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慕白一拱手,主动请缨:“用不用微臣再次前往西凉,探查虚实?”
    陌孤寒瞅一眼月华,然后郑重其事地摇摇头:“如今太子府上早有提防,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幸运,让你探查到有用的消息。更何况,上次让你潜入西凉,朕就挨了好生一通埋怨。”
    褚慕白自然明白他意有所指。
    月华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你们谈你们的正事,提我做什么?”
    两个男人会心一笑。
    陌孤寒叹一口气道:“看来那西凉太子与李腾儿之间,也如你们兄妹这般要好,否则,那西凉太子如何心甘情愿地让李腾儿执掌西凉政权?”
    褚慕白摇头:“可是在臣看来,那李腾儿对西凉太子好像颐指气使一般,满是不奈。”
    月华忸怩道:“以前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对于哥哥还不是一样刁蛮。”
    褚慕白摇摇头:“李腾儿姿态高傲,说话明显就是高人一等的口吻,许是她骄纵习惯了。”
    月华冷不丁便出声道:“你们说,喋血堂有没有可能和西凉人有什么关系?”
    两人全都扭过脸来看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们想想,喋血堂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包括上元节刺杀你,以及蓄意煽动百姓闹事,挑唆藩王与朝廷作对,一桩桩,一件件,自取灭亡,对于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
    褚慕白也不过是略一思忖:“皇后说的极有道理,就凭借喋血堂那些乌合之众,想要谋反,那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但是他们一直不死心,总是在不断地行些不轨之事,兴许就是一直在妄图制造内乱,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们看,怀恩是丁家的人,当初获罪被发往西北苦寒之地,与西凉接壤。那男子救她的时候,也是在西凉边关。她心里满心仇恨,没准儿就投靠了西凉啊。若是有西凉人帮衬,喋血堂在长安星火燎原岂不轻而易举?”
    陌孤寒点头:“只要是你的话就有道理!”
    月华气恼地瞪他:“我说的都是正经的。”
    陌孤寒有些无辜:“我夸奖你也是正经的。”
    月华无奈地翻个白眼:“明明那么敷衍,好像哄小孩儿一般。”
    “你难道忘记了,当初我们第一次怀疑常至义,还是喋血堂的人故意透露的消息,引导我们调查他?常至义可是与西凉勾结的,拔除他对于西凉有害无益。”
    “可......可也有可能,常至义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而且,对付常家,稍有不慎,便是两败俱伤,西凉人正好坐收渔翁之力。”
    “不无这样的可能。但是,喋血堂如果是西凉的,那又为何对你感兴趣?还曾经想过绑架你,她的同党也出手救过你,而另一面,兰怀恩又是处心积虑地害你,又是如何解释?”
    月华瞬间偃旗息鼓,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辩解。若非是陌孤寒无条件地信任自己,单凭那人危急关头出手搭救,自己就要被治一个私通贼匪的罪过。
    “好吧,我承认,是我异想天开。”
    陌孤寒笑笑:“朕可没有否认你,毕竟这喋血堂的行事风格,朕也委实琢磨不透。”
    月华起身:“现在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一般,什么也理不清,我想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陌孤寒也站起身来:“不要想那么多,反正兰怀恩如今就在我们手里,朕已经命人严加看守。假如,兰怀恩对于喋血堂而言,十分重要的话,他们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就会想办法过来营救,总是不会按兵不动。
    我们即便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以逸待劳就好,事情总是会水落石出。你不要一直将自己逼得太紧,否则,我们这些七尺男儿,被你置于何处?”
    褚慕白也明白月华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因此也相跟着劝慰道:“就是,这些事情还有我跟皇上,邵相,你就不用太心焦了。明日开始,我就命人开始审问,总是会有蛛丝马迹的。兰婕妤一个女子,能扛得住多少刑罚?”
    月华笃定地摇摇头:“严刑逼供对于她没有用的。”
    “何以见得?”陌孤寒奇怪地问。
    月华低低地叹一口气:“她为了那个男子可以搭上一辈子的幸福,可以不顾近在眼前的荣华富贵,还可以为了他,委曲求全委身与皇上,你想,要多么惨烈的刑罚,才能撬开她的嘴?”
    两人全都一阵沉默,默认了月华的话。
    褚慕白不懂刑讯,审问兰怀恩,便交由了邵子卿负责。
    怀恩果真是同月华所预料的一般,自始至终紧咬了牙关,一声不吭,再未招认过半个字。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一抹淡然从容的微笑,轻轻绽放,自内而外,含蓄而不张扬,就像月光下悄悄吐蕊的昙花,带着一种谜一般的高深莫测。
    这种不惊不慌不惧的笑意,令审问她的官员反而生出怯意来。
    月华盯得久了,忽然就想起一个神话传说来,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花神受了白衣韦陀扶持之恩,念念不忘,竟然心甘情愿地化作一朵圣洁的昙花,在朝露初凝,韦陀如风而过的地方,耗尽千年修为,绽放出绝代的风华,只为了唤起韦陀的红尘记忆,给自己垂怜一顾。
    可惜,怀恩心心念念的白衣韦陀心里只有那一串富贵佛珠,清浅拨弄,机关算尽,怎会理会这一枚弃置不用的棋子?
    怀恩从未灰心丧气,依旧笑得安详,缄默不语。即便是审讯的官员恼羞成怒,面对酷刑的恐吓与折磨,咬紧牙关,风轻云淡。只是喋血堂,再无一丝动静。
    最终,邵子卿轻叹一口气:“微臣委实无可奈何。”
    陌孤寒因为心里对丁家的一丝亏欠与内疚,所以如何处置怀恩,左右犹豫,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审讯的人便撤了。
    关鸠殿里的婆子在进一步的严刑拷打的审讯中,终于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喋血堂在宫里的所有势力全都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只是可惜,她们全都是听命于林公公与怀恩,对于喋血堂在宫外的势力,以及那位神秘的男子的身份,一概不知。
    事情暂时没有什么进展,暂时被搁浅下来。
    陌孤寒一直计划着带蕤儿和翙儿亲自前往相府,拜邵子卿为师,被怀恩一事耽搁了下来,现今方才有了空闲,月华相跟着一起,置办了拜师礼,亲自前往相府。
    邵子卿不知道两人竟然会亲自驾临,所以有些措手不及。
    下人一路飞奔着前往书房禀报,邵子卿大吃一惊,顾不得更衣,忙不迭地亲自迎出来,回身闭了书房的门。
    陌孤寒已经踏进了院子里,冲着邵子卿玩笑道:“邵相书房里难不成金屋藏娇了,如何遮遮掩掩的?”
    邵子卿大礼参拜,然后尴尬地笑笑:“皇上您要进去查看便进去,不过皇后娘娘那里么,您好歹给子卿留一点颜面,里面......里面有点太狼藉,跟子卿这形象不太相宜。”
    月华掩唇而笑:“看来邵相的确是缺一位红袖添香的红颜知己。等我回宫以后,一定帮你好生参谋几位。”
    邵子卿顿时汗颜:“你们今日驾临我府上,就是来寻子卿开心的不是?”
    陌孤寒极爽朗地大笑:“罢了罢了,就暂时饶过你,谁让朕今日是有事相求呢。”
    邵子卿看一眼月华怀里满脸好奇的蕤儿,以及两人身后宫人抬着的数色富贵礼盒:“今日风寒,莫让小公主着凉,还是屋内说话。”
    他慌忙将帝后二人让至前堂,茶台前落座,命下人拨旺炭炉,烫杯淖盏,亲手烹煮香茗。
    一时间茶香袅袅,萦绕满室。
    蕤儿与翙儿被窗前吊着的一串铃铛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玩得极是兴奋,不时“咿咿呀呀”地叫,笑语欢颜。
    陌孤寒与月华,邵子卿三人盘膝而坐,一边品茗一边闲话。
    “好像上次喝邵相亲手煮的茶,已经是许多年前,我们初见。至今仍旧历历在目,那茶香也余味犹存。”
    邵子卿点头:“臣下也记得,皇上三顾茅庐,亲自前往子卿茅舍相请出山,那是子卿一辈子的荣耀。”
    陌孤寒浅酌一口杯中香茗,顿觉遍口生津,余香绕舌:“能够请得邵相出世,助我一统长安,巩固我长安的百年基业,也是朕生平一大幸事。”
    “承蒙皇上抬爱,有幸得遇明君,子卿自当鞠躬尽瘁,全力以赴。所幸不辱使命,助皇上成就千载霸业。”
    “子卿受命之时,正是朕势单力孤,风雨飘摇之时,你我君臣二人并肩携手,呕心沥血,可谓是历经千般困难,披荆斩棘,朕都铭感肺腑。如今长安固若金汤,百姓安居乐业,富贵,权势,朕都还亏欠邵相一些。”
    邵子卿摇摇头:“子卿出山之时,便与皇上说过,子卿不稀罕这些过眼云烟。”
    “那你想要什么?朕竭尽所能。”
    子卿低垂下眼睑,遮掩了眸中的情愫:“皇上可还记得,您那时候答应子卿的几个条件?”
    陌孤寒一阵默然:“自然记得,朕金口玉言应下,自然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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