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郡王妃这时候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已经使了老王妃的心,若是再被抢了管家的权利,那以后她还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母亲,这样怕是不好吧?先不说侄儿媳妇年纪轻压不压得住府里头的那些人,媳妇才是郡王妃,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若是媳妇去躲闲,而让晚辈当了这个家,那……外人要怎么看我们王府?”
    惠兰县主也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开口不行了,若是自己的母亲当不了家,以后她在这个家中怎么能立足?
    “祖母,孙女也没有听说过哪家有这个规矩。若是祖母您亲自当家,自然是没有人敢有二话,可是您三娘她……祖母,我母亲还在,她是皇上亲封的郡王妃,怎么能将王府交给别人?您平日里不是最注重规矩的吗?”
    郡王妃闻言却是看了庄郡王一眼,淡声道:“好像你们都忘了一件事。这里可不是什么庄郡王府,这里是亲王府!你们的什么郡王府,在哪里?我没有看见。只要我还没死,这里就是庄亲王府。我若是死了……这宅子轮不轮得到你们来住,那可还说不准呢。这亲王府,由我和老王爷的嫡长孙媳妇来当家,这京城里谁人敢说半句不是?”
    郡王妃还惠兰县主两人都是一呆,想要说什么,却是没有话可以反驳老王妃。
    当年庄郡王被降了爵,按着规矩是要搬出府去,另外建郡王府才合乎规定。只是因老王妃还健在,太后与皇上特别恩恤,依旧让老王妃和儿孙住在原本的亲王府。
    这也是为何姜氏和宣韶也住在这里的原因,因为这里不是庄郡王府。
    庄郡王面上有些难堪,他最不想听人提起当年的旧事,这让他面子上很是不好看。只是老王妃的脾气他不敢发,只有冷眼看向了郡王妃和惠兰县主:“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轮的上你们置喙?你们谁若是不满意,就自行搬出去就是了!”
    庄郡王妃看向庄郡王,吓得忙把头低了,再不敢出声。
    惠兰县主虽然心中极为不满,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她不由得瞪向神游天外的宣安,都怪自己这没用的哥哥不争气,若是他挣点气,说话不是比谁都管用?
    宣安感觉到惠兰的视线朝自己射了来,小心地往一旁挪了挪,才偷偷朝她看去,待看到她眼中的怒意的时候,想了想,觉得她可能是怪自己没有帮她和母亲说话。
    他看了看老王妃,又看了看三娘,有些纠结对惠兰道:“妹妹,这谁当家又有什么关系?还能少了咱们的吃穿用度?算了吧,大嫂当家也挺好的,母亲正好歇歇。”
    惠兰县主肺都要被气炸了,瞪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老王妃看了宣安一眼,叹息地摇了摇头,摆手道:“行了,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安儿也禁足一个月,当是对你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地惩罚!”
    宣安被禁足对他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比起自己地母亲和妹妹那无期限的禁足,他算是好的了,所以他虽然是苦了一张脸,也没有再说什么。
    庄郡王当先道:“那母亲你好好休息吧,儿子退下了。”说着便离开了。
    “来人啊,去将佛堂好好收拾了,带郡王妃过去。”老王妃唤来了自己身边地嬷嬷吩咐道。
    宣安也磕了头退下了,郡王妃和惠兰县主也被人恭敬地请了出门。
    “三娘你留下,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老王妃叫住了也想告退的三娘。
    “祖母,您有何事吩咐?”三娘恭敬地道。
    老王妃拍了拍自己身旁地座位:“来,过来坐。你离得远了,祖母说话累。”
    三娘便顺从地坐到了老王妃身边的地方。
    老王妃闭了一会儿目,似乎是在想着要说些什么。三娘便安静地等着,屋子里留下伺候的几个丫鬟也都屏息静气,低头垂目。
    许久,老王妃终于带了一些疲态道:“我真的老了。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就觉得累得慌,”
    三娘见老王妃并未睁开眼睛,想着若是自己也摊上了这种儿孙,怕是比老王妃还要郁闷。
    “祖母,您也是普通人,操心过后自然是会累的。”
    老王妃睁开了眼睛看向三娘,笑了:“希望以后你管了家,不会让祖母这么累。”
    三娘却是笑道:“祖母刚刚不是还说要手把手的教我么?怎么现在就反悔了?原来您是蒙我的呀。”
    老王妃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面上的那点疲惫也少了些:“你这孩子,故意曲解我的话,也是个顽皮的。”之后又不由得叹道,“今日,是祖母让你受委屈了。好在你是个心地宽厚的。”
    三娘摇头:“哪里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一大家子在一起生活,难免会出一些状况,连我们的上下牙齿都是免不了这些磕磕碰碰的。说开了来,一人退一步,便也就完了。”
    老王妃闻言不由得点头:“祖母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当家主母做起来,说来容易,其实也不容易。管家么,说难也不过是将吩咐传达下去,自然有那些个管事和奴才们忙活,哪里真的需要当主母的做什么?咱们养这么多的人在府里,也不是吃干饭的。真正难的地方,其实还是宽容。如您所说,这一大家子的人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若是当家主母心量狭隘,那这一家人就难以融合,家宅也不得安宁。若是心地宽厚,那么一家子就能团结在一处了,这个家也能长长久久的,不会散。”
    见老王妃说完了,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三娘忙道:“祖母说的是,三娘记下了,多谢祖母的提点。”
    老王妃点头,面容慈爱:“这也是我要你来当这个家的原因。老二媳妇她的性子当个小门小户的主母也便罢了,却实在是不合适当这么大一个府的当家主母。这别的我还可以教一教她,唯独这气量两字,是多年的修身养性修来的,不是我教她她就能学得会的。这也是为何高门大户给嫡子娶妻,一定要娶世家嫡女,并非是为了那些丰厚的嫁妆,而是因为只有那些世家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好好培养嫡出的女儿,她们自幼学的就是如何去当好一个家。”
    三娘认真听着,点头认同。
    老王妃苦笑地叹了一口气:“我虽是这么说,但是却是养出了惠兰那样性子地孙女。这也是我平日里对她关注太少,任由着她地母亲将她给带到弯路上去了。现在想起来了,要管了,就怕这性子怎么也拧不过来了。”
    三娘想了想道:“我听说宫里出来的嬷嬷们,自有一套管教人地手段。只是有时候她们怕得罪主家,不敢施展出来。不过我想,孩子不好好管教那才是害了她,毕竟就算是吃些苦也是苦这么一阵子,总比这么糊里糊涂地出了嫁,被这性子拖累一辈子,说不定还会贻害子孙。”
    老王妃不住的点头:“你说的对,这时候吃点苦头怕什么?有方家地前车之鉴在那里,谁还敢说这做长辈的严厉一些不是好事?明日你便与我进宫,去太后那里讨一个教养嬷嬷来。惠兰这性子,再不严家管教,以后嫁出去了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连累了王府。”
    三娘想,您老人家的想法真是太对了,惠兰县主那种性子的女子,还是好好的关在家里跟着严厉的嬷嬷学规矩吧。不要放出来祸害人了。
    “好了,你先回去院子里歇着吧。王府的账册我还要让人去收了来,还有那些管事们,我也要先敲打一翻,等明日从宫里回来了之后再交给你。”
    三娘起身行礼告退。
    老王妃想了想又道:“韶儿那边……你好好说说。祖母并不是真的要委屈你们,他……”
    三娘立即道:“祖母放心吧,相公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老王妃放心了些:“那就好,那就好。你去吧。”
    三娘这才退了出来。
    只是一出了老王妃的院子,她眉头就皱了起来。
    管家?这庄亲王府的家,她还真心不想当。若只是她与宣韶的家,她自然乐意,也自然不想交给别人,可是有了庄郡王那极品的一家子,这个家哪里那么好当?
    不过老王妃那样子,肯定是不容她拒绝的,所以她也懒得拒绝了。
    晚上,宣韶回来的时候,三娘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
    宣韶看着三娘,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想当这个家,那就不当了,我去与祖母说。”
    三娘摇头:“不过就是那么一点事情,王府还养着一大帮子的管事呢,也不用我真的做什么。再说了,我不当,难道要祖母她一把年纪了还来操心这些?”
    宣韶抚了抚三娘的脸:“就是觉得……委屈你了。”
    三娘闻言一乐,扑进了宣韶的怀里,蹭了蹭,刻意嗲着声音道:“相公你知道就好,以后可是要好好待人家哟。”
    第四百七十七章
    宣韶看着三娘哭笑不得,又想要伸指去弹她的额头,却是让早有准备的三娘一把抓住了手指,作势要咬。
    宣韶眸中带笑看着她,也不挣扎,三娘看了看宣韶修长的手指,又看了看他,叹气将他的手放下了,闭着眼睛委屈道:“你弹吧,你弹吧!我不忍心咬你,你却心肠忒硬,总是弹我。”
    话音刚落,眉心却是一暖。
    三娘缓缓睁眼,便对上了宣韶深邃中带着暖意的眸子。然后那双眸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三娘却是觉得自己好像要溺死在了里面,动弹不得了。
    宣韶喃喃道:“以后弹一下,安慰一下。”
    “……”
    三娘觉得,她以前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才觉得宣韶是个老实可靠可以任由她欺负的大好人!这明明就是一个腹黑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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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三娘陪同老王妃进宫。
    三娘与老王妃去到太后宫里的时候,静太妃早就已经到了。只是静太妃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而太后娘娘的神色有些无奈。
    老王妃见殿上的气氛有些不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太后要人。
    太后见道老王妃进来了却是松了一口气:“你来了?快过来坐吧。”
    老王妃用探寻的目光看了太后一眼,太后摇了摇头。
    三娘看不太懂两个老人家之间的交流,殿中的三人年轻的时候就认识,自然是有她们自己的默契。
    太后朝静太妃道:“你先回去吧,阿媛来了定是找我有事情的,我跟她说说话。”
    静太妃却是低头道:“你们说你们的事情,以前阿媛进宫的时候,我也是在的,并不妨碍你们说话。你们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老王妃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静太妃,笑着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太妃不欢迎我来?”
    静太妃淡声道:“你是来拜见太后的,我怎么敢不欢迎你。”
    太后无奈道:“这几日你一早就过来,天色黑了才肯走,饭也用的少,这样下去身子怕是会吃不消。回去吧。”
    静太妃抬头看向太后,眼下果然有些青黑:“太后娘娘,只要您允了我出宫一趟去看一看阿其,我立即就走。”
    太后闻言有些为难:“你进宫这么多年了,应该是明白宫里的规矩的。我们哪里是说想出宫就能出宫的?你……哎!你回去吧。这几日我天天派人去行宫,他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了,不出一个月就定能康复的。到时候我再招他进宫来看你。”
    静太妃却是眼中含了累:“有一句话说伤在儿身,痛在娘心。阿其虽然与我隔了一辈,却是我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不亲眼看看他的伤势,我如何能安心?他年纪还那么小,就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如今受了伤,心中不知道是怎样的惶恐不安?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晚上总是被噩梦惊醒,我总是梦见他说‘太妃娘娘,你怎么还不来看我。’,我……”
    静太妃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哭了出来。
    太后本就心软,听到这里也不免有些动容,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要答应就能答应的,想起皇帝说的话,她最后也只能硬下心肠:“即便他是你的外孙,可是也算是外男。我朝还从未有过宫妃出宫去见外男的。就算是有的宫妃得了恩惠,出宫去见家人,那也不是为了去见一个外族的晚辈。”
    静太妃闻言突然抬头,看向太后道:“娘娘,您不允我出宫是因为在你们心里,阿其他是外族人?”
    太后自知失言,想要说些什么,静太妃却是道:“在你们心里他是外族人,可是在我心里他只是我那可怜的孩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若是可以,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远嫁外族?当年我也曾因此事恨过先皇,明明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怎么能这么绝情,连一颗弃子都不如?一国的安危既然只能寄身在一个柔弱女子的身上么?我的孩子为了这个国家短暂的安宁,最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现在世人却反过来说她生的孩子是外族人?娘娘,这人世怎么能如此荒谬可笑?”
    太后听了静太妃这有些无礼的话,也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想着静太妃一直以来就是这种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就连当初先皇在的时候也没有改过,她不由得有些无奈。可况同为女人,有一起在这宫里相伴了这么多年,平心而论她觉得太妃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身为皇家的女人,接受天下百姓的供奉,那么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不是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就能妄为的。她们需要顾忌的事情太多了,很多的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太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太妃的性子,也不是她说什么就能够听进去的。
    正在这僵持的时候,一个男声插|了进来:“太妃想要出宫去,那也要健健康康体体面面地出宫去才好啊!您如今这样子,怕是还没有走到行宫就撑不下去了。”
    三娘抬头,便看见一个二十多岁,面容端正,身穿明黄色团云纹膝襽五爪行龙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三娘心中一惊,猜到眼前的这位面容温和的男子就是当今的皇帝顺德帝。她连忙与殿中众人一起行礼。
    皇帝随意地摆手叫了众位起身,有给太后行了礼。
    太妃却是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露欣喜道:“皇上,您刚刚的意思是……是准许我出宫去了?”
    皇帝转向她,笑容温和地点头道:“朕可以让太妃出宫去探望乌恩其,不过太妃这个样子可不行。您先回去好好吃饭,再歇一晚上,明日一早再去,如何?”
    太妃忙点头:“是,是,是,我这就回去。”太妃立即站了起来,走之前想起来,又回过头来给太后和皇帝行了礼,这才匆匆走了。看她健步如飞的样子,到像是身体素质极好的。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她出去了,这才转头问太后:“母后昨日可睡的好?今日早膳上有江南新进贡的珍珠米熬的粥,可合母后的胃口?”
    顺德帝不禁容貌看上去像是温和的书生,连说话也是柔和得令人如沐春风。对着长辈的时候更是与普通人家的晚辈一样姿态恭敬。实在是看不出一点一国之君的架子来。
    待太后笑着答了他的话,他又转头对老王妃道:“庄亲王妃今日也入宫来了?您来了,母后她总是高兴的,有些话她喜欢与你们说,我这个当儿子的也要靠边儿站呢。”
    太后被他三言两语逗得十分开心,转头朝老王妃道:“你瞧瞧他,就会说些好听的。他每日有看不完的奏章,哪里有空听我说些唠叨的话?现在反而怨怪起我不与他说了?”
    太妃笑道:“皇上孝顺您,这是人尽皆知的。您就不要故意抱怨了。”
    太后无奈地笑了,刚刚的那点郁闷也一消而散。
    皇帝目光朝着三娘身上一扫,太妃忙道:“这是韶儿媳妇,我带了来陪太后说话。”
    三娘忙低眉顺眼地上去请安。
    皇帝虚虚抬了抬手,温声道:“起来吧。太后喜欢你,你就多进宫来陪陪她,也当是替我这个当儿子的尽尽孝心。”三娘算起来是他的侄媳妇,这话算是拉起了家常了。
    三娘低声应了。
    太后也道:“年轻一辈中,三娘这孩子乖巧懂事,我最喜欢。”
    王妃忙谦虚道:“太后您快别夸她了,孩子都经不得夸。”
    太后哈哈一笑,戏谑道:“我还不知道你么?说是这么说,其实心理得意着吧?看你如今去到哪里都带着三娘,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孙媳妇。”
    王妃失笑:“这也是太后您的眼光好,韶儿媳妇可是您亲自挑的。”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夸赞,也不打断。等到太后想起来皇帝还在的时候,才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外头不是事儿忙么?”
    皇帝笑道:“再忙也不会连给母后请安的时间都没有。”
    太后笑容满面:“我身子好着呢,你不必挂念着,快去忙你的吧,不要妨碍我们说话了。”
    皇帝苦笑:“原来母后是嫌我了,既然如此……”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个宫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行礼道:“太后娘娘,凤栩宫的宫女过来禀报,荣嫔娘娘要生产了。”
    太后一愣,笑容僵在了嘴边:“怎么是这个时候?上次太医看过了之后,不是说离生产还有一个来月么?”
    那宫女神色也有些不好:“刚刚林美人与魏美人去陪着荣嫔娘娘说话。不知道怎么的,两人起了些口角。荣嫔娘娘就想上前劝慰,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肚子痛了起来,有经验的嬷嬷一看就道是要提前发作了。”
    太后闻言一惊,脸色有些苍白,她看向一旁未说话的皇帝:“怎么会如此……平日里请脉的时候都是好端端的,荣嫔的身子也很是健康,这……”
    三娘心里也是十分震惊,刚刚宫女口中的魏美人难不成是魏月娥?这下可要糟了。
    无论荣嫔早产是不是她和那位林美人的过失,只要荣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点什么岔子的话,她必定是要被牵连上的。即便最后荣嫔母子平安,太后和皇后也不会饶恕她们。
    三娘这么想着,不经意地抬头,却是看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的眼睛中的那点未来得及掩藏的阴云,只是对太后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沉稳温和:“母后不必担心,听说这女子生产,提前发作的事情也是常见的,荣嫔身体健壮,不会有事的。”
    太后却是没有这么乐观,她似是受了什么打击,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先是李贵人,后来是皇后,现在连荣嫔也……到底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李贵人是皇帝长子的生母,却是生出来了一个智力有些不正常的皇子,李贵人带着皇长子在自己的宫中轻易不出来见人。接着皇后生出来的皇子先天就不足,之后没多久夭折了。这次荣嫔的孩子若是也出了事,那皇帝的这些孩子就没有一个能平安长大。也难怪太后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皇上顿了顿,才道:“母后多虑了,这一次是意外。朕这就让太医院的人都去凤栩宫候着,不至于保不住荣嫔母子。朕也过去看看吧。”
    说着皇帝行了一礼,要退下,不想却是被太后给拦住了。太后脸色总算是正常了一些,尽管她眼中还是有些惊惶,但是语气却是很坚决:“你去做什么?那里是生产的地方,污秽之地,你是天子,最是不能沾染那些脏东西。哀家过去替你守着就是了。”
    太后刚刚说是造了什么孽,其实心中还是怀疑宫中有邪气的。她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去那种地方。
    皇帝见太后语气不容置疑,还是妥协道:“那就幸苦母亲了。”说着皇帝又转向老王妃道:“王妃能否暂且留在朕母后身边陪着?有您在,母后她心里也能安稳一些。”
    王妃忙道:“这是自然,皇上你还是去忙你的事情去吧,太后这里有我呢。”
    皇上似乎是放心了一些,点头道:“那就辛苦王妃了。”
    太后已经唤了人说要起驾去凤栩宫了,老王妃在一扶着她一起。宫女说要去备了步撵来,太后却是不耐烦道:“这才几步远?哀家走过去就是了,等你们准备好了,哪里还来的及。”说着就往外走。
    春嬷嬷忙点了人跟上去,慈安宫这会儿,也兵荒马乱。
    皇帝还在那里站着没有动,一屋子的人也都忙着太后那边,一国之君在这个时候倒是被众人忽略了。三娘跟上太后和王妃之前下意识地往皇帝那里看了一眼,见他微微垂着眸子,背脊却是依旧挺得笔直,在那里站着,像是一座雕塑。
    听说遇到难处,背脊总是下意识的挺直的人,性格坚毅,不容易被困难打败。
    太后虽然上了年级,但是平日里身子还很健康,她与老王妃两人疾步往皇后的凤栩宫走去,三娘竟是有些跟不上她们的步子。
    好不容易走到两人后面的时候,三娘听到太后与老王妃一面走着一面低声道:“……当年先皇……南疆……坑杀……报应……诅咒……”
    虽然三娘只听见了只字片语,但是她也猜到了太后想要说的意思,太后怀疑宫里是遭了诅咒了,祸根还是先皇建武帝南征之时杀的那些南疆人。三娘也曾听过些传闻,那些南疆的巫师死的时候给皇帝下了诅咒,诅咒他断子绝孙。
    联系到这些年宫里的这些事情,又想起里当年苗人的诅咒,太后会有这种怀疑也不奇怪。
    三娘和太后赶到凤栩宫的时候,皇后已经在荣嫔的寝殿里了。而荣嫔的屋子里传来了她凄惨的叫声。三娘没有生过孩子,也不知道别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荣嫔的叫声比她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都要惨一些,应该是痛极了。
    三娘在跟着太后进去屋里之前,特意往四处看了看,待看到廊下站着的莺歌时,只能心理叹气。
    莺歌似乎是感觉到了三娘的视线,猛地抬起头来,她脸色有些苍白,眼中也带了些惊惶,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她是魏月娥的贴身丫鬟,若是魏月娥出了事情,她也会被牵连。
    三娘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朝她摇了摇手,只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立即跟着王妃进去了。
    皇后在厅中坐着,眉头紧锁,而她身前跪了两个宫妃。三娘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是魏月娥。她额头抵着地,深深地趴着,相比与她旁边的那个一边发抖一边小声哭泣的林美人,她还算是镇静的。
    “母后,您怎么来了?”皇后见太后就这么走了进来,忙起身行礼,让座。
    太后摆手,急急道:“怎么样了?荣嫔她如何了?怎么喊成这样?太医呢?”
    皇后面色很是不好看,但还是依旧恭敬道:“刚刚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只能催生下来,不然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现在太医们正在隔壁商议,刚刚已经给荣嫔服了些药丸子,想必此时药效发作了,她才会喊得这么大声。”
    这是要不惜一切抱住孩子?孩子的母亲的死活不顾?三娘心中一惊。她听庄嬷嬷说过古代也有催生术,不过对女子的身体伤害却是极大的。即便是最后挺了过来,以后想要有孩子也是很困难的。可是荣嫔刚刚出事应该不久,却是连药都吃下去了,皇后连半点犹豫也没有,甚至也没有请示过太后和皇帝就给下了决定,这可真是够果断的。只是这份果断,真让人心寒。
    太后闻言却是没有说什么,只道:“若是生下来,孩子有没有危险?”
    在她们心里,荣嫔的性命微不足道,但是她肚子里的龙种却是很重要的。
    皇后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道:“早产下来的孩子可能会瘦小一些,但是荣嫔和胎儿平日里都很健康,想必不会有事情,到时候好好调养便是了。”
    太后撸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闭着眼睛喃喃道:“皇天在上,诸位神佛,宣家的各位列祖列宗,求你们一定要让孩子平安。”
    这时候,有宫女进来朝皇后道:“娘娘,太医那边的药方子……”看见太后也在,那宫女话赶紧行礼。
    太后摆手:“有什么话赶紧说,太医那边怎么说?”
    宫女道:“太医那边的药方子有几位药拿捏不准,要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定夺。”
    皇后道:“母后,我过去看看,你还是留在这边坐镇吧。”
    太后想了想,点头:“你去吧。”顿了一下,又道,“孩子一定要平安。”
    皇后应声退下了。
    三娘看了手里还握着佛珠的太后一眼,心中微凉。太后的意思是,孩子一定要平安,孩子的母亲能不能活下来,是次要的。皇后开始就敢大胆地做了决定,是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最后的决定也只有一个。
    林美人还在那里哭,太后终于注意到地上的两人了。
    一个荣嫔屋子里的宫女见了,立即道:“太后娘娘,这是林美人和魏美人。刚刚就是她们在荣嫔娘娘面前起了争执,才害得荣嫔娘娘突然喊肚子痛。”
    林美人抖得更厉害了,她口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上牙磕着下牙,让人听不清楚,听久了才听出来她是在求饶。
    魏月娥伏在地上没有动,三娘却是见她的大腿也是在轻微发着颤的。
    太后冷眼朝着她们两人看过去:“后宫就是因为多了你们这些妖孽,才会不得安生!争!争!争!争什么?最后连自己的小命也给争没了!”
    三娘鼻间突然闻到了一股子臊臭味,低头看去,见林美人裙子下面已经濡湿了一片,竟被吓得失了禁。
    春嬷嬷看了目露厌恶的太后一眼,低声道:“娘娘,怎么处置?”
    太后连看也懒得看:“拉出去仗毙了。”
    三娘小声对老王妃说道:“祖母,这时候见血不好吧?”
    太后皱眉,唤住了上来拉人的婆子:“等等,先拉下去关起来。等孩子出生了再来审问。”
    魏月娥和林美人没拖了下去。
    王妃这才注意到三娘也跟了来,对她道:“你个小孩子进来做什么?快出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太后也看向三娘,道:“你祖母这是疼你呢,你先自己回去吧。”
    三娘也想在这里听荣嫔的惨叫声,她觉得渗得慌。二话不说,行礼退了出去。
    三娘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莺歌想要跟上被拉了出去的魏月娥。忙叫住了:“这位女官,我要出宫,你陪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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