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浅曦被水晶石吸引去注意的时候,黎老悄无声息地从纳戒里取出了一株蓝色的草药。
    这株草药看似普通,但顶部,却长有一颗酷似宝石的蓝绿色果子。
    “它是荣宁大陆上仅存的最后一株,你只有一次机会。”
    黎老神情严肃的说道。
    “你必须一次成功。”
    一旦她重塑肉身失败,将永远保持灵魂状态,再无法做人了。
    月浅曦比谁都明白,这株草药的重要性。
    她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抬手将南岭草握在手中。
    她会成功的!
    “我替你护法,不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你绝不能离开熔炉。”黎老早先给她打了支预防针。
    凤凰羽是在神殿找到的,此物价值连城,难保神殿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且用些恶毒的手段逼她现身。
    如果正式开始重塑肉身,在肉身完全成形,与她的灵魂合二为一前,不能被打断,否则,将会前功尽弃。
    “哼,就算你想半途而废,也得我允许才行。”
    心魔冷哼道,它会看紧这女人,不让她做傻事,毁了最后的希望。
    该说的,能说的,黎老都说完了。
    他深呼吸几下,然后手臂一掀,炉盖哐当一声打开。
    “放材料。”
    月浅曦立即飞到炉子上方,按照古扎上记载的方法,先放入二十颗水晶石,再下南岭草。
    黎老召唤出了本源灵火,淡紫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跳动着。
    炼器师的灵火是以赤、橙、黄、绿、青、蓝、紫划分,紫色乃是最纯正,最强劲的火焰,月浅曦还是第一次见到。
    火焰富有灵性地飞入炉底,顷刻间,炎炎大火拔地而起,肆意烘烤着炉壁。
    待炉子烧热后,里边有嗡嗡的震动声传出。
    月浅曦赶忙将凤凰羽投掷进去。
    在焚烧近两个时辰,炉子里开始冒出一缕缕诡异的青色烟雾。
    她方才深吸口气,跳入了熔炉中。
    灵魂刚没入炉子里,炉盖便从地上飘了起来,将唯一的出入口盖住,整个熔炉内,成为了密封的死地。
    月浅曦只觉浑身热得快要脱皮,这种灼热,毫不逊色她吞噬祁连的灵魂后的热度。
    浓郁的雾气占满了整个炉子,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月浅曦咬着牙,凭借坚韧不拔的意志力,硬生生扛下了这烈火焚身的滋味。
    她盘腿坐在炉中,双目缓缓闭上,通过灵魂仔细的捕捉着熔炉中的气息,凭靠灵魂的力量,牵引凤凰羽和南岭草与水晶石成功炼化为一体。
    这个过程有些类似捏泥人,但寻常的捏人,仅是靠双手,而她则需要凭借意识。
    如若她无法承受住烈火的焚烧,导致意识涣散,那么,重塑肉身将会失败。
    月浅曦丝毫不敢大意,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投入在捏人中。
    而熔炉外,黎老手腕轻晃,纳戒中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掌心,这些匕首远比普通的匕首更加小巧,每一柄约莫只有拇指的长度,细如银针,整整有二十把。
    手臂微扬,匕首齐齐出动,笔直地刺透空气,扎入了熔炉四周的地板里,随后,他在掌心凝聚了一团强悍的灵力,一掌打向地面。
    灵力腾地袭向匕首,启动阵法。
    他布下的是高级防御阵,能将外部遭受到的所有攻击通通拦下,且反弹回去。
    除非攻击阵法的人,修为比他更强,不然,绝无可能将阵法打破,伤害到阵中熔炉里的月浅曦。
    “但愿老夫的担心不会有成真的一天啊。”
    阵法形成的刹那,黎老仿佛虚脱一般,佝偻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口中喃喃自语道。
    月浅曦双耳不闻窗外事,静心在熔炉里淬炼肉身已有两日。
    她渐渐习惯了炉中炽热、滚烫的温度,已然没有最初那般痛苦,专心致志地用意识凝聚炉子里涌动的气流,将它们源源不断地注入水晶石中。
    连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她的灵魂外不知几时竟出现了一团如保护罩般的黑色屏障。
    底部腾升的温度,很大一部分被屏障隔绝在外,冒出的白雾里,蕴藏着顶尖炼器师的力量,而这些白雾则被屏障无声无息地吞噬掉了。
    四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天镜之地海域城附近的魔兽森林深处,无路可走的炎洛岚等人,正躲藏在林间山崖半腰的一处山洞里。
    他随身的储物戒指里带有伤药,在撤退途中,为皇甫诺言等伤势稍重之人服下,如今,他们大多恢复了意识,从昏迷中苏醒。
    皇甫诺言是布阵师,对天下阵法耳熟能详,依靠他的讲述,炎洛岚选择了一个防御型的幻阵,将整个洞穴藏于阵中。
    此阵有隐匿的作用,哪怕是外敌不小心步入阵法里,也会陷入幻境,只要布阵者不肯解除阵法,唯有强行破阵一种方法。
    “我们现在安全了吧?”
    南诀扬长脖子不住朝洞外张望。
    炎洛岚孤身斜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切,装什么冰山啊。
    南诀不高兴地噘了噘嘴,神色有些愤愤的。
    “大领者,”璎珞看了他许久,才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您到底是站在神殿那方,还是站在我们这边?”
    若他与神殿划清了界线,为何冕下会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带他前往天牢?
    可他若是神殿中人,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把他们救出来?
    不是璎珞信不过他,而是炎洛岚曾经的行为,让她很难去相信。
    她可没忘记,当初是谁将月姑娘打入炼狱之海,害她身负重伤的。
    “你脖子上的东西,是摆设吗?”炎洛岚漠然转头,迎上她满是警惕的目光,冷声问道。
    话里带着几分冰冷的嘲弄。
    “你这家伙,不能好好说话么?”非得含枪带棒,存心想惹人不开心?
    南诀郁闷地冲他抛去两颗卫生球,即使炎洛岚对他有恩,他依旧对这人很难生出一分好感。
    当然,炎洛岚对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深邃的双眸幽幽合上,一副懒得同他们见识的冷漠样子。
    南诀气红了脸,卷着袖口想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诀儿。”南严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摇摇头,“眼下不能起内讧。”
    外忧暂未解除,他们若乱了阵脚,只会让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南诀想了想,终是咽下了这口恶气,狠狠剐了炎洛岚一眼后,跑到俞晴身旁坐下,不再理会他。
    惹不起,他难道还躲不起么?
    “大领者,我儿性子单纯,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请你见谅。”南严拱手说道,代南诀向炎洛岚赔礼致歉。
    他们大多有伤在身,且势力远不如炎洛岚,要想避开神殿的追捕,必须得倚靠他。
    在大局下,个人的喜怒、恩怨,应暂时搁浅,放到边上。
    “本尊从不和人一般见识。”炎洛岚淡淡地说,云淡风轻的语气,却让南诀觉得分外刺耳。
    有所平复的怒火蹭地窜起,他龇牙咧嘴地瞪着炎洛岚,似在向他示威。
    “大领者,您方才的话,我可以理解为您和我们是一路的么?”璎珞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嗯。”炎洛岚漠然应了声。
    高高在上的态度,反倒叫璎珞放下心来。
    如他这般高傲之人,是不屑说谎的。
    “你真信他啊?”南诀眼见她叛变了,心里的怨气变得愈发浓郁。
    “大领者没有理由撒谎。”璎珞笑着说,“他要想对付我们,根本无需饶这么大一个圈子。”
    “说不定他故意用这种方法,降低我们的戒心,好拿我们当人质,对付浅曦。”南诀哼哼道,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如果真是这样,他干嘛要救走我们?”璎珞对此并不赞同,“直接在天牢里把我们当人质,不是更简单吗?”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南诀脸上浮现了几分挣扎,他想相信炎洛岚,可每当这时,总会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嘘,有人来了。”
    南严率先发现正往这方逼近的陌生气息,赶忙提醒众人噤声。
    山洞下,两名神庙的守护者骑在一只狮鹰背上,从森林中央往这边飞来,似在巡逻。
    他们没有发现山洞的异常,不做任何停留,便从洞外飞走了。
    “皇甫,你的阵法果真不赖啊。”危机解除,南诀笑眯眯地冲皇甫诺言竖起了大拇指。
    后者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炎洛岚,说:“是大领者修为高深,才令阵法发挥了十成的力量。”
    阵法的威力与布阵者的实力挂钩,布阵者实力越强,阵法的威力也会随之增大,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额!”南诀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我们一直躲在这里,不是个事儿啊。”璎珞的神色略显沉重,“能躲一天两天,可我们能躲上一辈子吗?再说了,副院长和银家主尚在牢中,神殿找不到我们,会不会对他们狠下毒手?还有月姑娘,那天在战场上分开后,我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也不知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她很好。”炎洛岚冷不防开口。
    “你怎么知道?”南诀很是吃惊,原本坐在地上的身子咻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炎洛岚沉默不语,他没有必要向这些不熟的人解释太多。
    “大领者,”璎珞用眼神示意南诀冷静点,随后,放低姿态,恭敬地询问,“您说的是真的吗?月姑娘她并无性命之忧?”
    “是。”
    言简意赅的回答,让璎珞心里的紧张卸下了一大半。
    “我就知道月姑娘不会轻易出事。”
    她那么厉害,怎会在神殿手下陨落?
    现在想想,说不定大领者突然出手营救他们,也与月姑娘有关!
    而且,在他行动前,大牢里曾出现过异常的震动,或许,那就是月姑娘制造出的。
    璎珞将逃亡前的种种可疑之处联系起来,归咎到月浅曦身上。
    “那她现在在哪儿?”南诀勉强信了一分,“在天镜之地吗?”
    “本尊比你们更想知道。”炎洛岚眸光微微暗了暗。
    那女人只让他牵扯住冕下,至于别的,并未多言,而营救他们,是他临时做的决定,他原以为事成后,那女人会尽快和他联络,哪想到,已经过了整整四天,她仍音信全无,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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