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江都王主坐在辎车中,长安城中的大道上车来车往,好一片热闹。这位出身刘氏宗室又面容秀丽的少女靠在身旁的凭几上,听到外面的车轮碾轧过青石板的声音,伸手抵开车廉就向外看,长安远远要比江都国热闹多了,将度过再打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哪里能够比的上长安?尤其长安里面的子弟也比江都国的要俊美许多。

    江都王主觉得自己可以在长安多留那么一段时间,她又不是那些兄弟们,到了长安留的久了还要被上面猜忌,她就没有这个担忧。

    想起那位少年侍中,江都王主笑了又笑,她原本以为这位侍中不过是面相俊秀,身材高大罢了。没想到一张嘴说不同的话既然会那么顺溜,即使她在跟前都不脸红。

    和她说的话与昌阳长公主之女说的话可差的太远了。

    有趣,果然有趣。江都王主乐的都快笑出了声,看来这次应当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觉得厌倦了。这别人手里的,抢过来才趣味十足,不然就这么到手了,反而无趣了。

    江都王主想了一回,越发觉得开心。她这一趟也是因为皇太子昏事入长安,没想到入长安之后,觉得未央宫内趣事许许多多。

    待会回到江都邸中,给父母写信,告知他们自己会在长安多呆几日吧。

    未央宫和长乐宫为了皇太子的昏事忙的热火朝天,那些诸侯王们也趁机让人送来不少贡品,一来是祝贺皇太子纳妃,二来也是讨好天子。毕竟诸王被天子收拾了那么一通,一群人想要闹出甚么大动静来基本上已经不太可能了。

    长安城内热闹,昌阳的长公主府中也热闹。

    那位江都王主在去了皇后的椒房殿后,接下来就是给昌阳蔡阳两位长公主送了不少的礼,上门拜访就更加别说了。

    梁黯听说之后去看了一回,看到江都王主粉面桃花,回来就有些辗转反侧,听说梁萦在宫中曾经见过江都王主,在昌阳送走客人之后,就过来打听了。

    “阿兄问江都王主?”梁萦放下手里的竹简,看着自己跟前恨不得两眼冒绿光的兄长。

    梁黯点点头,“听说阿萦在椒房殿曾经见过王主?”

    “哦,的确是在中宫那里见过。”梁萦听兄长问起江都王主,心里就有些不太高兴,她很少对贵女有个甚么喜恶,除非是张女莹那样的,现在张女莹都嫁到广川国去了,她都没甚么讨厌的人了,但是江都王主很快填补了这个空缺。江都王主对人和气,长得也美,但梁萦就是不喜欢她。

    “那王主其人如何?”梁黯听说妹妹的确是在椒房殿见过这位王主,连忙凑过来问。

    “不知。”梁萦靠在凭几上,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她说完之后似乎想到什么转过头来“阿兄对江都王主有意?”

    “嘿嘿。”梁黯见妹妹点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觉得江都王主不错。”

    “阿母不许。”梁萦直接就打破梁黯的幻想。

    “怎么会?”梁黯听到梁萦提起母亲,身量都拔高了不少,“江都王主出身王室,算来门当户对。”

    长安也有列侯娶王主的,好多的前例呢。

    “阿母想让阿兄尚公主。”梁萦早就知道昌阳有意让梁黯尚公主,瞧着天子的意思,也很愿意和两个妹妹亲上加亲。

    昌阳当然乐意自己儿子尚公主,尚公主简直好处多多,况且昌阳自己还是长公主,不愁管不住新妇。

    “这这这……”梁黯听妹妹说起,脸上都变色了,“哎!”他脸色变幻好几回,他跺了跺脚,立刻转头就去找昌阳去了。

    梁萦见状,知道梁黯找昌阳去抗议了。梁黯看样子是对江都王主一见钟情了,甚至都不想按照昌阳的意思尚公主。

    不过结果她也能看的到,梁萦立刻就从席上起来,连忙就去拉梁黯,但是到底是晚了一步。看着梁黯直接向着昌阳的居室跑去了。

    梁萦没有跟上去,她没将梁黯喜欢江都王主这件事放在心上,结果过了半个时辰,昌阳那里就开始热闹起来,阴平侯世子被几个人拖出来,到另外一件房间内,被按住啪啪啪的打板子。

    昌阳长公主坐在席上,手指在眉头上揉了揉。方才儿子跑过来和她说想要娶江都王主,而不想尚公主。

    昌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长安的那些列侯哪个不想尚公主?而且江都王主说是身份尊贵,但在长安根本算不上什么。,宗室女再好难道还能越过天子的公主?简直不知所谓!

    昌阳方才气急之下,让人把儿子拖出去打板子,打一顿下来估计能让儿子消停好几日。

    那个江都王主才来一次,竟然就惹出了这样的事!昌阳不会将这件事完全算到自家儿子头上,哪怕从头到尾江都王主只不过是和梁黯说了那么几句话,昌阳也把事情怪在她头上了。

    **

    梁萦是后来才知道兄长竟然为了江都王主挨了母亲的一顿板子,其实在她看来,梁黯那一怒,与其说是为了江都王主,还不如说是青春期叛逆。

    贵族婚姻从来只是看利弊,而不是看情爱。梁萦看了这么多事,早就想明白了。梁黯尚公主一事已经定下来了,梁黯就算闹到曹太后面前,也没有用。

    “给世子将这些送过去。”梁萦让人将一盒上好的伤药送到梁黯那里去。

    皇太子娶妇的日子很快就来了,未央宫和长乐宫为了此事喜气洋洋。昏礼是在傍晚时候,礼仪繁缛,等到太子和太子妃礼成,天边的星子都挂在夜空上了。

    曹太后对这桩婚事是笑得合不拢嘴,两个女儿也留在宫廷中照顾老人家。梁萦也跟着母亲一块留在了长信殿。

    “这天色不晚啦,”曹太后看见梁萦转过脸去偷偷的打了个哈欠,出身道,“阿萦还是赶快去睡吧。”

    “大母都还没有就寝呢。”梁萦闻言道,“天下哪里有大母还没有睡下,女孙就去歇息的啊?”

    “阿萦这孩子真孝顺呢。”蔡阳对曹太后笑道。

    “无事,无事。大母叫你去就去吧,你正在长身体,晚睡了不好。”曹太后满脸慈祥对梁萦道,“明日再来大母这里。”

    “……”梁萦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昌阳,昌阳含笑点点头,梁萦垂头,“那么阿萦去了。”

    “去吧,去吧。”曹太后看着少女从席上起来,趋步向殿下走去。

    少女身体已经向上抽条,曲裾深衣已经将她的身形描出了几分窈窕。

    “孩子都长大啦。”曹太后靠在软囊上,对两个女儿道。

    “是啊,当年那么一点点大,现在都长大成人了。”蔡阳想起自己的儿女颇有感叹。

    “现在皇太子都已经娶妇了,阿萦也长大了,”曹太后在女儿的服侍下将双手盥洗干净,“女莹也已经成了王后。”她靠在那里感叹,“阿勃和阿黯,也该娶妇了,上回我和陛下提起,已经许下尚公主之事。”

    曹太后此话一出,姊妹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多谢阿母。”

    “此事原本就是应该的。”曹太后道,列侯尚公主原本就是惯例,若是长公主之子不能尚公主,那么其他列侯之子就更加别想了。

    蔡阳是发自心底的高兴,长子自然是嗣爵,次子尚公主,一个列侯之位是跑不了的。至于妹妹之子尚公主,算得上锦上添花。

    “孙辈们好了,老妇也能安心了。”曹太后已经将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她看向昌阳,“你也该给阿萦多多安排了。”

    当年还是夫人的邓皇后想要和昌阳结为亲家,那会都觉得孩子还小,需要看看,谁知道后面的事啊。曹太后想想若是梁萦为太子妃,她也是会高兴的。

    不过太子妃已经是曹婧,那么也该给外女孙想想了。

    “是呀,女弟对阿萦之事是怎么想的?”蔡阳看向昌阳。

    梁萦的年纪算来也不小了,再拖下去,说不定就是要交重税的时候了。无人敢向长公主收赋税,不过说出去话语总不会怎么好听。

    “阿母,这件事我也在头疼呢。”昌阳说起这件事来,都觉得头疼,“这长安里的少年不少,可是想要选出个好的来,可要花费不少功夫。”

    昌阳对女婿这件事,看得不能再重,不仅仅是看相貌人品,就连是那户人家里头的父母族人都考虑到了。

    可是看得多,昌阳就觉得越不能如意。这父母都在兄弟族人品性都好的,少只有少。长安的那些列侯家里,就算不是列侯本人,旁的族人,多少都是有些毛病。想选出一个好的,难。

    “不怕花费功夫。这件事你仔细斟酌。”曹太后握住女儿的手,她一开始想着的是那些王太子,既然女儿不愿骨肉分离,那么就重新再选,反正长安之中贵族少年那么多,总能选出一个好的来。

    “唯唯。”昌阳应道。

    男子成人一是看冠礼,二是看娶妇。皇太子早就行了冠礼,娶了太子妃。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成人了。

    长信殿里头的皇太后看着皇后和太子妃在面前侍奉,心情好的很,就等着太子妃甚么时候有身,给她生下一个曾孙了。

    太子昏事之后,就是上巳节,上巳之时长安士子仕女积聚在灞水祓禊浴水,宫中也有此类举动。

    太子昏事才没有多久,上巳节一来,不少贵妇聚在一处,江都王主人才刚刚来,但是她这段时间在长安走动。许多贵妇都愿意卖她一个面子,只不过昌阳长公主对这位王主始终都是淡淡的。

    江都王主给太子妃送了一份大礼,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子妃即使对这位长相妖娆的王主心有警惕,还是给她留了一个笑脸。

    皇太子坐在天子身边,看着周围一圈的弟弟妹妹。皇太子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临平公主和四皇子刘道。

    临平公主是先前董皇后亲生的公主,而刘道是董皇后族妹董美人之子。自从宫中重新册封皇后之后,邓皇后便将这两个孩子接到椒房殿亲自抚养,两个孩子在邓皇后的照顾下长到几岁大。

    “多谢阿兄。”邓皇后对两个孩子都很好,他们见到刘偃也没有任何拘谨。

    天子在一边看着,微微的点了点头,比起心口不一的赵姬,邓皇后还是可以信赖的。

    “去吧,带着你的阿弟女弟,去祓禊吧。”天子道。

    “唯唯。”刘偃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背,带着几个皇子公主走出去。

    待到了外面,皇太子让皇子公主的保姆乳母领着去玩,他叫过侍读中牟侯孽孙单锦,“今日昌阳长公主之女进宫了没有?”

    这件事皇太子老早就让单敬盯着的,单敬哪里会答不出来,“今日两位长主都入宫了,但是阴平侯女未入宫。”

    其实单敬也想不明白,这皇太子已经和太子妃礼成了,按道理来说,也不该对其他的贵女有个甚么了,何况长公主之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入东宫了。单敬没有将此话说出口。

    “不在啊,罢了。”皇太子面上露出一丝失望。

    灞水旁此刻正是人头涌动的时候。梁萦带着人走在灞水旁,长安之中有八水,有八水绕长安之说,不过每逢上巳节,长安城中热闹的一个是渭水,另外一个就是灞水了。

    上巳节祓禊浴水乃是习俗,但梁萦不想入宫,宫里有曹太后在,但是在宫内说话甚么的要思前想后,还不如在宫外来的自在。

    梁萦和邓蝉约好在灞水见面,邓家的家人已经事先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她直接过去就行。

    “梁姊。”邓蝉看到梁萦,立刻带人走过来,今日两人都是一袭曲裾深衣,走在草地之中行动多有不便。

    “你可来了,不知道从兄在我那里等了多久了。”说起此事邓蝉都忍不住和梁萦抱怨,吗,邓不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干脆就到她这里等了。

    邓蝉说话的时候,偏过身去,让身后的少年来。

    梁萦抬眼去看,看到邓不疑站在那里,瞧见她看过来,他望着她一笑。那一笑似乎是春日里的一道暖意,将周身的寒意都驱散了。

    ☆、第57章

    邓蝉才从那边见过了未来婆母,那婆母面上看起来有几分刻薄,话里话外倒是没甚么,只是打量人的眼神让人浑身上下不舒服。邓蝉心里不舒服,但是却没有怕这个婆母,一来是还没有进门,不怕婆母,二来若真是婆母有此心,大可和离。邓氏一门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贵族之间也要脸面,像阴平侯太夫人那样折磨庶子新妇的,少之又少,大多数还是要脸。

    邓蝉和母亲曹氏陪着人说了一会话,过了一会就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从兄邓不疑坐在席上,衣襟已经也有些许凌乱,而梁萦也不见了。

    邓不疑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耳杯,耳杯中被家人注满了酒液,但是这位兄长双手持着漆觞,两眼傻愣愣的,没有半点喝酒的动作,手微微一倾,手里的漆觞就歪了,漆觞里带着些许浑浊的酒液就从觞内倾倒出来。

    “从兄?”邓蝉瞧见漆觞里头的酒液都泼洒下来将面前的席子打湿了,出声提醒。

    邓不疑这才如梦方醒,将手里的漆觞递给身后的家人。

    “从兄,这是怎么了?”邓蝉都觉得奇怪,平常从没见着这位从兄如此,难不成遇上了甚么事了不成?

    “无事。”邓不疑不知道想到了甚么,俊脸上红了红,丢给邓蝉这么一句。邓蝉见问不到甚么,又见梁萦不在,看邓不疑这样子,肯定是从他这里问不出甚么了。邓蝉转头就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不疑,怎么了?”邓玄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位从弟的不正常,话说回来还是和阴平侯女从树林中出来之后。

    上巳之日原本就和孟春之会差不多,都是男女相会定情的好时候,桑林之类的地方是男女幽会之处,难不成自己这位从弟还真的和阴平侯女……

    “不疑,你和梁姬……”邓玄问起这话来,难免面上也带了几分暧昧。

    邓不疑看着自己堂兄这么八卦兮兮的,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一道裂缝,“若是成了,便立即去昌阳长公主府上问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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