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殿内空旷,只摆放着一方巨大的红案,红案后安坐着一位膀圆腰肥的黑胡大汉,很难想象这便是地府的阎王。
    “来了?本王等很久了,真慢。”
    阎王从红案后抬头,相貌威严,只是他身上的白色工字背心,以及那两只支在红案上,套着一双大红色人字拖鞋的大脚吖子,却将这份威严破坏的一丁点都不剩。
    卓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心底的那一丝怀疑瞬间被激了出来:“钟二爷,您有没有看到哪儿有摄像头没?现在的真人游戏也忒不走心,这抠脚大汉绝逼不可能是阎王。”
    乌沼虽说深有同感,但那阎王身上的气势不是骗人的,她也只当是这阎王不修边幅而已。
    钟二爷没理会卓箐,后者便四处乱瞟,甚至要去红案后面去找所谓的监视器,之后却被钟二爷眼疾手快的一巴掌呼在了他的光头上,大概是因为手感太好,钟二爷还多摸了两把。
    “咋了?”
    卓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慌忙扭回头,看着钟二爷,一脸的茫然。
    毒玫瑰钟二爷摆明对卓箐的智商抱有怀疑:“我刚刚打你,疼么?”
    卓箐愣愣的摇了摇头:“不疼,像是羽毛挠了一下。”
    钟二爷:“废话,你都死了,还疼什么。”
    “哦,所以这个真是阎王?白背心配红拖鞋?”卓箐还是有点接受不能,语气是满满的嫌弃。
    那边阎王明显听到了卓箐的话,大胡子翘的老高,显然被气到了。
    “瓜娃子好生没有规矩。本王这套可是天上的女仙用云霞织的,岂是你这瓜娃子识得的东西。”
    阎王扯着自家的白色工字大背心,一脸的自豪。
    毒玫瑰钟二爷瞥了一眼阎王的装扮,悠悠的说:“用云霞做衣服?所以你现在其实是在裸奔?地府的风俗果然别具一格,这要是在现世,大概要被抓了吧!”
    裸奔的阎王:“......”
    乌沼:“......”壮哉,连阎王都敢怼。
    阎王这次不止胡子翘了,连眉毛都气的挤成了一团,于是大笔一挥,火急火燎的就要送钟二爷和卓箐两个去投胎,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钟二爷倒不着急,优哉游哉的问阎王:“不需要喝孟婆汤?”
    阎王傲娇的一哼,鼻孔朝天:“哼,见识短浅,哪有那玩意儿,别听那些话本儿瞎哔哔,我们有忘川河,在河里泡三年,就算是神兽仙体也能忘得老母都不识得。”
    所以这就是忘川河里漂满了亡魂的真相?!乌沼突然想起之前在奈何桥上看到的吓人景象。
    “要泡在河里三年?我可不干。”死尸一般的泡在河里,怎么想怎么诡异,卓箐直接丑拒。
    “哼,你们倒是想,可你们哪有那时间,赶紧去投胎,来不及了。”
    阎王不耐烦的挥手,扇过来一阵狂风,卓箐转眼间,凭空在阎王殿里没了踪影。
    但是钟二爷却依然好好的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问阎王:“你刚刚说什么来不及了?”
    阎王:“......”
    钟二爷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投胎我会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我在忘川河边等了我这两个侄子这么久,自然还有些事要交代,相信阎王你会给我面子的吧?!”
    阎王:“......当然。”
    阎王和钟兮的二姑之间的互动,仿佛阎王才是出于劣势的那一方,乌沼将这一点看在眼里,对于这位扮了一辈子男人的钟兮二姑越加好奇了。
    “噢,对了,来来来,这是死而复生的无泽,留在你这儿办登记手续,我正好趁这个空挡交代下后事。”
    钟二爷说着就把乌沼直接丢到了阎王的红案上,扭头唤了一声钟兮和谢狐之,直接先行一步就离开了阎王殿。
    谢狐之没说什么,直接跟着钟二爷出了阎王殿,钟兮则对乌沼嘱咐了一句:“我去去就来,你别在地府乱走,等着我回来。”
    乌沼盘着后爪坐在红案上,乖巧道:“知道了,你去吧。”
    钟兮的神情温和了些,这才转身出了阎王殿。
    乌沼目送着钟兮离开后,便扭头面向阎王,随意道:“怎么称呼您老?”
    阎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盯着乌沼想了想,突然玩心大起,故意道:“叫我阎王大人,怎么样?”
    乌沼:“.......”阎王大人?总觉得是哪个三次元的称呼,她真的不好叫出口。
    纠结间,阎王又道:“要不就叫我阎皇大人得了,毕竟说起来我也算是地府的土皇帝来着。”
    对乌沼而言,阎皇大人这个称呼更不好叫出口,她心道,果然不能指望一个穿着白背心大裤衩,还套着一双人字拖的阎王有多正经。
    乌沼勉强选了个折中的称呼,道:“那个,阎王,说起来,您的鬼差一直说的什么死而复生要在地府登记?现在我来了,该做些什么?”
    “唉,叫阎皇大人多好。”
    阎王明显有些失望,但也没多做纠结,很快就从红案上的文卷里抽出了一卷,打开后摊到了乌沼的面前,道:“喏,这些是你自从下界后每一世的...嗯,用什么词好呢?算了,你自己看,看完摁个手印就算是登记了。”
    乌沼:“......”这阎王究竟是有多随性?!
    乌沼扫了眼锦帛里记录的所有东西,想了想,干脆的就着红岸上摆放的朱砂盒,小心的摁下了自己的爪印。
    将那卷锦帛重新递回给阎王,乌沼道:“这就算完了?”
    阎王将那锦帛随手一卷,重新扔回红案边的文卷堆里,淡淡道:“啊!当然,对了,之后如果想观光,就去枉死城,记得多花点钱,我们地府就指着那块副业挣外快呢!”
    乌沼:“.....您老倒是一点不避讳,也不客气。”
    阎王:“啧,要脸又不能当饭吃,说起来,仙子还真是慢啊!你还要呆在这儿多久?”
    这是想下逐客令?!
    乌沼道:“阎王你刚刚说仙子,是在说钟兮的二姑?”
    “.....你听错了。”阎王一本正经道。
    乌沼狐疑的盯着阎王,见他不想多说,便识相的也不再多问,只是百无聊赖的盯着阎王殿门,等着钟兮他们回来。
    不多时,原本站在门口的那两个带着鬼面的鬼差,压着一个新鬼走了进来。
    乌沼抬眼一看,发现那新鬼竟是认识的,正是之前在山海被她身体里的真巫骷所杀的假巫骷,白尤。
    “...你..”
    白尤一眼也认出了坐在红案上的乌沼,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后面的两个鬼差就将她推到了红案下。
    阎王打量着红案下的白尤,道:“妖族的小公主,抓你倒不是件容易的事,打伤鬼差的罪可是很重的哟,有心理准备了么?”
    白尤冷漠道:“哼~,随你怎么说,既然进了地府,我也没打算落得什么好下场。”
    “喂喂喂,别把地府说的那么不堪,无论生前是权富显贵,又或是独霸天下,死了进地府入轮回,本就是必然的因果,无论是人,还是为妖,又或是成仙,谁也不能例外。”
    阎王看也不看的抽出一卷锦帛,翻开扫了眼,继续道:“你犯下了这么多杀孽,下一世恐怕要沦落到畜生道,之所以劝小公主你有个心理准备,是以为你本王可并不是跟你说着玩的。”
    “随你处置。”
    白尤似乎懒得和阎王费口舌,态度生硬,一点也没打算多说的意思。
    “那既然你这么看得开,本王...嗯...”阎王说到这里,想了想,又换了个自称继续道:“那本皇就送你去苦寒地狱,百年后入轮回。”
    阎王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锦帛从红案上扔了下去,被红案下的高个鬼差抬手稳稳的接住,继而展开在了白尤的面前。
    高个鬼差催促道:“快画押。”
    白尤瞥了一眼那锦帛,没什么犹豫就在那上面摁下了手印。
    成鬼后,还能摁下手印什么的,乌沼对于这一点颇为好奇,但现在这种时候,也并不是追问这些的时机,她只能勉强收起了突然涌出来的好奇心。
    白尤画好押之后,那块锦帛便被那高个鬼差重新递还到了红案上,阎王随意扫了一眼,便差使两个鬼差将白尤押下去。
    但白尤却并没乖乖离开,而是盯着乌沼道:“让我再见他一面。”
    闻言,乌沼立马反应过来白尤说的是谁,但是她却依然故意问了一句:“你要见谁?”
    白尤:“别装傻,让巫骷出来见我。”
    乌沼犹豫了下,便默念道:“...有人,不,有鬼要见你,见不见?”
    巫骷很快回应了:“不见。”
    乌沼自觉的担当起了传话筒的工作,对白尤道:“他不见你。”
    “果然如此。”
    白尤的表情突然变了,乌沼只觉莫名其妙,便道:“你是什么意思?”
    白尤:“巫骷果然在你的身体里。”
    乌沼:“........”
    感情刚刚白尤并不确定巫骷在不在,而只是诈她?问题是她好像没有丝毫的怀疑就上当了。
    乌沼此刻,不由对于自己的智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担忧。
    索性白尤并没有在意乌沼的智商的问题,只是丢下一句:“让巫骷来见我。”之后便乖乖的跟着两个鬼差走了,似乎对于巫骷会见她这件事,自信满满。
    白尤前脚出了大殿,后脚阎王便似是惋惜般的叹了一句:“作孽哟!”
    乌沼不明所以的看着胡子拉碴的阎王,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叹。
    阎王突然露出一副八卦脸,贼贼的冲乌沼道:“想不想知道本王为何有此一叹?”
    “......您叹什么?”乌沼配合道。
    阎王道:“还记得云安公主吗?”
    乌沼配合的点了点头。
    云安公主她当然记得,就是当初巫骷在邺巫国为国师时的发妻。
    阎王继续道:“刚刚这个曾经的妖族小公主,正是曾经的云安公主转世。”
    乌沼:“.......”
    “不相信?”阎王见乌沼没反应,他便把白尤的锦帛拖到了乌沼的面前,让她自己去看。
    乌沼木然的在记载着白尤每世生平的锦帛上看了一会儿,之后看到锦帛边缘的‘地府机密’几个大字后,又扫了眼红案边堆叠如山的锦帛外,发现似乎同样都刻印了这几个大字,于是她才犹豫着对阎王道:“轮回这种事情,是可以轻易告诉地府外的人吗?”
    阎王:“.......”
    看着阎王突然僵在脸上的表情,乌沼悟了,道:“您老该不会一时嘴快....”
    阎王立马打断乌沼,道:“刚刚的话当我没说,你也没听见。”
    乌沼:“....好吧。”地府的阎王这么没遛,真的好吗?!
    话说回来,若刚刚的白尤就是曾经的云安公主,那么也就是说巫骷是真的借着她的手,杀了他曾经的发妻?!
    可是,为什么?!而且她现在听到的一切,藏在她身体里的巫骷同样也能听到,但直至此刻他也没有半点反应,像是早就知道了白尤是谁似的。
    而既然知道白尤即使云安公主,那巫骷为什么要以那么残忍的方法借用她的手杀了云安公主?这太奇怪了!
    这巫骷难道是真的像女希娘娘所说的失了心智,真的疯了?!
    呃,这难道是她把力量转移给巫骷所带来的的后果?乌沼莫名生出了这种想法。
    “喂喂喂,你一个小崽子自己在那儿嘟囔什么呢?回神陪本王说说话。”
    乌沼闻言,勉强回神,将乱糟糟的思绪一收,转而看了阎王一眼,叫了一声:“阎王大人”
    没等乌沼说下去,阎王忙打断道:“不帮。”
    乌沼:“....您老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求您帮忙?”
    阎王:“哼!凡事突然叫我阎王大人的家伙,绝对都没好事儿找我,这是本王的经验之谈。”
    乌沼:“.......”那刚刚为什么还要让她称呼阎王大人?
    “我就是想借地府的往生池用一用而已。”乌沼解释道。
    事实上在女希娘娘告诉她驱除巫骷的方法里,往生池便是不可或缺的,这也是她为何会来地府的原因。
    “往生池?”
    阎王眼睛一转,就道:“这个倒是可以。”
    “真的?”乌沼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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