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气越发的寒冷。
    不同于富裕的明军,人人都有崭新的鸳鸯战甲。
    贫穷的清军,尽管上头已经极致努力,贵族极致的压缩他们的生活,但依然不能让他们有棉衣穿。
    这一点,顺治最为痛苦。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可是他的士兵依然衣衫单薄,褴褛不堪。
    愁眉不展二人组,洪承畴和阿巴泰坐在大帐中,看着跪在下面哆哆嗦嗦的博和托,眼神变得极其精彩。
    洪承畴现在几乎已经有了认命的心态,满清凉的也太快了。
    而倒了大霉的博和托则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到知道自己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越发的感觉凉凉。
    天津卫失守,明军现在扬眉吐气。
    博和托特别想,甚至还是手底下人拼死才拦住自己,跟明军决一死战。
    博和托在冰冷的地上跪了良久,突然想到了希尔根和图海他们。这些人打了败仗之后也没有受到太重的惩罚,不像在先帝手里,败军之将不是剥夺世职就是鞭打,甚至斩首。这让博和托多少心怀侥幸。
    “说说吧,你是怎么在那么快的时间内,把天津卫弄丢的。”阿巴泰感觉自己也活不长了,不是让儿子们气死,就是因为国事被活活气死。
    一边儿说话,嘴里还不住的咳嗦,他只能极力压制,尽快将话说完。
    孩儿心里苦啊。
    孩儿心里真的很苦啊。
    “回阿玛。”情绪一度崩溃的博和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战斗发生在傍晚时分,孩儿早知道此时要小心谨慎,所以全军衣不解甲,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也是这般,而且孩儿还留下了哨探。谁知道就是这样,面对突如其来的明军,也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现在的明军已经强悍道了让人肝胆俱裂的地步,先说城门,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妖法,城门一下子就碎了,然后他们的人马就跟不要钱似得往城门里冲。”
    “啪!”
    阿巴泰一巴掌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整个身子都忍不住佝偻起来,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旁的戈什哈连忙上前,捧上枇杷蜜浆,让主帅喝了一口。
    阿巴泰这才缓过劲来,也没有心思对儿子做什么了,只是求助似地望向洪承畴,显然是无力说话了。
    洪承畴这才道:“贝子,大军在城外扎营,三十里外有探马,二十里内有伏路,怎会让敌军摸到辕门口?”
    博和托脸色煞白,良久才道:“明军探马比我们的厉害。而且他们跑得太快,伏路兵挡都挡不住就被打散了。”
    “明军探马……比我们的厉害……”阿巴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又是咳嗽半天。
    这的确是真实情况,也算是他冤枉了博和托。
    大明新军的探马,不是配军营的老卒,就是新军培养出来的精锐,这些人战斗经验都极其丰富,这一次天津卫作战,甚至借调了很多特种兵。
    满洲人虽然号称公马立国,但是战争进行到现在,之前很多精锐,早就被消耗掉了。
    洪承畴又问道:“明军的火器非常厉害,而且现在明皇睿智,火器的生产最起码能恢复到嘉靖朝万历朝水平,当初戚继光在的时候,骑兵对付明军确实很难,只是巷战的时候,你们一点儿反抗就没有吗?步兵追着骑兵大打,也是有个限度的吧?”
    “怎么会没有抵抗。”博和托灰头灰脸道:“明军太难缠了,他们研制出了一种新式军阵,火器的利用率非常高,刚一交手,我就折损了两个牛录的精锐。精锐打光了,剩下的废物拼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洪承畴抚了抚胡须,道:“骑兵冲不过去吗?”
    “枪林弹雨,战马一死一堆,后面怎么冲?”博和托心烦意乱,言语中也不记得恭谨了。
    博和托心想,你们就会说我。你们怎么不自己去前线试试?
    你们知道这仗多难打吗?
    我要是跟其他的将领一样,不要命的往前冲,现在早就凉透了不说,连带着士兵也得死光了。
    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士兵的命金贵。
    现在是金贵到不能再金贵了。
    现在满洲的骑兵死了根本就补充补上。博和托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队伍里,很多普通士卒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
    这要是所有人都不顾一切代价的打下去,满洲很有可能灭族。
    到时候江山丢了还不说,让人家再把种族灭了,那怎么办?
    博和托不是唯一有这种想法的人呢。
    现在这种想法很普遍,代价都想着尽自己的努力,多保全些族人。
    阿巴泰又是一拍扶手,这才让儿子收敛了些。
    洪承畴也无意跟个毛孩子较真,又问道:“方阵行进不快,射箭的话……”
    “士兵非常精锐,弹丸的射速非常快。”
    “明军二百里奔袭,一举轰开辕门,然后还能列成方阵,从容填弹放铳?”洪承畴颇有些不可思议道。
    博和托点头道:“确实如此。”
    洪承畴无语了。
    他一直坚信包围自己大营的那支萧字营才是明军精锐,是真正的大明精锐。
    没想到大明这么短的时间,竟然练出了此等精锐!
    如果新军的精兵都在北直,那山西那边为何又会丢了太原?难道那里也有明军精锐?什么时候大明的精兵如此不值钱了!
    洪承畴对此极是无语。
    如果当初能有这么一支精锐守在松山,自己又怎会沦为俘虏呢?
    凭什么啊?
    自己当初对大明可是真的尽心尽责啊,为什么自己就那么命苦呢?
    老天爷对自己太不友好了。
    ……
    十月份,山东和何等等地的许多州县,竟然奇迹般的获得了丰收。
    这对于苦于自然灾害许久的大明来说,着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是没有丰收的地方,只要是大明重新夺回的区域,因为整体局势稳定,府衙的努力,也基本上算是平收。基本上没有粮食欠收甚至绝收的区域。
    回想起前几年,大家度过的绝望的日子,不是干旱,就是蝗灾,要么下雨的时候,就是大暴雨,今年的日子在大家看来,确实算是比较平稳的。
    徐梁在做了君主之后,特意命臣子做了一番统计。
    根据户部送过来的数据,从万历二十三年开始,天下就已经没有了丰收的消息。大家都将怨念放在万历皇帝不勤政身上。
    但是真正深究为什么这般的却没有人,只是唠叨些国运衰败,国之将亡。
    而如今风调雨顺,山东和河南,粮食增产,使得大明的百姓都开始产生一种国家趋于稳定的感觉。
    如此一来,说徐梁篡位,欺负朱慈烺皇室无人的人呢越来越少。
    大家感觉或许徐梁真的是天命所归。
    但是徐梁不会就这样放松警惕。
    许多人都知道小冰河期,但是对于小冰河期并不是真正的了解,其实小冰河期是从宋朝开始的,尤其是南宋,尤为明显。
    大明只是赶上了小冰河期的巅峰时间段。
    真正导致大明受到致命一击的自然灾害其实是太阳黑子的异常运动。
    这个知识点,徐梁在高中地理上学到过。
    从万历二十三年开始,周期长达七十年。
    徐梁一度因此感到绝望,即便算得宽松一些,从万历二十年开始算,距离现在也还有二十年才能熬过去。不过从今年的态势上看,去年应该是整个灾难期的顶峰,今年开始止损,再过二十年又将是一个盛世。
    按照原历史剧本,再过二十年正好是满清的康熙年间……不得不说,他们这个便宜捡得实在令人羡慕嫉妒恨。
    “陛下,如果算上各地薯、黍等杂粮收获,今年在光复老区不应该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在新光复区,也不该产生饥荒和粮食价格大幅度上涨的情况。”柳如是再次见到皇帝。心中格外高兴,尤其是手里拿的各项报表都可堪称喜报。
    徐梁先在天津视察,鼓舞了一师官兵。随后便在天津港出海,在登州港上岸,一路巡视各府,直到十一月初方才回到济南。
    在离开四个月后。徐梁再次回到济南行在,第一时间就是召户部呈报经济状况,听取柳如是的汇报。
    等全部听完之后,徐梁又问道:“郑芝龙那边怎么样了?市舶司的事他吐口了么?”
    “福建巡抚日前上疏,奏请开市舶司,疏曰:集全闽四百万两为军国之用,徐以关税偿付。”柳如是道。
    “郑芝龙到底还是小气,一百万两也拿来讨价还价。”徐梁不免嗤之以鼻,转念想到这一百万两已经是十倍于己的财富。又不免苦笑。
    他道:“内阁怎么说?”
    “程老先生认为这笔银子已然不少了。”柳如是道。
    “四百万两银子的确不少了,但对郑芝龙来说还不算什么。”徐梁道:“回复福建:四百万两现银必须即刻清点入库,听候调用。另外一百万两。可以用实物相抵。柳如是,你部列张紧缺物资列表出来。让郑芝龙去买。”
    “那定价……”
    “定价权当然是朝廷说了算,万一郑芝龙还敢一只兔子卖我五两银子怎么办。”徐梁说到这事,不免又有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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