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袁一已走到屋顶坐下,他将手中的酒打开,仰头喝了口,而后,看着满天璀璨的星光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屋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头看到屋边出现一架梯子,不多时,梅仁就顺着梯子爬了上来。只见他肩上扛着一床被子,怀里不知道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

    第180章 金壶醉饮

    梅仁露出半个头,看到袁一正转头望着自己,吃力道:“别看了,赶紧来拉我一把啊!”

    袁一起身,走到屋檐边将梅仁拉了上来,看了眼他肩上的被子,皱眉道:“我们只是喝酒,不是搬家,你弄张被子来干嘛?”

    梅仁走上前,边将肩上的被子铺到屋顶上,边道:“我怕屋顶脏,就顺便到了你房里拿了张被子,这样垫子不就干净多了。再说,屋顶风大,可以用被子挡挡风,就不怕着凉了。”

    他一脸嫌弃道:“我看姑娘都没有你那么多臭讲究!”

    梅仁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你怎么说。反正被子已经拿来,并且”说着,他坐了上去:“已经坐上,还很舒服。不过,没你的份。”

    他冷笑:“我多怕你说,有我的份!”

    这时,梅仁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壶,只见壶身用巧夺天工的镶嵌着各种玉石,珊瑚石,玛瑙等宝石,壶嘴上刻着许多精美的纹饰,壶口比一般的壶都要大了许多,而壶型呈椭圆形,有别寻常见到的茶壶,酒壶。

    见梅仁抱起酒坛,往金壶里倒酒,袁一问道:“这壶哪来的?”

    “我刚才去房里拿被子时,看到这壶特别漂亮,就想着正好拿来喝酒。我一直觉得抱着酒坛喝酒,有点费劲,又容易扭伤手腕。用个漂亮的金壶喝酒,既轻巧,又能纸醉金迷一下,何乐不为呢?”

    袁一将金壶仔细端详了片刻,皱眉道:“这壶真是从我房里拿的?我怎么没见过?”

    “当然是从你房里拿的。府里漂亮东西这么多,想不起也很正常嘛!”

    “是吗?可看这”

    梅仁打断道:“你就别小气了,一个壶而已,借我喝个酒,又会怎么样?”

    见此,袁一便不再多言:“好。那你用吧!”

    如愿以偿的梅仁半躺在屋顶上,用奢华的金壶惬意的喝着酒,喝到高兴处,不忘抒怀道:“人生就当如此,与最好的兄弟,用天下最好的壶,喝天下最好的酒!”

    这时,喝着酒的袁一听到这话,放下酒坛,打量了一眼梅仁道:“这话挺好,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点怪了。”

    梅仁长长叹了口气:“是啊!我怎么会说出这奇怪的话,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袁一笑了笑:“你的风格是什么?尖酸刻薄,啰嗦烦人。”

    梅仁认真的想了想:“是吗?听着怎么像女人才有的毛病?”

    袁一看着双颊泛红的梅仁,知道他是有些醉了,便道:“之前,你或许有这样的毛病,可人总是会变的。现在看来,你已经做到了。”

    梅仁思考了片刻,笑道:“这么说,你在认同我?这可真是新娘子出嫁,头一回。”

    他一脸嫌弃道:“刚想说你有点爷们样,你就阴阳怪气地来了这么一句。”

    梅仁摆了摆手道:“一时不小心而已,你就别小题大做啦!”说着,他坐起身子,四下望了眼道:“你这宅子这么大,房间应该挺多吧!”

    见他一脸贼笑,袁一皱眉道:“说吧,又在打什么主意?”

    梅仁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房子的租约,过几天就要到期了。能不能在府上借住几天?等找好房子,马上就搬出去,成吗?”

    袁一若有所思道:“记得,在回长安的路上,你一直向我抱怨,长安寸土寸金,你用所有积蓄在西市买了一所陈年旧宅,不但房间又矮又小,而且冬天太冷,夏天太热,春天长霉,秋天招虫。一年四季都让你过得不安生的房子,怎么一下子,就从买变成了租?”

    “这个嘛”梅仁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圆谎,便装落魄道:“你看我一把年纪,还是光棍一条,想着娶不到媳妇,就买个房子,做个地道的长安人,可花了银子却买来个坑。你看我已经活得这么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嘛!”

    袁一无奈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赖在我这里蹭吃蹭住,我要是不答应,好像有些不近人情,我要是答应,又不知道你要在这里赖多久。”

    见他松了口,梅仁继续道:“其实,我是这样盘算的,我住进来后,就把那个破房子卖掉。反正在这里不愁吃不穿,就能把我在折冲府的俸禄全都存起来,等钱够了,就买个好点的房子,娶个漂亮的媳妇,生个大胖小子,这一辈子就算大功告成。”

    他耸耸肩道:“我只是问你要住多久,你没必要把一辈子的打算都告诉我。话说回来,你先娶媳妇,还是先买房子?”

    “当然是先娶媳妇,不然,买房子干嘛?”

    他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要是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这一辈子都要住我这里?”

    梅仁笑了笑:“如果你愿意收留我,住一辈子,也无所谓。”

    他皱眉道:“你当然无所谓,可我不想这么凄凉。明日天一亮,我就派人去找长安城最好的媒婆,让她给你找一个媳妇,然后,我再给你买所又大又好的房子,这样,你不仅不用住那么久,甚至,不用搬进来。”

    梅仁喝了口酒道:“我爹他还健在,你这又是给我找娶媳妇,又是给我买房子,让他怎么想?作为兄弟,让我在这里蹭吃蹭住就很够意思了,其他的事,还是让我自己来。”

    袁一说那些,看上去像玩笑话,可事实上,他是真想慷慨解囊。只是觉得这样说出来,没有那么尴尬,也更容易让梅仁接受。

    可此时,他见梅仁委婉地拒绝了自己好意,明白梅仁是不想被人看不起,因而,他便道:“好吧!那就让你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到时你要是没存够钱,我就借钱给你买房子,然后,立刻,马上给我搬出去!”

    梅仁笑着点点头:“这个提议,我还可以接受。如果要借,可能要借很大一笔银子,所以,是否免除利息?还款期限是否宽松?”

    袁一装作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我们这么熟,利息当然要算。至于,还款期限那就定个七十年,本金和利息一起归还。”

    梅仁低头沉思了片刻,笑道:“七十年的还款期限。你这明摆是,不打算让我还钱。”

    袁一摇摇头:“我之所以定这样的期限,就是想让你有钱就还钱,没钱就欠我人情。你也看到了,我并不缺钱,常言道,人情多多益善。”

    梅仁一脸疑惑道:“人情多多益善?有这样的常言吗?”

    他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难道你不知道,凡是有道理的话都叫常言道。”

    “是吗?不管了。人生嘛,既然,有人愿意借钱给你,还有七十年的还款期限,如果不借,那不成了傻子。”

    说着,梅仁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为了表现我独有的严谨与谨慎,所以,借钱的利息是多少?”

    “你觉得多少合适?”

    梅仁想了片刻:“你觉得这个东西值多少,利息就算多少。”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手帕裹着的物品,递给袁一。

    袁一连忙摆了摆手:“钱还没借出去,就先把利息先收回来了。这可比奸商还黑。”

    “你先看看里面是什么,再决定收,还是不收。”

    在梅仁的再三要求下,袁一只好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当袁一把手帕打开,看到里面的布偶,他感觉自己的心都颤了一下。

    他端详着布偶,眼神时而欢喜,时而心酸,可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

    见他看得出神,梅仁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因而,没有打扰他,安静地在一旁喝着酒。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梅仁见袁一始终保持同样的姿势看着布偶,心语:“我的个二舅老爷,他不是要在这里看一晚上的布偶吧!”

    这样想着,梅仁在袁一的肩上拍了拍:“这利息还不错吧?”

    袁一抬头看了眼梅仁,笑着点点道:“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梅仁回忆起,当他们从猎户村赶回长安时,在郊外途经一处悬崖,袁一突然让众人停止前行,而后,他又骑马赶到附近集市,买来许多绳索。

    见他如此,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可因为袁一在固盟军的声威,大家对他都是又敬又怕,向来都是按他的军令办事,从来不敢多问。现在亦是如此。

    见袁一把绳索绑到附近的大石上,像是要到悬崖下去,梅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袁哥,你这是干嘛?”

    袁一边将绑好的绳子抛下悬崖,边道:“我要去下面找点东西。”

    “找东西?现在?你应该还记得,我们要赶回长安,向朝廷复命的事吧?”

    第181章 同病相怜

    袁一点点头:“我记得。现在期限还很宽松,等把东西找回来,我们立马启程。”

    梅仁低头往悬崖下看了眼,只见其中雾气重重,深不见底,他便一脸担忧道:“东西是好久丢的?确定还能找得回吗?”

    “半年前。不试试,怎么知道找不回?”

    梅仁皱眉道:“半年前,悬崖,除非你丢的是头大象,不然,就别想再找回了。”

    袁一摇摇头:“我丢的不是大象,是个布偶。之前,我就跟她说了,可能再也找不回了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梅仁相信一般人都能听出,大象之说,其实是一种嘲弄。可袁一却回答得这么认真,再看他这一脸的失魂落魄,梅仁知道他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已经无法思考外界的任何问题,现在的他一心想着找回布偶。

    梅仁心里突然感到难过,他不在阻拦袁一,任他攀着绳索往悬崖下去。

    袁一刚下去没多久,停在崖边的士兵们就将梅仁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指责梅仁没有尽到劝说的职责,更不该这么就轻易放他下去。

    听到这些职责,梅仁颇有些不耐烦:“你们这些人还真有意思!我刚才劝他的时候,你们都呆瓜一样站在那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他走了,都来围攻我,就算我梅仁看上去像软柿子,可也是你们的长官。所以,都给老子闭嘴,继续滚到一边呆着去!”

    见原本软弱的梅仁抖了这么一通威风,众人显然被这种反差惊到,纷纷走到一旁,不再多言。

    见大家都散了,梅仁转身走到崖边,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我的个二舅老爷吓死我了!幸好,他们没有动手,不然,我就惨了!不过,原来吼人可以这么刺激,下次有机会还得再玩玩。”

    这时,他又想起悬崖下的袁一,不由担心道:“袁哥,希望你赶紧把布偶找到,早点启程,千万别耽搁了复命。我虽然一直想做条汉子,可不想做十八年后那一型的好汉。”

    最终,梅仁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袁一不眠不休地在悬崖下找了两天,可还是未能找到布偶。

    大家见复命期限越来越近,都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生死关头,什么恐惧都不再是恐惧。之前惧于袁一声威,不敢劝阻的士兵,此时,都纷纷劝说起袁一,让他顾全大局,不要再做无聊的事,赶紧启程。

    不管大家说的话,好听也罢,难听的话也罢,袁一都不予理会,依旧自顾自地寻找着布偶。后来见大家催得紧,他索性让大家先回长安,等他找到布偶随后就到。

    大家心里都清楚,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袁一很难回布偶,随后就到的承若根本就是在敷衍大家。众人迫于无奈,只好围在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这时,见有人提出索性把袁一绑了,强行带回长安复命,梅仁便忍不住泼冷水道:“虽然他失去理智,看上去不怎么正常。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他绑回去,再找个好点的大夫,给他看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他人傻了,可武功还没废,我们这里虽然有两百多了,可能够应付得了他吗?”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答案,你们心里应该很清楚。往更坏的方面想,他要是一个不对劲把我们都宰了,谁来负责?”

    听到他的这番道理,众人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可没过多久,又有人不安地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该怎么办?”

    这时,从他们身后飘出一个声音:“既然,大家这么闲,不如帮他一起找布偶,这样不就可以早点回去了?”

    梅仁一脸不快道:“在悬崖下,找一个丢了半年的布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找得回。这主意简直是烂透了,谁想出来?”

    “我。”说着,袁一推开众人,走到了梅仁面前。

    见踩了老虎尾巴,梅仁满脸堆笑道:“一个主意的好坏,取决于是从谁嘴说出来的。现在知道这是袁哥的主意,突然觉得,也没那么烂,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不错!顺便问一句,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袁一声音平静道:“大概,从你们围在一起,商量怎么把我弄回去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梅仁呆立在原地,额头上的汗珠直往外冒,他尴尬地笑了笑:“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么我先去方便一下。”说着,迈起大步,准备逃跑。

    见状,袁一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给拽了回来:“你刚才不是说得挺起劲吗?现在怎么又要去方便了?”

    说着,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惴惴不安的众人,用不可置否的口吻道:“你们通通给我下去找布偶,要是找不到,就别想回长安!”

    虽然,大家都感到很窝火,可还是按着他说的,套上绳索来到了悬崖下,找起布偶。大家又平白无故地耽搁了一天时间,可依旧一无所获。

    最终,梅仁忍无可忍,向攀着绳子在崖壁上摸索的袁一,怒道:“爷的!老子不找了!”

    袁一看了眼满脸怒容的梅仁,一脸淡然道:“不想找,就上去呆着。”

    梅仁冷笑道:“上去呆着?你说得倒轻松。你知不知道,从这里赶回长安,最快要十天时间,而我们现在只有十天时间了。若再这样下去,就无法按时向朝廷复命,我们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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