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说了,你跟我上马车……”
    对方眼底慌张没瞒过她,说句矫情些的比喻,这姑娘的眸子清澈又明亮,跟她的身份既截然不同。
    可不论如何劝说,都无法将她内心的顾虑打消。
    她在自卑。
    其实,何至于此。
    人的固定思维短时间是难以改变的。
    姚蝉也不想多解释,说啥也是浪费口舌。
    不顾她的拒绝,就要拉她上马车处理手臂上的伤。
    她的年龄,还没自己大吧。
    玉芍看穿她的意图,奋力挣扎,就连那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恩人,使不得,您快放开我,被人看见了,有损您的清誉……”
    看得出来她不是假意推脱,因为脑门出好些汗了。
    姚蝉叹息,“再跟我僵持下去,非但不会让我改变主意,相反,还会让更多人看到这个僵持画面,你这又何必呢。
    不瞒你说,清誉那玩意,我压根就没有,你要是想让别人目光少落到我们身上,眼下就得听话。”
    如何快速打消人的顾虑,没人比姚蝉拿捏得准。
    那姑娘一琢磨她说的有道理,加上因为她们这番拉扯,有不少路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
    不得已,她咬唇上了马车。
    对方乖乖照办,姚蝉也松口气,跟着上去。
    她带着的药箱,里面除了常用的工具之外,就是跌打损伤这类外伤用药。
    示意她把胳膊上的衣服往上撸,她好操作。
    话交代下去了,等她拿好药棉准备操作的时候,那姑娘还呆愣着没动。
    “是害怕吗?放心,不疼的。”
    误会对方是害怕处理伤口,姚蝉耐心解释。
    但姚蝉不知道,那姑娘哪儿是怕疼啊,这会呆若木鸡,完全是因为跟恩人面对面的接触,使她下意识有些紧张而已。
    此时就跟个听话的木偶,让她如何就如何。
    听从交代,将袖子撸上去后,那些伤痕越发明显。
    姚蝉忍住眼中不忍,小心细致的给她上药。
    “虽说这些伤隐在衣服下,难以让人看见,但是姑娘家,身上还是少留下些疤痕比较好,我知道你出身特殊,但也不必自怨自艾,人生在世,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你选择不了出声,选择不了性别,选不了外在环境。
    但是老话不是说的好嘛,事在人为,先天条件已经这般了,后续,还是要为自己拼搏一下的。
    更不能因为过往,就放弃自己,你还是要用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好自己的。”
    她身份是特殊。
    受尽冷眼。
    但出身于烟花之地又不是她可以选择的。
    在前世,放到自己的那个年代,她也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
    严格来说,姚蝉自己并不是个圣母。
    也不会怀揣着救济天下的心思。
    但是作为一个在和平尊严年代长大的她,打小接受的教育跟三观,让她无法对一个,对自己满是孺幕的姑娘,袖手旁观。
    刨除这个外在因素外,内心还有一个不为外人知愧疚。
    那日她受辱时,自己在场,所以明知道她是清白的,却怕麻烦,未曾帮她澄清,更是无法拯救她于水火里。
    只是一件衣服,她遍如此了。
    她估计不知道,自己满是感激的恩人,内里却是个怕麻烦,胆小怯懦的普通人吧。
    试问她如何能担得起对方的尊崇。
    一种说不出的歉疚,爬上心头。
    “马上快结束了,你稍稍忍一下……”
    姚蝉动作放的很轻,但药物刺激下,很难会一点感觉没有。
    玉芍屏着呼吸,看着恩人小心翼翼的行为。
    眼眶灼热,她需要调动全身力气,才不会让自己失态。
    从她被卖到烟柳巷之后,就算她搜刮出所有的记忆,都无法回忆出,她曾经被人如此小心翼翼的珍重过。
    一次都没有。
    所以就算身体上疼。心里却慌乱的跟个兔子似的。
    “为什么对我这般好呢?”
    她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说完后,她自知失言,脸上血色顿时消散。
    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她怎么说出这种不知身份的话来。
    恩人心里肯定会笑她,对她心生厌倦吧。
    她紧张的都快不能呼吸了。
    惧意像潮水,一阵阵的席卷而来。
    但是她看了许久,恩人都像是没听到一般,心无旁骛的给她上药。
    阳光那般好的,从细砂透进来,外面走街串巷的吆喝声,也没往日那么刺耳,欢快的传入到自己耳朵里。
    飞扬在空气中,被阳光镀上金光的尘土,此时也像在自己心头跳跃。
    马车隔绝了外面一切的偏见,歧视。
    她被人这般珍重的对待着。
    真的美好的跟梦一样。
    不,梦里都没这么舒服过。
    如果时间可以这般天长地久下去,那就太好了。
    可是,就在她以为恩人是没听到自己先前的放肆言论时,老天又给了她晴天霹雳。
    恩人直起了腰来。
    收拾着手上的药物时,脸上已经透出了笑意,“可能是咱们之间投缘吧……”
    她就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何承的起她这般感谢。
    “这些药呢,你收起来,这几日先涂抹着,完全除疤是不太可能,但是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对了,尽量不要沾水,早晚各擦上一次……”
    在她愣愣的捧着药物时。
    姚蝉的啰嗦劲又起来了。
    “我知你处境不好,但是有些时候,也不能过于单纯率性,该软的时候软,该用些手段的话,就是要用些手段的,稍稍圆滑些,可以免去不少麻烦,我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玉芍点点头。
    “那就好,你在那种环境下,尊严什么的,适当可以舍弃。”
    俩人说了一阵后,马车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三叔竟把车子赶到一个僻静的巷子外。
    不用想,姚蝉也能明白三叔的顾虑,估计是想维护她的名声吧。
    以前他也没少做类似的事情。
    经过时间磨砺,他真的是越发成长,越发让人安心。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玉芍下了马车,珍重的捧着怀里的药膏,同她告别的时候。
    “走吧,走吧,记得我说的话。”
    她朝人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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