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耳,婆娑竹影。
    此处是碧铜司中一处不为人知的密地。
    层层紫竹挺拔傲立,白石漱溪铺陈为路。这里美得如同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可是也同样危机四伏。
    此处依照五行阵法布设杀局,但凡行错一步,就会被那锋利紫竹万箭穿心。
    可是却有一个白衣人从容从此经过,长袖当风,影若惊鸿,偶尔有竹叶落在他衣襟之上,又被他信手拂去。
    他神情闲适,眉眼舒缓,可是每一步都恰好落在阵法的节点,好像对此处十分熟悉。
    穿过紫竹林,踏过白石桥,眼前便是一座竹亭。
    竹亭中有一灰衣人闭目静坐,神色安详。
    那人明明一头雪发,可面容却并不老迈,看着至多三十上下。
    似乎觉察到有人来到,他睁开了眼睛,
    “天璇君。”
    白衣人正是微巳,他应了一声,在那人的对面坐下,“天枢君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
    对面那白发灰衣的人正是七君中最为神秘的天枢君。
    他推过去一杯茶给微巳,茶水里飘着几篇翠绿的叶梗,“前几日夜里星象大变,我便行了一卦,算到你今日会来。”
    微巳正要拿取茶杯的手微微僵硬,“你……你不会是拿我手里的这杯茶卜的卦吧?”
    天枢君嘴角含笑,眼神慈祥,“正是,原来微巳你也懂茶光占卜一道。”
    所以你给我的茶不仅仅用来占卜,还放了好几天,根本不是拿出来待客的。
    微巳默默收回了手,清咳一声,“天枢君也知道几日前星象大变,不知是否能从中推测出来些什么。”
    天枢君沉吟片刻,双手交叠放于膝上,“朱雀衔起新星,碧海哀歌将绝,隆隆的战车从北辰驶过,缤纷的华羽于东风起时破壳……”
    “说人话。”微巳面无表情。
    天枢君摇了摇头,“既定的宿命已经被打乱,九州四国也会随之变动,改变命运的星星已经要开始发光了。”
    “就这些了,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他苦笑着,灰衣上的白发尤为刺眼。
    微巳却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看到了……”
    天枢君闻言微微一怔。
    微巳继续说道,“星象大变的那一夜,是我用了禁术燃血犀照。”
    “我救了她……也看到了……”他忽然一顿,将话题卡在了关键节点,“啊,现在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天枢君:“……”
    不是,我一个占星演卦宗师,都只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启示,为什么你这个铸剑的能看到幻象?
    而且话都说到这里卡住了不觉得很过分么?
    还有那个天机不可泄露怎么听着怪怪的?
    天枢君噎了一下,凭借着自己百八十岁的涵养,决定不跟微巳计较。
    微巳却淡淡开口,“今日是学宫选拔,陛下下令七君一同出席,此事颇为疏异。”
    天枢君平和了心态,“隆隆的战车从北辰驶过……大约是战事欲起。”
    “陛下想要用兵所以急于选拔人才。”微巳含笑,“可惜了,北斗七君这次缺席了四个。”
    “四个?”天枢君也颇为奇异。
    他自己是因为算了一卦不宜出行才缺席,微巳脸色不佳显然是动用禁术伤势未愈,那剩下的两个是怎么回事?
    “天权为何不去?”
    “他去了,路上迷路兜兜转转,总之没有赶到。”
    “失策了,该派人去接他的。”
    “那摇光呢?”
    “摇光君怀疑有人潜伏在应试人群中要刺杀他,扬言没有排查清楚他们的祖宗十八代,是不会出席的。”
    “所以大概是鸣钟之前还没有查完……”
    天枢君再一次凭借着自己百八十岁的涵养,维持住了微笑。
    云中学宫,澄心殿。
    经史座师与襄离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你你你……你竟然一道都不会!”他气得吹胡子,这样一道题都不会的学生,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来考试。
    他手里提着笔,准备在竹签上打叉。
    襄离一看到那红色朱砂即将落下,紧张地心都要跳出来,“等等,这不是还有两科吗?”
    经史座师看了看剩下的辨物和赋灵,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连经史这种都不会,还想挑战那两个高难度的必杀科目,简直就在痴心妄想。
    “就让我试试吧……”襄离挣扎道。
    经史座师把竹签递给了一旁之人,挑了挑眉。
    辨物座师懒洋洋的接过竹签,决定让襄离死个明白。
    “色晶蓝,味苦,遇水弥坚……”
    “龙甲石,常粉碎用作涂料。”襄离抢道。
    “纹理若叶脉,质地极轻……”
    “飞鸟蓬,生于秋季,常用来做纸张。所做纸张坚韧如布轻似鸟羽。”
    那辨物座师颇为惊讶,他选了两个最生僻的来问,没有想到襄离都能答对。
    不过,辨物可不像别的科那样仅仅只是问问题。
    他从书桌下取出三个装满瓷杯,里面均是澄澈如水的液体。
    “这三杯水,两杯是清水,一杯是无色无味的翡翠魂。你把翡翠魂指给我看。”
    翡翠魂是一种叫做翡翠枝的植物中提炼的无色燃料,只要一滴就可以支撑一盏灯燃烧一天一夜,极为珍贵。
    襄离走上前去,指了指中间的那一杯,“这个。”
    那人不置可否,“为何?”
    襄离眨了眨眼,“刚才放上来的时候,两边的水里都有涟漪,只有它没有。”两杯水一杯翡翠魂,自然要选择不一样的那个。
    “哦,书上可从来没有写这一条,你如果错了,就要离开了。”
    “我确定。”襄离没有犹豫,她确实觉得中间那一杯子的水不一样。
    “很好。”那人笑了笑,“小姑娘,上一次回答这个题的人是我,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支火折子,在中间的瓷杯上一点。
    霎时间火焰窜起,铺满了整个杯面。
    “又没有说不能点,翡翠魂能燃,那我就点一点试试喽。”
    他之此举十分不吝,偏偏又叫人挑不出错来,纵然他烧的是一杯昂贵的翡翠魂。
    “翡翠魂易燃,却比水要重,所以它的杯面上没有涟漪。”那个人语气仍旧是懒懒的,“不过它比水要重这一点,书上没有写,很多人就不知道。”
    “小姑娘,你观察入微又不拘教条,我很喜欢。”这人行止狂放讲起话来也十分不讲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调/戏小姑娘的嫌疑。
    他将竹签递于一旁,抬起眼来直直看着襄离,“若你有幸通过,记住了,我叫知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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