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阳余晖,洒落在金碧辉煌的长安城里,晋王和高纲赵炳及端木羽四人,才进了城,回到了那一片五彩斑斓,宽敞的林荫道上,透过重重夕阳照射下的翁郁深邃,晋王远远望见了自己府邸高大的飞檐红瓦,惊魂未定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往常晋王的出入,照例都有一番朝廷礼数,太监、宫女理当列队出迎,张伞布幡,黄纱夹道,声势显赫,较之皇帝出巡,也并不逊色。今日情形不大大同,他在城外险些丧命,最好面子的他希望一切都不欲人知,所有的仪式,当免则免了。当下由高纲入内,不过只惊动了几个太监,随即把晋王迎了进去。
    高纲一路把随从卫士都摒退了,几人一道,把晋王送到了他日常居住的西暖阁外,西暖阁外,“玄幽老人”李玄幽正在黑暗中等着几人回来,见到了晋王,李玄幽为之紧锁的眉头也渐渐松了开来,见了晋王,微微抱拳,道:“殿下受惊了!”晋王哼地一声道:“多亏了你选了个好弟子来跟着我!”李玄幽一愣,还没说话,只听晋王又道:“端木先生随我进来,表叔,你就不用我宣了吧!”横了高纲和赵炳一眼,竟自推门而入,把两人活活地晾在了门外。
    在西暖阁里,晋王坐定,吃了一顿膏脂肥厚的精制牛肉,再喝了一碗冰镇莲子汤,终于擦了擦嘴巴,在宫女的服侍下,脱了被蹭得肮脏不堪的袍子,换上了一领洁净的蚕丝内裳,好算是坐了下来。李玄幽的大弟子季盛平不在,晋王挥退了侍卫和宫女,这才开口道:“有什么说的,都说了出来吧,大家也不是外人。你这个表叔,却是真材实料的表叔,比那小贼,最起码要令人亲近和可靠得多了!”
    李玄幽道:“‘幽鬼’组织这一年多来对朝廷给予的支持十分感激。皇帝一旦殡天,天下百废待兴,‘幽鬼’组织将会更有借重王爷之处,于公于私,‘幽鬼’组织都希望继续得到王爷千岁和朝廷的大力支持。”他瘦削的脸上不着一丝笑容,那一双眼睛即使睁开也像是睡着了一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大概就是李玄幽这种见惯了江湖的人了。想起了今天的遭遇,晋王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李玄幽接着又道:“王爷在朝野之间树敌甚多,眼前又有厉害的敌人环伺身边,略有疏忽,便是一场不测之灾。白天的事应该非常明白了,那女子来路厉害得很,非比寻常。端木全力而为,只怕也只能和她斗个平手,何况,这女子的背后那个人,却是闻名已久的厉害无比,谁惹了她的宝贝女儿,不出三日,那人却要上门报复,决无差漏。王爷大概知道她的来历了么???????”
    晋王不禁怔了一怔,忍不住道:“你说的是幽冥神教吗?我看也没什么可怕。章总管麾下‘恨崖’死士三千,随时听我调用;表叔手下‘幽鬼’,供我驱使,真的面对面对抗,本王不到得怕了他!只是当时情形,表叔并不在场。事实上那女贼手下毒辣之极,若非特别因素、本王宏福齐天,后果只怕早已不堪设想。”李玄幽慢慢地说:“王爷担心倒不是多余。‘幽冥神教’粘上了的人,就算是阎王也逃不过去。当年霍智伯生生迫得西南武林大豪‘四大天王’举刃自戕,‘无量剑’门下烟消云散,其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的性情便可见一斑。这一代幽冥神教虽少年有为,但江湖经验远远不足,并不足以对王爷构成足够的威胁,不过她背后那个人却着实厉害。老夫已算是在江湖中潜形隐踪得十分紧的了,那人比我还更小心谨慎。而且,据说江湖中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大概超不过四个。王爷对老夫的本领还并无多少了解,有怀疑老夫能力的意思,那也情有可原。老夫尽管甚少出门,但江湖中的动态却也休想能瞒得过我。那女子的根底我们大概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请王爷宽心吧。”
    晋王一笑道:“当然。‘幽鬼’组织这些年来暗中为朝廷效力,本王早就心中有数。这一次难得表叔亲自光临,本王的意思,是想请表叔即日迁到王府中来,一来可以就近请教,再者也可保护本王的安全,不知表叔意下如何?”
    李玄幽微一沉吟,道:“我与霍山那厮向来不和,有他在,我心头不舒服。我还是回我的赐第去住吧!老夫腿脚不便,请王爷派些人手给我,替我收拾亡兄故业,以便安住。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我把端木给你留下,大弟子季盛平随时在左,隐藏行迹,暗中保护王爷殿下便可。”端木羽听到这里立刻站起,双手抱拳,向着晋王施了一礼。李玄幽缓缓地道:“端木年岁虽轻,却已尽得本座传授,一身内外功力敢夸世罕其敌。他为人外刚内细,有他随侍王爷,定能防范一切,不知王爷意下如何?”晋王先时已对端木羽的神出鬼没和一身杰出轻功微有了了解,当下随即答应下来:“这么说,本王就放心睡个好觉了!”说着,转向端木羽道:“端木先生屈就。”端木羽听了师令,恭谨抱拳:“不敢!”随即恭侍晋王身侧,不再离开。
    两人的话音刚落,看似睡着了的“玄幽老人”李玄幽忽地睁开眼睛,其时端木羽也察觉到了。
    “有人!”随着端木羽这声喝叱,但见月光之下,东窗之边,好似飞云一片,又似长空淡烟,一条纤细的人影倏忽掠过。那人来得实在太快了,不过是弹指之间,那人身躯已飞上了东殿檐廊,身躯轻轻一弹,便自窜上了高有十丈、闪烁着奇光异彩的琉璃殿瓦。
    晋王冷笑一声,端过一碗“碧针”,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位身躯不能移动的表叔,给他介绍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他的保护?
    显见较之前那人鬼魅般的轻灵身手,端木羽显然差得太远。容他扑上檐廊,那条纤细修长的人影,早已移形换位,疾若流星般向满是奇花异草、山石亭阁的花园纵落下去。西暖阁虽是暂作晋王李治的王府,却也颇具规模,乃是旧隋越王杨素的一处别业,比之一般大户人家,实是不可同日而语。端木羽到此几日,已把王府内地势探得清清楚楚,就地形的熟知上较来人要熟悉得多。他身形既快,几个起落,已离对方侧翼不远。
    到此,他才猛然看清了来者是谁,正是日间在野店企图劫杀晋王的那位少女霍紫鸢。霎那间,师父玄幽老人所言幽冥神教的种种,都在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果然不错,幽冥神教一旦找上了的人,那就是永远也无法脱身。这少女霍紫鸢刚在野外杀了晋王随侍的四名侍卫,天刚夜幕,她又瞬即来到了王府之中!这个发现不禁使得端木羽大大吃了一惊。幽冥神教的传闻他不是没听过,江湖中自有少林、武当、青城、昆仑四大剑派为正派之首,更有一个不正不邪的幽冥神教游离在外。刚刚师父玄幽老人的一番嘱咐,他已对这个少女霍紫鸢存有相当的戒心,乍见之下,未免一怔,一惊之下,施展全力,紧跟着对方的窈窕身影疾追了下去。
    他身法极快,对自己的轻功极为自负,哪知霍紫鸢的轻功自有独传之秘,他只稍缓地一缓,霍紫鸢窈窕的身影已是无影无踪!眼前浓林衍延,黑夜深邃,所见太过朦胧。兵法中自有“逢林莫入”的告诫,端木羽却偏偏大胆忽视,仗着他一身绝学,自是艺高胆大,目高于顶。只是眼前这片树林方圆百十亩,仓卒中找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端木羽那张黑脸瞬间变得极为阴沉,圆睁着一双鹰眼,只手探入暗器囊内摸出了随身的“千里火”,迎风一晃,亮出了尺许来高的火苗。
    火光刚亮,只听一声少女清脆玲珑的娇笑隐约传来。端木羽自管艺高人胆大,闻听此笑,也禁不住悚然而惊!随着人影的晃动,六七丈外,现出了少女霍紫鸢的曼妙体态。霍紫鸢娇喝一声:“姓端木的,我知道你,怎么样,你一路跟着我到这里来,可是要跟我比划比划?”火光中但见霍紫鸢秀发飞扬,裙角飘飘,衬以高挑曼妙的身影,竟然能给人一种心旌摇动之感。端木羽出身西北边陲,以动静无常,神出鬼没而博得了一个“夜枭”的绰号,他本人自跟玄幽老人学艺之后,武功大进,刁钻难缠则更是实可想知,想不到今夜却遇见了一个比他更难缠的人,挑明了要与他一分高下!
    “哼!姑娘!报个‘万儿’吧!”
    霍紫鸢正因和裴继欢那点儿刚刚冒出苗头的“爱情”无着无落而心中窝火,明明知道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来历,还是存心要将他戏耍,嘿嘿一声道:“我知你叫端木羽,有个绰号叫‘夜枭’,我是个女子,你为何毫无修养,竟然问我闺名?哼哼,我偏就不愿意告诉你!你要有本事,就进来抓我!”娇躯一转,倏地没入林中。
    林子里一片黝黑,端木羽高举着手里的千里火飞身而入,火光明灭,将此远近寻丈之内照得一派通明,只是再远了可就难能看清。
    “喂!”端木羽四下打量着,一面叱道:“我端木羽来啦!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听黑暗中少女一声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一缕寒风破空而至,一道极细的光华一闪而至。
    “夜枭”端木羽一身武功甚为了得,只是他到底出身“奚”族,生平大半的时间,都在西北沙漠中度过,江湖阅历未免大大不足,霍紫鸢发出的“阎王针”,他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其实他内功精湛,听风辨器之术也丝毫不含糊,但幽冥神教的镇教之宝“阎王针”却是细如牛毛,与大唐门“白眉针”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阎王针”比“白眉针”还要更为细小,眼力稍差的人,就算在白天也几乎无法看清它的全貌,端木羽自恃武功,并没把它当回事,火光下但见亮光一闪,思忖大概是透骨钉一类的暗器,当下运起金刚指力,迎着光华来路,轻轻一“拈”。他的一双手指巧妙之极,施展金刚指一类的外家指力功夫,在时间、部位、准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偏偏“阎王针”名震西南垂之一甲子,绝非易与,他猛然发觉有异,但觉微风过指,阎王针已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过他两指之间,其尖锐的后劲,却似无坚不摧一般向前直飞。他大惊之下,旋身闪避,却恰恰就慢了这一步,当时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烈的疼痛,三支飞针,穿过了他的防备,打进了他的肩膀!
    这一霎那间,端木羽只觉左边身体瞬间发麻,手上的“千里火”把持不住,扑地一声,跌落地上。
    火光中但见人影一闪,霍紫鸢鬼魅般地来到,掌挟疾风,人到手到,一掌“天女投梭”,一只纤纤素手,已向端木羽左肋上拍了过来。
    霍紫鸢简直拿着端木羽当了出气筒,甫一下手,立刻便是幽冥神教的幽冥修罗掌起势一掌三式,配着她鬼魅般的身势,大股罡风一古脑儿向着端木羽罩落下来。端木羽一条左臂无法动弹,见她掌势直是前所未见的凌厉之极,当下只好着地疾滚,啪地声响,霍紫鸢连环三掌一击落空,地上的碎叶朽木,顿时飞了端木羽满脸!
    这对于端木羽而言这简直是前所未见的奇耻大辱!霍紫鸢的阎王针入肉即钻,越是运动,针尖钻得越深,及至最后,若非刮骨疗毒,把飞针取出,这飞针就将一辈子附在骨头之上,因此“阎王针”还有另外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号“如蛆附骨”,不到身死肉烂,此针将永远留在骨头之中,令人生不如死,每日要疼够八个时辰,直到一命呜呼为止。端木羽不知阎王针的厉害,只觉暗器在肩,不过一阵酸疼过便再无感觉,心中既觉奇怪,更觉可怕!霍紫鸢“幽冥神教”之号乃是世袭,历代幽冥神教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端木羽便算没见过,也该听过。他中计受伤,急于马上脱身找个地方把飞针取出,偏偏霍紫鸢把一肚子的怨气发到了他的身上,岂容他有丝毫还手的余地?他忽然念及师父所言“背后那人”时讳莫如深的脸色,一惊之下,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霎果然进退两难,除了殊死相拼之外别无选择,但此时他即使选择以硬拼硬,较诸霍紫鸢下手,也还是慢了一步。当下怒哼一声,陡然使出了精炼二十多年的霹雳混元掌,一掌拍出。他这一掌全力出击,自然非同凡响,掌力坚实,直有开山裂石之威,霍紫鸢何等精乖,怎肯上他的当?随着端木羽掌力翻飞之下,霍紫鸢亭亭娇躯宛若飞云一片,陡地疾飘而起,一飞数丈,已自落在一棵大树之巅,“夜枭”端木羽实力一击,非但没有伤着对方,竟似连对方衣角也没沾着,随着他探出的右掌,风柱般地卷起了一股狂飚,巨力之下,只听得一阵“喀嚓”爆响,两人合抱粗的一棵大树竟自齐腰折断,枝飞叶扬,轰隆有声!
    端木羽一掌落空,顿觉不妙,慌不迭回步抽身,左臂一抬,待应以“风雨燕双飞”掩身而退,却不知手臂方动,肩头立时一阵奇疼,那只手的麻木电流般走遍全身,更别提以掌力伤人了。他一招失手,霍紫鸢纯把他当成落水狗来打,哪还容他抽身退步?但见夜空下寒光一闪,铮地一声,霍紫鸢的万古寒霜一般锋利的长剑竟已堪堪顶在了他的咽喉要害部位。他只觉一道森森剑气,打由喉头四散而转,冷气所过之处,处血脉俱僵,吭地一声,泥塑木雕般定在了当场。
    显然,霍紫鸢这招“剑气锁穴”,乃是幽冥独门秘传,从未在武林中出现过,以端木羽少见穷识,自是无从得知,他无端端地败在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之手,心中的激忿,当是可以想见了。
    此时此刻,霍紫鸢若是有意取他性命,只需长剑一吐,端木羽必是穿肠破肚立毙当场无疑。端木羽受制于她剑下,不但锐气尽消,而且吓得浑身冰冷,面无人色。若是依着霍紫鸢的性情,眼前端木羽落到如此下场,她正该一剑将他杀掉以快己心,同时也从此为裴继欢除去一个劲敌。但如此一来,幽冥神教必将与“玄幽老人”及其麾下“幽鬼”组织立刻结怨,从此成为不共戴天的一大仇敌,而以门庭凋落的幽冥神教而言,自她当上教主,得到母亲的许可之后大力遣散旧有徒众,只留下往日心腹旧将以供驱使,以待他日元气渐复时再重整山河,此刻的幽冥神教其实只是空壳一个,并无太多实质了。假若杀了端木羽,玄幽老人必然激怒之下,大举入侵西南,母亲一人之力,似乎又不足以和整个“幽鬼”组织分庭抗礼。一念及此,她的心中一时间大为犹豫了起来。杀掉一个晋王也许容易得很,但得罪一个“幽鬼”组织,则是得不偿失,徒呈一时匹夫之勇,带来的也许是整个幽冥神教的彻底覆灭也未可知。
    她生平恨极助纣为虐之辈,而助晋王为之跋扈者,眼前此獠,正是她切骨痛恨之人。她好不容易施出心计将此人逮住,自不愿轻易放过,但也不便就下毒手,稍一转念,暗道:“他中了我的阎王针,就算要全部恢复,也要半年之后方才得行。在这半年之中,疼得他死去活来哭爹叫妈脑袋撞墙,本姑娘的心里着实痛快淋漓得很,也罢!为了母亲,暂时先放他一马!”
    正在这时,只听远远地有人轻声道:“姑娘剑下留情,季某与敝师弟感激不尽。”一条人影,有似夜蝠临空,身轻如燕般来到,竟是落地无声。地上“千里火”已将附近一带枯叶烧着,火光之下,尚可辨物,但来人身材高瘦,身穿蓝衣,一副书生打扮,四十来岁年纪,宛若清风一阵,迫近眼前。
    霍紫鸢艺高胆大,她固知来者武功高强,远胜于端木羽一辈,心中暗暗吃惊,然则手中架在端木羽脖上的长剑缓缓一移,锋利的剑尖顶在了端木羽左边脖颈。万一有事,剑尖着里半分,端木羽立刻便是鲜血狂喷,救无可救。她望着来人冷冷一笑,倒想看看对方到底想说些什么。
    季盛平目睹下,嘿嘿一笑道:“姑娘剑法高明,不愧名门之后。在下在想,普天之下能以剑气制人伤人者,屈指算来不过二三门派,姑娘一招封喉,太似传说中的‘幽冥修罗剑’的独门手法,在下斗胆猜测,姑娘大概就是新一代幽冥神教的教主‘幽冥神教’了,不知是不是?”
    霍紫鸢道:“是又如何?”
    季盛平缓缓点了一下头:“贵教教主霍智伯先生八面玲珑,惊才绝艳,在下久仰之至,只是苦于身在漠北西域,一想无缘得见。今日亲眼一见幽冥绝学,在下季盛平当真是幸会之至。”
    霍紫鸢心中又是一惊。须知“慈悲手”季盛平成名非止一日,几乎与她的父母同一辈分,但亲眼所见,眼前这蓝衣书生,却似只有四十四五岁的样子,可见平素所练所精,实乃驻容有术,内力精深,果然要远在端木羽之上。传说“慈悲手”季盛平独居蒲昌海中,向来独行独往,讳莫如深,从不与武林中人扯上任何关系,这样鬼神莫测的人物,居然跟了臭名昭着的大魔头“玄幽老人”,做了玄幽老人座下掌门大弟子,对方何以如此自甘堕落?眼前所见季盛平清奇颀长,乍然一看,无异常人,甚至年岁甚大,但青丝满头,全无衰败之相,尤其是那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睛,内涵精光,所谓“人贵藏晖”,武功越是高越超卓,外表也越是平凡无奇,正由于此,霍紫鸢越加不敢轻视了他。
    想到这里,霍紫鸢陡地撤回了压在端木羽脖颈上的长剑。后者只觉得身上气劲一松,身形微晃,已飘出丈许开外。他恨恨地盯了霍紫鸢一眼,向师兄季盛平点了点头,倏地远去了。
    目睹端木羽的离开,季盛平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微微点头,缓缓道:“我这师弟一向目高于顶,自命不凡,他自幼父母见背,又未曾读过多少书,更不知谦虚礼让,今天败在姑娘手上,活该受些教训、吃些苦头。这么一来,他今后便再不敢小瞧了别人,姑娘剑下留情,季某着实感激不尽。只是姑娘独门秘传的‘阎王针’太过狠毒,季某敢请,姑娘日后还是少用它为好,如何?”
    霍紫鸢淡淡一笑道:“本姑娘若非碰上十分可恶之人,决计少用此针。此针打制不易,先父在日,此针只有万枚上下,自先父去世后,此针遗留在世间者,仅有三千枚之数,回想先贤,做后辈的简直惭愧无地。”
    这一句“十分可恶之人”,自是她余怒未消,正变着法儿骂人,季盛平焉能听不出来?此人外表斯文,慢条斯理,其实较他师弟端木羽更为自负,眼看着端木羽受制于人,早已怒不可遏,若非顾虑方才端木羽受制对方剑下,早已攻其不备,猝然向霍紫鸢出手发难了,此刻端木羽己然离开,情形便自大大不同。在一连串的低沉笑声里,季盛平那张清癯的瘦脸,变得异样阴沉。他缓缓地向前迈了两步,冷冷地向霍紫鸢抱拳道:“幽冥神教独门秘功神奇莫测,在下不才,斗胆向姑娘请教几手,还请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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