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瞬间回到窗前,正欲出去的木慈立刻被左弦揪了回来,两人一道屏住呼吸,冷汗慢慢从额头滑下来。
    这次窗外的脸停留了很长的时间,脸部更为紧密地贴在窗户上,好在林晓莲并没有再动,房间里寂静无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房间暗下去,恢复成原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
    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被看到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木慈不知道自己在寂静里熬了多久,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在左弦身上睡着了。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起来了,他正跟左弦头挨着头,对方温顺地枕在木慈肩头,脸颊压出浅浅的红晕,看上去既脆弱,又毫无戒备,冷白的肤色使得整个人似乎幼小了许多。
    这人在睁眼跟不睁眼的时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要命。
    而温如水一个人霸占着整张床,她的睡相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看上去就像是具笔挺的尸体。
    木慈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几乎僵成了冰块,跟地面亲密接触了一晚上的屁股凉得活像没有布料,他试图不惊动左弦把自己挣脱出来,可惜失败了。
    见左弦似乎有醒来的意思,木慈急忙假装刚醒的样子,而被惊醒的左弦先是迷茫地仰起头,四下看了看,眼神很快就恢复平日的清明,说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夏涵呢?
    夏涵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还叼着牙刷:什么事?
    昨天凌晨一点你睡着了没有?左弦问道。
    这次夏涵显然知道他在问什么:我说昨晚你们没喊我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叶怜怜没有尖叫,只有推门跟脚步声,声音应该不是触发条件。
    叶怜怜在三楼的时候,那东西当时已经跟着她了如果不是声音的话,林晓莲的椅子动了之后,韩青正对着它,却没有任何动作,说明也不是人。左弦沉思道,那东西很可能是在检查我们有没有睡着。
    木慈摸摸鼻子:这年头的宿管已经内卷成这样了吗?
    夏涵听他这几句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了,于是说了一句:操。
    木慈问道:其他人呢?
    去洗漱了。夏涵回答道,晓莲应该快来了,她说等会早饭可以帮忙的。
    左弦懒散道:行吧,那就早饭见。
    比起之前的丰盛,今天的早饭显得格外朴素,好在众人也没打算在这上面计较什么,等吃完饭后,木慈简单地把凌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韩青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林晓莲喃喃道:难怪你们没有喊我们,我还以为
    倒是周欣宇松了口气:那意思就是说只要我们睡着了,就不会有危险了?
    未必。温如水淡淡道,你们别忘了左弦跟木慈在楼梯上看到的那个生物,更何况加上今天还有足足四天,就算每次都在凌晨后出现,也还有三次,你们想赌这个运气吗?
    左弦若有所思:其实有件事我从昨天起就很好奇,一般的村落或搬走或荒废,消失很正常,但是一个有旅游经济来支撑的村子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间消失呢?
    天灾吗?夏涵道,台风卷走房屋甚至是人,或者被水淹没。
    林晓莲有点犹豫:瘟疫?
    感觉这两种都跟现在的情况联系不上。左弦沉思片刻,现在还是什么头绪都没有,不过旅馆一定是发生了某些事,才被停在这个时间段上,老板娘都死了半年了,应该跟她没有关系才对,看来线索还得落在四楼那个女人身上。
    道理都懂,可是昨天那个影子是不是老板,他眼下在不在房间里也是个问题,固然可以破门而入,可这就太冒险了。
    木慈想了想:不然我去问问看吧。
    哪种问法?左弦下意识问道。
    友好和平的那种。
    左弦神色复杂地看着木慈:虽然我禁止你使用暴力,但是你也洗心革面得太彻底了吧。
    不过考虑到宁宁赞助的小熊玩偶,此时的确没有比木慈更适合的人选了,左弦端起桌子上的一碟肉包递过,轻松道:那就到你施展本领的时候,去吧。
    众人看着木慈带着包子直奔房间而去,只听他敲了敲门,大声道:老板,我是来送早饭的,你能不能开个门?
    房间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木慈立刻改变战略:老板,我是儿童福利机构的那个人,之前来找过你的,你还记得吗?我们团里的小周跟夏涵昨天还帮了你们。那些人已经被我们赶走了,去其他村民那了,我不是坏人!我就想问问你们还好吗?
    左弦跟林晓莲忍不住笑出来,没明白儿童福利机构这个梗的另外几人则面面相觑。
    这似乎起了作用,老板终于开口:我跟宁宁都还好,早饭放门口就行。
    他在!
    木慈转过头看向众人,又接着说:那我就放门口了,你不想开门也没关系,我这边有个事想问一下。
    又过了许久,房间内才传来老板的声音:什么事?
    木慈想了想:四楼有个住客昨晚偷了我的东西,是个女孩子,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一下她是谁?住在几号房?方便我们到时候找警察处理。
    四楼的那就是阿真了。老板疑惑道,她不是你们旅游团的人吗?
    第19章 第一站:福寿村(19)
    老板这句话一下子就把众人说懵了。
    连木慈都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老板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消遣了,之后不管再怎么敲门询问,都没有反应。
    无可奈何之下,木慈只好走回来跟众人一块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一大早知道自己被鬼看了一晚上,韩青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更是直接骂出声来:这他妈是什么意思,我们旅游团到底有几个人自己能不知道吗?
    温如水喝住他:冷静点。
    而夏涵则思考了一会儿:按照之前的经验,这句话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四楼的女人的确就是我们队伍里的,很可能在检票日当天来到这里,只是没跟我们遇上,这种情况很少见,可不是不存在,就好像木慈一样,如果他没在路上喊住我们,就会自己进入村子。
    周欣宇急忙问道:那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就是夏涵欲言又止,她影响了老板的认知。
    不对。左弦却摇摇头道,你忘记了一个可能,春红是发病吓到旅游团才被送走的,说明旅馆的这个时间段还存在一个旅游团。而我们现在就在这个时间点上,很可能我们就是这个旅游团,因此对老板来讲,四楼的阿真的确就是我们的人。
    说到这里,左弦忍不住感慨起来:这个已经消失的村子真有意思,村民刚见过却失踪已久的劳模村长,喜欢分尸跟窒息死的鬼,过分热情到让社恐窒息的村民,还有不知原因滞留在这里的旅客,在这群不正常的存在里正常到令人感动的老板,福寿村要是改成恐怖类密室逃脱一定大受欢迎!
    我们已经在密村逃脱了。温如水摘下挂在墙上的钥匙串,冷淡道,走吧,在这里瞎猜也没用,我们一块儿上去看看。
    林晓莲有些迟疑:我们就这么上去吗?可对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我倒是有个猜测。左弦颇为戏剧化地行了个礼,已知宁宁说春红不是故意吓到木慈的,又已知村民说春红当初是吓到了旅游团被送去精神病院,加上我们刚刚确定阿真跟我们应该就是同一个旅游团,请问你可以得出什么结论?
    春春红是吓到我们。林晓莲被他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被送去精神病院的?
    掌声鼓励!左弦鼓掌的声音听了让人手隐隐作痛,没错!温如水投水,木慈被吓,正好对应春红的情况跟行为,也就是说,凌晨的每次袭击很可能是来自于当天发生的事。
    木慈呆呆道:那昨天跟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
    遗憾,这我就不清楚了。左弦满足了表演欲后显得就温和许多了,不过我猜阿真身上很可能会有线索,不然一整个旅游团为什么只有她是特殊的?
    众人很快就来到了四楼,经过二三楼的时候,木慈还想起那只小熊玩偶,顺路去把它跟自己的包都背在身上。
    四楼是顶楼,不过房间跟楼下差不了多少,房门被一扇扇打开,没有人说话,走廊里似乎只剩下开门声、脚步声、开关声。
    开到405的时候,左弦忽然在这时说道: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这样的鬼故事,有个女人回家时目击了杀人狂的现场,她慌不择路地逃进公共厕所,躲进了最后一间里头锁住了门,然后她听见杀人狂追进来开门,一扇,两扇,三扇,就要轮到她时,声音突然停下了,她不敢出去,就这么呆了一晚上,准备出去前突然觉得有人在看她,一抬头,原来那个杀人狂看了她一整晚。
    周欣宇、林晓莲、木慈: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众人还是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难以想象要是他们昨晚上来,左弦也突然来这么一段话会是什么感受。
    温如水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有病!
    韩青皱起眉头:你们怎么忍受他的?
    很简单,他还活着,我们也还活着。温如水揉了揉眉头,认识一个人可没你想得那么快。
    这句话有些沉重,几个新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夏涵温柔地询问道:阿真给了你这种感觉吗?亏他能往这么积极的方面去想。
    嗯哼。左弦漫不经心地解下另一把钥匙递过去,当时不止是木慈跑了,她也在逃跑,所以我想我们现在对她而言是不是跟杀人狂没有什么差别,而且看这个人数,算得上是个犯罪团体了。
    夏涵直接抓住核心:你觉得阿真是个正常人?
    正相反。左弦淡淡道,正常人不会做那样的表情,我只能确定她是人,但是不正常。所以就更让人好奇了,这两个晚上,她也是旅客,为什么没有被袭击?一般柿子挑软的捏,你想啊,在你非常饥渴的时候,一个已经开了的罐头,跟一个封好的罐头,你会选哪个吃?
    木慈干巴巴道:当然是封好的,谁知道开好的有没有变质。
    鬼不□□神病患者吗?左弦忧心忡忡,这也太挑食了吧。
    撇去这些不正经的话,所有人都听懂了左弦的意思,阿真既然也算是旅游团的人,那么她一个人住在四楼,没被袭击一定是有原因的,只要找到这个原因,他们说不准也能逃过一劫。
    这下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一直开到走廊最后一间房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四楼的阿真。
    你真是温如水一言难尽,居然正好是最里头的房间,你是乌鸦嘴投胎吗?
    说不准呢。左弦意味深长道,这就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嘛。
    木慈有些无语: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在看清阿真的模样之前,众人先注意到的是整间房间都印满了湿漉漉的小孩手印,连天花板跟床单上都有,那些水迹还很新,看上去才印在上面不久,给人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林晓莲跟周欣宇都尖叫了起来,躲在韩青身后,温如水脸色变得不大好,木慈也觉得有些腿软。
    只有走在最前头的左弦跟夏涵则看不出是什么状况。
    韩青镇定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房间太小了,不然我们在外面等你们吧?
    林晓莲跟周欣宇猛然点头赞成,林晓莲忙给自己递了个台阶:而且我们这么多人,说不准会吓到她,要有什么危机也施展不开来,我们先出去吧!
    四人齐刷刷退到了门口,木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连温如水都退到门口去了。
    这次木慈终于看清了阿真的模样,她正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听见响动后稍稍抬起头来,最先露出的上半张脸透出极端的恐惧,可下半张脸却挂着诡异的笑容,透出一种不伦不类的怪异感,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强迫着她微笑。
    木慈感觉自己两条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第20章 第一站:福寿村(20)
    阿真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神色憔悴,穿着还算干净,除了脸上古怪的笑容之外,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的。
    只是不管左弦怎么跟她沟通,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在发现他们没有什么攻击的行为后,又重新恢复成了一开始的姿势。
    左弦叹了口气后站起来,愁眉苦脸道:非暴力不合作啊,总不能要我们揍她一顿吧。
    正在低头观察阿真的木慈突然感觉到地板上传来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就好像整个地板都在流动,他眨眨眼,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发现异样感越来越明显,赶紧抬起头来看着四周的水手印,脸色煞白:快看!这些手印在动!
    左弦跟夏涵都立刻看向了四周。
    每个人应该都有过将湿漉漉的手拍在纸上,然后看着它变干的经历,这个房间就差不多在反复这个过程,每当手印在快要干涸的时候,又立刻会立刻恢复成刚开始拍上去的模样,造成一种似乎在流动的视觉误差。
    这些湿漉漉的手印并不像恐怖片里的血手印那样直接刺激眼球,可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怪异。
    扎根在肌肤底下的不安感刺穿每个毛孔攀爬出来,这些湿漉漉的手印仿佛随时随刻都要脱离开墙纸,完完全全地贴合在他们身上,从下蔓延而上,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寒冷跟窒息。
    更可怕的是,这并不只是一种心理作用,三人的确开始感觉喘不上气来了,就在这时,门突然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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