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尔没想跟她起冲突,只是听到她口不择言地说二叔,表情一下冷了:“闭上你的乌鸦嘴!二叔还好好地活着,你再乱说一句试试!”

    “他活着又能怎样?”余尔冷笑,“他早不要这个家了,也不要你了,死不死有什么区别?”

    余尔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打她的冲动,咬了咬牙,压住怒火:“当然有区别,还要多亏二叔及时把信送回来,我才能赢了你,不是吗?”

    “那份信是伪造的!”寇茵气急败坏喊道,“你爷爷根本没有留遗嘱!他死的时候我看着呢,根本没有时间立遗嘱!信一定是你们伪造的!”

    温哲想说什么,被余尔拉住。被寇茵激起的怒火渐渐冷静下来,她平静地看着她的愤怒和不甘,觉得痛快而解恨,“信是不是伪造的法官不是已经判了吗?你若不服,大可以继续上诉啊。哦,友情提醒你一下,民事案件是两审终审制,二审判决之后不得再提出上诉,你不服也没办法了,憋着吧。”

    寇茵气得手指都颤抖起来:“你个贱人!”

    余尔没再理会,拉着温哲转身走了,寇茵的保镖想上前,被保安拦下。

    白经池立在不远处,看着余尔在温哲的护送下走出法庭,寇茵愤恨地瞪着他们,把手中的东西狠狠掷出去,砸在地上摔成几瓣。

    白经池看着她平复之后带着保镖离开,眉头高拢。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那辆宝马驶离路边,他情不自禁停下脚步,目光追随过去,一尘不染的车身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收回视线,缓缓迈下台阶。

    心里好像突然缺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chapter 38

    车子加速的一瞬间,余尔才看到从法院大门走出来的白经池,原来今天他来了……

    余尔迅速扒在窗户上看他,大衣依旧是他最喜欢的深灰色,走路不急不缓的,戴着她织的那条围巾。除了长了一些的头发,每一个地方都熟悉得好像从未分别过一样,但心里有个声音清清楚楚地提醒着她:你们已经分开很久,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随着车子的加速,那个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余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接车子转弯,再也看不到,还扒在车窗上,脑袋抵着玻璃,没有动。

    车子在路口停下,温哲把保持着那个姿势半天的人拎回来,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吓了一跳:“怎么哭了?”

    余尔鼻子一酸,想哭。一手抚上胸口,声音也哽咽起来:“我好难过……”

    话音没落眼泪就掉了下来,温哲默了一下,摸了她脑袋,把纸巾盒拿过来:“想哭就哭吧,哭一场就好了。”

    他一这么说,余尔果真就抱着纸巾盒呜呜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扯至今擦擦眼泪,偶尔擤擤鼻涕。温哲心疼地看着她,无声叹口气。

    绿灯亮起,温哲沉默地发动车子,把车开到余尔爱吃的一家饭馆。

    余尔哭了一会儿,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下车前从包里掏出化妆镜照了一下,眼睛又红又肿,自己抱怨起来:“哎,丑成这样怎么见人呐?”

    温哲帮她拉开车门,站在她旁边,笑了:“来吧,丑姑娘。”

    余尔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下车,跟着他进去。这家餐馆开了很多年,她上学的时候就挺喜欢的,那个时候他们有什么喜庆的事就会来这里庆祝,结婚后跟白经池也来过几次,不过他常常很忙,两人一块出来吃饭的机会并不多。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温哲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问她:“想吃什么?”

    余尔情绪不太高,没有心情点菜,只说:“随便。”

    温哲叹气:“要换别人我就直接给她点一盘干辣椒了。”

    他按着余尔以前的喜好,迅速点了几道菜:泰式酸辣蒸鲈鱼、红膏炝蟹、香煎鳕鱼、还有三杯虾,余尔没忍住说了一句:“能放过鱼虾蟹吗?”

    温哲啧了一声,又点了一道蘑菇酿肉馅。

    “都是肉哇……”余尔又说。

    温哲看她一眼,又点了一个水果薄饼。“这样满意了吗?”

    余尔无言以对,只能点头:“满意满意。”

    温哲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服务员离开之后,珠帘隔开的小小空间只剩他们两人,温哲看着她,小心地问:“刚才为什么哭啊?愿意跟我说说吗?”

    余尔抱着青色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轻轻点了下头。

    ……

    窗外,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外,白经池坐在车里,隔着两侧玻璃,望着褐色餐桌两侧低声细语的两人,眸色深沉。

    开车从法院离开之后,在第二个路口看到了眼熟的白色宝马,车牌号是他见过一眼就深深印在脑海中的。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跟了上来。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也会做出尾随这种事来。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亲密地共进晚餐、看着他温柔地用拇指帮她擦去眼泪、看着他熟练地剥虾剥蟹扔进她碗里……心里生出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厉害。

    那天晚上在家门外看到他们亲密的拥抱和离开之前轻柔的一吻,其实心里更多的是自嘲和一点淡淡的悲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她爱他爱到极点,可他看到的事实是他离开还没多久,她身边就有另外的人来守护。而他四处托人忙活那么多天,及不上别人轻轻松松就能帮她解决麻烦。

    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醋意的吧,所以到最后也没有露面,并且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男人调查得彻彻底底。

    然后发现了一件更悲哀的事。那个男人的出现,并不是他以为的突然和莫名其妙,他是余尔的青梅竹马,是当年单枪匹马把她从虎口救出来的那个温哲。

    余家和温家是世交,也是关系亲近的邻居,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余尔受了刺激不愿意见任何人,他们也许就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吧。她不会回月湖村,不会再见到他,更不会因为那一段平平淡淡的短暂日子爱上他。

    如果温哲没有出国,或者他们一起出国,还有他什么事呢?白经池心头一片苦涩。

    鸡汤还很盛行的年代里,有一句话说: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白经池忽然有些动摇了,他以为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都冷静一点,余尔会慢慢想明白,不再跟他闹,但到了现在,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她确实会想明白,但想明白之后的结果,真的会是他预想的那样吗?

    ……

    吃完饭,余尔又跟温哲聊了很久,爷爷离开之后,白经池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她没有太多朋友,梁乔和方硕虽然都是很好的人,但有了之前封淼淼给的阴影,她很难再毫无保留地交托信任。她一意孤行地要跟白经池离婚,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心里那些无法纾解的郁闷和苦痛也没有人可以倾诉,所有的压力和伤痛都要自己承担,有时候真的会觉得累。

    毫无疑问温哲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话题虽然是由他开始,但到了后面,已经变成了余尔个人的倾诉大会,温哲一直耐心地听着,轻声地给她回应,她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流眼泪,他就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指帮她擦。

    这个习惯还是被她逼着养成的,最开始她哭鼻子温哲是拿纸巾或者手帕给她擦的,但擦得多了脸和鼻子都很痛,她就会埋怨,温哲没办法,就干脆用手帮她擦。

    温哲其实不喜欢听女人说这些细细碎碎的心思,所以并不擅长开解人,对于余尔,他从来也都是安安静静听她倾诉,在她哭的时候守着她,以陪伴当作安慰。

    至于她和那位白先生的感情纠葛,他不了解那个人的想法,更不了解他们的过往,所以不敢轻易地说出什么有引导性的话。

    只是心里对于那个人的第一印象却是不太好的,把她逼到这样的境地,还能是多好的男人。

    余尔痛痛快快地倾诉了一场、哭了一场,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拉着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温哲笑笑:“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小时候的露点照我还有呢。”

    余尔那点残留的小情绪瞬间也没了,气得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我也有!”不就是她几个月大时洗澡被拍的照片么……

    两人从隔间里出来,服务员还多看了他们几眼,大概是觉得他们耗的时间太久了。

    温哲毫不在意,帮她把围巾绕上,余尔低头整理衣服,刚好避开了那些奇怪的眼神。

    清脆的风铃声中,温哲推开餐厅的玻璃门,余尔走出来,两人一起慢慢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余尔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温哲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吗?”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到了一辆保养得很好的黑色轿车。

    她盯着那辆车不动,温哲眯着眼睛看了两眼,片刻后,那辆车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个气质沉静而儒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的眼神落在余尔身上,深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压抑,温哲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可不就是余尔口中的那个白先生吗。

    他的步伐迈得沉稳而有力,不疾不徐,周身的气场内敛却不容人忽视。温哲打量着他英俊斯文的长相,扯了扯嘴角,能把余尔迷得神魂颠倒的,果然是有几分姿色。

    “温律师,你好。”白经池疏淡地打了招呼,礼貌地跟温哲握手,视线移向余尔,眼底慢慢浮上几分浅浅的温柔来,“来这吃饭吗?”

    余尔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白经池神色淡淡道:“刚好路过。”

    “哦。”余尔又习惯性低下头,不看他。因为看着看着就会想要抱抱他,已经成了她身体的本能,难以自控。

    然后就默契地沉默下来,尴尬的气氛在三人之间蔓延,余尔下意识想逃,却又不能真的跑,硬着头皮站在那儿。他们之间能聊的话题已经很少,余尔下意识看了温哲一眼,然后忍不住又提起仅余能聊的一件事:“你、签字了吗?”

    白经池一阵胸闷,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也跟着看了温哲一眼,对方也盯着他,目光幽深难辨。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女士提包,就是替余尔擦眼泪的那只手。

    白经池抬眼,眼神变得有些冷:“你放心,我签完就拿去办手续。”

    ☆、chapter 39

    翟域托朋友从海南空运了很多水果给妈妈,特地留了几箱出来分给几个朋友,白经池和余尔的这份他亲自送了过来。他来的时机刚刚好,别墅门大开着,院子里停了一辆白色皮卡,后面的货箱上整整齐齐摆着几个密封好的纸箱子。

    他停车进来,刚好看到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的余尔从屋里出来,半弯着腰吭哧吭哧搬着一个箱子。翟域连忙上去接过来:“干嘛呢这是?”

    “翟域哥,”余尔惊奇地看他,“你怎么来了?”

    “昨天从海南空运回来一点水果,给你们拿了一些,就在我车上呢,有凤梨、菠萝蜜,还有芒果和牛奶蜜枣,都是你爱吃的。”翟域帮她把箱子放到皮卡上,“你们这是要搬家?”

    “恩。”余尔低声应道。

    “还有吗?”

    余尔点头:“屋里还有几个。”

    翟域跟她一道进门,问了一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老白上班去了?”客厅里还零零散散堆着几个方形纸箱,每个上面都贴了条:书、碗碟、锅、化妆品……他直接把那箱书搬起来,沉甸甸地,略有些吃力,“老白怎么搞的,这么多东西他就让你一个人弄啊?”

    余尔搬了一个小一些的跟在他后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翟域费力地把箱子抬上皮卡,累得已经有些喘:“哎不行,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把活儿都丢给老婆,自己做甩手掌柜!”

    他说着就要掏电话,余尔忙拦住他,“别打!”她为难地看着他,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们俩已经离婚了……”

    她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翟域还是听清了,震惊地皱起了眉:“你说什么?”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见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快哭出来了,让他不得不相信,“什么时候的事啊?”

    前几天他还见过白经池来着,他什么都没说啊。

    “就前段时间。”余尔眼睛红了红,不过没有哭,这段时间已经哭过太多,事已至此,她也该接受现实了。

    “不是……”翟域还是有点不能相信,“为什么呀?过得好好的干嘛要离啊?”

    “不为什么,没感情了呗。”余尔小声说了一句,转身回屋了。

    翟域还有点懵,原地站了一会儿,烦躁地抓了抓头。这都怎么回事啊,他们俩都能离婚,还让不让人相信爱情了?

    他看余尔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怕说多了又把她惹哭,不敢多问。他下意识觉得是白经池提出来的,毕竟小鱼饵那么爱白经池,怎么可能主动跟他离婚。

    他帮余尔把东西都搬上车,“怎么不叫个搬家公司?”

    “不想麻烦。东西也不多。”她只拿了一些常用的东西和当季的衣服,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就是会费点时间。对她来说搬离这个家是一件很心酸的事,所以不太愿意有其他人在场,自己慢慢收拾慢慢搬,没什么的。

    别墅空荡荡的,一个人住着太冷清,而且每一个角落都有太多他们的回忆,看到就会难过,她想换一个小一点的地方。

    翟域却不能就这么放她一个人,东西确实不算多,但每个箱子都不轻,她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哪里搞的定。

    余尔自己开着皮卡走在前面,翟域开着车跟在后头,一路上还在瞎琢磨,也没注意是走的那条路,到了地儿皮卡停下,他也跟着停下,抬头才发现是一栋半新不旧的住宅楼。

    余尔显然是早就打算好的,他也不好多问,只帮着她把东西连带自己送来的那箱水果一块搬上楼,先堆在客厅里。这是一套面积很小的公寓,一间卧室一间小书房,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客厅的空间也不大,摆了一套简约的布艺沙发和茶几,基本就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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