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找到--”这句话就像是突然出现在死士脑海中似的,只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双手似乎捏到了什么柔软的,顺滑的,有着丝绸质感的东西,直觉使他未经多少思考便将这句话送出口去,他的右手高高地举在空中,宛如一个正在战场上炫耀战利品的将军。
    “但是我找到了这个。”
    他的右手的正中心,捏着一朵紫色的小花。
    “什么?“瞎子一时没领会过来“你找到了什么?”隔的太远,他甚至没看出那朵小花的形状。
    双手摊开在死士眼前一寸不到的地方,手掌正中心的竖纹几乎已经贴在他的额头上,有着紫玉一般颜色的小花正安静的躺伏在那,正如如一头死在草地之上的小鹿。而死士激动不已,口不能言,面对一时无法理清情况的同伴,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总之,”他努力用颤抖的声带组织好自己的语句,“总之,你快过来。”
    瞎子跑过来,随即看到了这稀罕之物。
    但他比死士要冷静,所以第一时间提出了质疑,“这会不会是上面掉下来的花草?”
    “难道我们在上面看到过这种花朵?不,闻所未闻,”死士当即否定了他的说法。他有相当大程度的把握,这草就算是从另一个世界生出来的,也绝不可能是从地面而来,还有一个理由是他暂时无法说出的,这种只能在毒萝腹地生长的小草,是意外的罕见,也是意外的常见。
    “有草,必定会有水,或许还会有日光...“死士捧着那束小花,开始满怀兴奋的喃喃自语,”日光可以招进来,说不定,从这个讨厌的地方,依然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会不会有人?“
    ”不,不可能有人的,这种地方怎么有人?“
    “我是说,”瞎子解释道,“这花是有人栽种的,既然不是从上面掉落,总得有一个什么东西把它带到这里才是。”
    如果真有人愿意千里迢迢从毒萝特地带一束小花的种子到这蛮荒之地深不见底的坑谷之内,那么只可能是某个无法以常理猜测的同族之人了。
    可是自他记事起,毒萝族真的频繁到中原,那才是两年前的事情,两年前,便有人悄悄到从族中离去,并且在一个小村落中栽下一朵名不见经传的花朵吗?
    这听起来荒诞而滑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理解都是不符合常理,是以死士只是摇了摇头,打断了脑中这段轻佻的联想。
    “这里就算是有人,那人只怕与野兽也差不多了。”或者干脆利落的化为几根发不出声音的白骨。
    瞎子此时没有搭理他,他正蹲下身,兴致勃勃的在死士刚才翻找过的地方继续着搜寻的工作。
    “有这个,必然还有其他的,先不想别的什么,起码我们还有了靠野草填饱肚子的机会“
    如果能挖出水来,起码还能坚持好几天。
    ”你动静别太大啊,“死士心情也好了许多,此时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劲头,”万一这低下藏着一头熊呢。“
    ”是熊的话,便把它塞在这墙上,撞死。“瞎子满不在乎的回答。
    ”你可真厉害,“死士故作惊叹,”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勇气。
    瞎子哼了一声,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态。
    死士抬起头,站好身子,想活动一下因为刚才蹲的太久而感到疲乏的身子,他的眼神往前眺望而去,四周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前面也是,浓重而压抑的气息浸满了人的耳目,若心不能时时吐掉那么繁杂多余的气息,只怕会在这沉重的暗幕被活活压抑至死。
    他活动一下自己的脖子,便看到了上空的色彩,没有半点波折的,是黑,依然是黑,暗的令人绝望。
    死士轻笑一声,不再看去。
    “你听,”这时瞎子说道,“我的耳力其实很好。”
    “我知道,”是死士的声音,“你说这句话就是特意为了炫耀的吗?“
    ”当然不,“瞎子否定,”虽然我喜欢这么做。“
    瞎子此时伏在地上,右耳贴紧地面,眼神游离的不断转动,见死士转过身来了,便用右手拍拍旁边的地面,示意死士做出与他相同的动作。
    ”我可不想那么做,“死士居高临下的拒绝他,”我刚才趴够了。“
    “你快听!”瞎子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便能早点得知那泉水的位置。”
    “你确信身下会有一缕泉水?”死士也吃惊了,“我从心底希望这乐观的精神能够马到成功。”
    他也趴下身来,整个身体像一条死鱼一样托在地面,其实这种技术他比瞎子要熟练,但是经历了前两次的失败,却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了。
    耳朵覆盖在面上,即使是在声音的范畴内,下方的幽静也丝毫不逊于它的颜色。
    “你听出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有,噤声。“对方显然不愿意和他多交谈。
    静谧的,幽暗的,偶尔夹杂着几声轰隆隆的响声,听音辨位也是他经常使用的手段,而在地下世界用于探寻泉水的方位还是头一次。放松,放松,死士不断告诫自己,就当自己是面大地,他心中唱起族中古老的歌谣,就当大地已到身中,因为他需要平静,如死人一般的平静,歌谣继续在心中响起,身下的一切声音,只是血液在我经脉中游走的瘙响。
    他紧闭着双眼,似乎整个身体都要融进这红土之中。
    轰声自远而近,夹杂着细微而嘈杂的余响,像是被鱼尾惊落在地面的水花一样的声音。这声音很大,又很小,很远,又很近,他找不到真正的位置,只能将整个心埋进这土中,进行一场恒久而疏远的搜寻。
    手指在无意识的拨动,犹如溺水者在激流中绝望的挣扎,犹如被水草绑缚的猎物挣动的四肢,那几根手指在看不见的海流中搜寻许久,最后终于触及到了最后一座樵石的方位。
    死士一跃而起,甚至还来不及给身目瞪口呆的同伴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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