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赵容显醒过来之后的无数种态度,眼下的情况却比她想的要好一些,至少是平心静气地同她说话。
    在马车那会他虽然也表现得很平和,但言语之间都流露出一种想杀就杀的随意。
    苏向晚琢磨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合适。
    直接说山里有老虎,她跑不出去,所以只能回来救他。
    这话定然是不能说的。
    但要说自己不忍心,也很虚假。
    赵容显看穿了她的品性,再端着一副善良无辜的面庞对他,他也不会相信。
    “没为什么,我一个人未必能活着回去,两个人生还的几率比我一个人要高一些。”
    这话是事实。
    她后来认真的想过,那只老虎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就算没有那只老虎,不管是赵昌陵刺杀赵容显的亲兵还是豫王府派出来救人的亲兵,哪一边遇上她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又道,语气里十足的无情:“你不怕救了我,我还是要杀你吗?”
    苏向晚有些无语:“能吃完再说吗?”
    她今天好不容易抓了鱼,正想好好高高兴兴地吃一顿。
    这个问题她暂且不想讨论。
    因为还没找到让他放弃杀她的理由。
    救人的恩情?
    别闹了,上次救他被追杀,她就知道在这个人心里,什么救人的恩情,一点用处都没有。
    何况还是她自己要救的。
    苏向晚不能想,一想就太憋屈了。
    她很快地吃完,回头看他没有吃,想了想,直接走了出去。
    赵容显看她模样,应该是出去洗漱收拾。
    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她只是找着借口出去了,为的就是照顾他无比强烈的自尊心,她似乎觉得,他是因为她在场所以才不肯吃东西。
    他不是不饿,而是真的没有胃口。
    汤太腥,鱼肉泛白,青菜发黑,让人全无食欲。
    苏向晚出去了一小会,实在太冷了,想着差不多时候才折返回来。
    他面前的食物,明显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出声:“我不吃鱼。”
    苏向晚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
    真难伺候。
    还挑食。
    有的吃真的不错了。
    真是锦绣花丛里长大的孩子,不知人间疾苦。
    她定下心神,看了看仅剩的食材,无奈说道:“只有果子和蘑菇。”
    “蘑菇。”他出声,语气里显然是很自然的使唤。
    苏向晚动手去煮,因为煮了很多次,手法熟练了许多,不多时就煮好了端到赵容显的面前去。
    蘑菇香味弥漫。
    轻烟淼淼,蒸腾着热气的蘑菇,晶莹饱满。
    他伸手,动作很慢,所幸还有端起碗的力气。
    空气静寂,气氛又开始尴尬起来。
    苏向晚端了他不动的鱼,回头热了热,自己吃掉了。
    赵容显看了她一眼。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想道,她可能喜欢吃鱼。
    反应过来之时,他觉得自己约莫是伤得太重,脑子也有点不太清楚。
    苏向晚吃完第二份鱼的时候,他还没吃完那碗蘑菇。
    受伤虚弱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明显是因为他自小良好的教养导致。
    她不相信赵容显不饿。
    但他还是吃得很规矩。
    苏向晚想着他应该自小就是属于安静懂事的那类小孩子,父母应该也不用怎么操心。
    一碗蘑菇,他也很赏脸的吃个精光。
    放下碗,他淡淡出声:“我吃完了。”
    苏向晚很自然地过去收碗。
    夜幕降临,晚风吹得火光摇曳,火星子烧得啪啪响,偶尔还看见冒出来的几颗火星。
    她不知道又去忙什么,拿着他的短刀又在那里仔细地切着什么。
    很快她又跑了回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能自己换药吗?”她出声问道。
    如果赵容显昏迷着,那自然是要她帮忙换药,现在赵容显醒了,应该也不需要她帮忙了。
    赵容显显然也不想再假手于人,点了点头。
    苏向晚也就放下了,走到一边去。
    他正准备脱衣衫,发现身上的衣衫虽然破了一些,但还算干净,显然是换下来洗过,当下面色微变,抬头就发现她毫不避忌地望了过来,正盯着他换药。
    “出去。”赵容显冷声道,他无法想象她在自己昏迷之时,是如何帮他换衣衫的,语气也带上了难以克制的焦躁。
    苏向晚都要气笑了。
    一个下午她忙着抓鱼杀鱼煮鱼,再给他另外煮了蘑菇,这会还要准备他更换的草药,他二话不说还要赶她去外面受冻。
    她累得根本不想动弹。
    “爱换不换。”她冷冷地顶了回去,而后铺好自己的窝,躺了上去,转过去不看赵容显。
    赵容显现在很想将她扔出去,奈何他做不到。
    既然她不出去,那他出去。
    苏向晚心气不平,然而听见后面传来沙沙的一响,回头过去才发现他强撑着想要起身,好像准备出去,当下又起了身来。
    “你干什么?”她真宁愿赵容显还昏迷着,至少他闭起眼睛躺在那里的时候,画面不仅赏心悦目,看起来显得温良无比,讨喜多了。
    他不应话,只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苏向晚这回是真的不想理他了。
    换个药都能这么折腾。
    这么两天来她简直是掏心掏肺地照顾他,她看看自己的手,简直都要心疼死了。
    比她今天割下来的树皮都要枯燥。
    更别说她身上大大小小受的伤。
    这些都是因为谁啊。
    没想过他这样铁石心肠的人能感恩,但至少不要得寸进尺。
    她又不是受虐狂。
    他很固执,撑着出去换了药。
    她也很生气,直接不管他。
    横竖人已经救活了,他爱吃苦头就随他去。
    冷风萧瑟。
    山谷之间的夜晚最是森冷。
    他咬了咬牙,找了地方坐下。
    先前是因为他昏迷着,没办法只能受她照顾,眼下他既然醒了,断不能心安理得地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一码事归一码事。
    于男女之事上面,他有自己不可撼动的坚持。
    他是男子,又是尊贵无比的王爷,论起来吃亏的人不是他,可她自己无所谓,赵容显却不能不在意。
    他从不占人便宜。
    换完药已是过了很久。
    赵容显手脚冰冷,冻得有些麻木。
    回去的路程比出来花费了双倍的时间。
    火堆烧得很旺,将他从上而下的温暖起来。
    她闭着眼睛,红光映着她的脸庞,呼吸均匀,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想必是真的很疲倦。
    那把短刀就放在她的身侧,虽然他这会虚脱无力,硬碰硬兴许不能动她分毫。
    可她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着。
    他若真要杀她,可真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赵容显拿起那把短刀,目露寒光。
    削铁如泥的刀锋,能让她顷刻死亡。
    她恰恰翻了个身,赵容显竖起防备,以为她是醒了。
    不料她还是紧闭着眼睛。
    这么就近了看,他才看见她脸颊上被毛躁树叶割出来的淡淡血痕。
    看得见的伤口很多,看不见的想必更多。
    赵容显把刀子放下,回去自己的位置。
    他坐下来,并不想睡觉。
    心中很安定。
    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容易动摇的人,也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但许是这刻的安逸消磨了他的意志。
    他的心上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一句话来。
    算了吧。
    算了。
    一笔勾销。
    恩怨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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