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太皇太后焦急地追问。
    “那些歹人可能是人牙子,说是趁着凌烟姑娘落单的功夫,就用了**。凌烟姑娘迷迷瞪瞪地被那两个歹人挟扶着走,连个反抗的意识都没有,钻进了没人烟的胡同。
    也多亏了大小姐凌曦逮了个背影,她见凌烟姑娘和两个陌生男子一起,心里生疑,但又不敢声张,唯恐是凌烟做了什么荒唐事,张扬开对她声誉不好。自己不自量力地追赶上去,立即被那两人觉察了,哪里是对手?”
    林嬷嬷顿了一顿,太皇太后焦急地问:“都被捉走了?”
    林嬷嬷摇摇头:“这时候凌烟姑娘慢慢清醒过来,就挣脱了钳制着她的那个歹徒,惊慌失措地逃了。”
    太皇太后一阵愕然,然后竟然笑出声来:“她竟然抛下救她的凌曦,自个跑了?”
    “可不就是!”林嬷嬷耸耸肩:“更荒唐的,还在后面呢。”
    太皇太后就当做听说书先生说故事一般,饶有兴趣地问:“后来怎样了?”
    林嬷嬷见太皇太后气定神闲,自己也不慌不忙起来:“凌烟小姐逃脱以后,唯恐这事传扬出去不好听,声名受损,竟然不喊不叫,一声不吭地回了侯爷府。侯爷向她问起凌曦姑娘下落,她竟然还推脱说并不曾见。”
    “那凌曦?”
    “也是凌曦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慌乱挣扎的时候,胡同里一户人家后门中走出两个人来,一声呵斥,两个人贩子唯恐事发,扬长而去了,凌曦姑娘这才逃过一劫。”
    “此事究竟传扬出去没有?”
    林嬷嬷摇摇头:“凌曦姑娘安然无恙地回到侯府,气急败坏地质问凌烟姑娘。廉氏自然偏袒,关起门来又哄又劝,不可开交,但是外面消息倒是闭锁的。”
    太皇太后长吁一口气:“还好这廉氏没有蠢透,知道藏着掖着。”
    林嬷嬷说完以后忍不住感慨:“您说这凌烟小姐这又是怎样的脾性?如何就能这样狠心,弃自己姐妹不顾?而且紧要关头,竟然还临危不乱,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侯府里,一点都不声张。”
    太皇太后紧盯着佛案上供着的刺猬,就觉得心里也乱糟糟的,好像乱刺丛生一般,叹一口气:“这般心狠手辣,正是月华所欠缺的。”
    林嬷嬷鄙夷地撇撇嘴:“就算她当时受了惊吓,一时间手足无措,没有顾虑周全,那她过后应该赶紧报官哪。今日巡城衙门可是唯恐有动乱,倾巢出动,大街上衙门的人比比皆是。她就不怕凌曦小姐果真出什么意外?”
    “这就是欲望。她常凌烟一心进宫为妃,不择手段,如今关键时刻,怎肯为了别人坏了自己名声?她有这样坚定不移的决心,和心狠手辣的手段,可惜就是太狂妄。在哀家看来,就像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哀家也不知道若是让她进宫,究竟是福是祸啊?”
    太皇太后瞅一眼案上香头,仍旧心有余悸,忧心忡忡道。
    林嬷嬷小心翼翼地道:“您说,今日之事,会是巧合吗?”
    “哼!怕是难说。若是有人不愿意凌烟进宫,这样的手段也不过只是小试牛刀。”
    “其实老奴倒是觉得,这凌烟小姐果真是不如皇后稳妥,也不合皇上的心性,也难怪与其他姐妹们都不合群。”
    太皇太后轻叹一口气:“所以哀家就一直在犹豫,拿不定主意。可其他几房里也挑拣不出个中意的。她进宫之事暂时不提了,缓缓再说吧。”
    常凌烟进宫一事被暂时搁置,这时候才慢慢传出风声来,说是留在侯府尽孝,伺候廉氏。
    宫里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巴不得廉氏再一命呜呼,常凌烟须守孝三年,三年后,太皇太后能不能熬到那时候,还不知道呢。
    正月十六,在长安王朝来说,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甚于上元节。
    过了今日,年就算是彻底地过完了,人们要陆续恢复到辛勤的劳作之中。
    吃完晚饭之后,按照风俗,京中百姓会倾巢出动,开始走百步,消百病,所以万人空巷,全都聚集到大街上来,看花灯,猜字谜,放烟花,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往年,陌孤寒也会亲帅百官,登上城门,与民同乐,昭显皇恩。
    每次皇上出宫,总是极大的排场,提前数日就开始筹备,轿舆,仪仗,礼乐,尤其是护卫,兴师动众,自己乘坐在轿舆上,走马观花地从长街上威风凛凛地过去,人挨人,人挤人,山呼万岁,除了乌压压一片的脑袋,什么也看不到。
    所以今年,陌孤寒改变了主意,做一次真正的“与民同乐”。
    获得这样恩宠的,仅有四个人,邵子卿,褚慕白,步尘和另一位青衣护卫。
    陌孤寒微服出巡的时候,步尘和邵子卿都是形影不离的,邵子卿是智多星,步尘是负责保护安危。
    今年,多了一个褚慕白。
    褚慕白同邵子卿私交甚好,两人惺惺相惜,经常一同吃酒饮茶,不过,邵子卿喜欢吃花酒,而褚慕白恰恰相反。
    邵子卿慌慌张张地抵达乾清门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甜腻的脂粉气,陌孤寒与褚慕白,步尘等三人皆傲娇地瞥他一眼,转过身不说话,似乎有默契一般,另一个护卫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邵子卿低头打量自己的衣服,然后抬起袖子闻闻,眉开眼笑:“你们三人全都不解风情,说了也不懂其中雅趣,不说也罢。”
    三人更加鼻孔朝天,似乎不屑于为伍。
    “就咱们几个人?”邵子卿前后左右地看,有些难以置信。
    陌孤寒冷哼一声:“邵相的意思是说,朕应该给你寻几个美貌的宫人伺候着?”
    邵子卿将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倒不用,就是几个大老爷们逛花灯,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言罢作势将衣袖一划。
    “嗯?”陌孤寒一声轻哼。
    邵子卿轻咳一声,挺挺胸膛:“其实微臣的意思是说,像皇上这样的霸气威风,褚兄这般英姿不凡,我这般风流倜傥,行在大街之上,怕是京中佳丽会蜂拥而至,分而食之。”
    陌孤寒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那邵相手无缚鸡之力,来的路上又是如何安然全身而退的?难不成是腾云驾雾来的?”
    邵子卿讪讪地摸摸鼻子:“自然是浮生醉梦楼的花轿将我送回来的。”
    几人全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褚慕白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能令醉梦楼老鸨以礼相待,也是邵相的本事。”
    邵子卿一直都很为褚慕白操心,将胸脯拍得山响,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褚兄尽管放心,如果皇上他不为你赐婚的话,你的婚事就全都包在我的身上。想娶几房,想要什么口味的,我保证酸甜苦辣全都给你搭配妥当。”
    褚慕白连连摆手,如避蛇蝎一般:“邵相这是自己招架不住,想嫁祸于人吧?”
    陌孤寒一拂衣袖:“用不着邵相多管闲事,糟蹋我长安的第一良将,褚慕白的婚事自然有人操心。”
    “谁?”邵子卿出声问道:“抢我的媒金。”
    陌孤寒与褚慕白已经率先向宫外走去,一指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着的青衣侍卫:“她!”
    走在后面的小个侍卫抬起头来,冲着邵子卿嫣然一笑,犹如拨云见月,月华初现,整个夜空都是令人惊艳的澄碧纯净。
    “邵相大人,好生保重。”
    邵子卿嬉笑僵在脸上,一瞬间眸中的惊涛骇浪无所遁形。
    “皇,皇后娘娘。”
    月华因为秀发过腰,所以全部梳起,盘在头顶,带了一顶侍卫们的青纱帽遮掩,一袭飒爽青衣却一点也没有穿出英武的味道来,依旧婉约娇柔,哪里像是个男子?自己适才如何就眼拙,没有认出来?
    月华见他呆愣,不禁掩嘴窃笑:“别来无恙。”
    话一出口,月华自己心里有些呆愣,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见了邵子卿竟然能够这样坦然,风轻云淡,丝毫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复杂情绪?
    邵子卿嘴角极不自然地抽搐两下,面上表情方才重新鲜活起来,嘻哈敷衍:“无恙,无恙。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也在这里,适才子卿说话过于孟浪了,还请娘娘恕罪。”
    月华抿嘴一笑:“邵相风流多情,名闻长安,时时处处真性情,只是莫要挑唆皇上和褚将军去寻花问柳,便何罪之有?”
    走在后面的步尘见邵子卿说话终于棋逢对手,忍不住笑出声来。
    前面的陌孤寒行了两步,见两人还在原地说话,微微蹙了眉头:“用不用寻宫人奉茶上酒?”
    月华知道他小心眼的脾性又上来了,无奈摇摇头,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小声嘀咕一句:“若是不喜欢我跟着,又何必让荣祥唤了我来?”
    陌孤寒听力灵敏,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扭头瞪她一眼,然后撇撇嘴:“真丑。”
    月华上下打量自己一眼,那侍卫的衣袍穿在身上宽宽大大,的确有些滑稽。也不知道他从哪个府上寻来的,反正不是宫里侍卫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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