兹兹冒出油泡,又或者是滴落到炭火上,发出好听的声响,院子上空弥漫的满是烤肉的香味。
    姚蝉不时的往上面擦着酱料,蜂蜜,还得照看玩疯了快撞到这边的龙凤胎。
    申沛不知怎么了,好像跟三叔闹了别扭,俩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这会谁也不让谁,掐腰争论着。
    这时候,她眼尖的发现,好像二叔碰了祝月兰一下,俩人低语了一阵后,悄悄地离开了院子。
    这是有八卦啊。
    烤肉烤的差不多了,交代嫂子在这帮忙盯着,她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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