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忙把托盘往小太监手上一送,脚步匆匆的跟了出去。皇上今天宣过张太医后,心里就不大痛快,晚膳才用了几口。
    “皇上,要不要轿子?”
    “不用了,朕就随处走走,透口气。”
    “就让老奴陪着皇上走走吧。”
    宝乾帝侧首冷冷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半空中挂着的一轮圆月,突然幽幽道:“朕对不住他啊。”
    他是谁,李公公心知肚明。
    “皇上,安王瞒着不说,也是一份孝心。”
    宝乾帝眼眶微微发热,嘴里偏偏冷笑道:“他是有孝心了,可别人呢?”
    李公公吓得赶紧闭嘴了。
    “朕还没死呢,就一个个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真当朕老糊涂了吗?”
    宝乾帝脚步踉跄了下,李公公赶紧扶住了,“皇上,您看着些脚下,别摔着了。”
    皇帝推开李公公伸来的手,鼻子冷哼一声,背着手走得更快。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头竟然无路了。
    “这是哪里?好好的,为什么要把路封起来。
    李公公抬头一看,五官顿时扭曲,好好的怎么走这里来了。
    “皇上,这里从前是永和宫,是……高贵妃住的地方,后来贵妃薨了,您就命小的把路封起来了。”
    “高-贵-妃”宝乾帝太阳穴跳了下,脸沉了下来。
    “皇上,回吧!”
    偏偏宝乾帝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我记得他的生母刚送进来,就住在这里。”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没敢吱声。
    一个高贵妃,一个蒲类公主,都不是他这个奴才能妄议的。
    这两人都是插在皇上心头的刺,别看皇上这些年不曾提起过,这刺从来没有拔走过。
    “朕为什么要把她们安置在一个宫里?”皇帝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宫门,眼神沉了下来。
    “皇上说高贵妃的性子稳重老成,公主的性格跳脱活泼,正好可以互补。”
    “互补?”
    宝乾帝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李公公见状,长长松出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刚到喉咙口,又听皇帝道:“高家抄没的财产,还在内务府吧?”
    李公公吓得魂都没了,三年了,怎么又提到那笔财产了?
    ……
    就在李公公吓得没魂的时候,谢三爷的魂也在空中游荡了一会,半天了,都没有归来。
    阿渊去了延古寺。
    阿渊去延古寺是假的;
    她被他师傅派去了江南,替安王看病!
    是今儿这酒太烈,他喝醉了吗?为什么总感觉晕晕乎乎的。
    苏长衫看着这人魂游天际,忍不住扶额长叹。
    就这种德性的人,怎么还能中了探花,入翰林院,整个一书呆子。
    原本他只说谢玉渊在延古寺吃斋念佛,结果倒好,这呆子二话不说,离了桌就要往延古寺去,怎么拦都拦不住。
    没办法,自己只能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的结果,是这家伙由呆子变成了傻子,魂游天际。
    苏长衫心道:那样一个精明的谢玉渊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傻不愣登的小叔。
    不过,还傻得挺有趣。
    谢奕为等“魂归故里”后,冲苏长衫挤出一个“我已经淡定”的笑容,嘴一张,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什么,只好讪讪的拿起酒杯,自己灌了自己一杯酒。
    苏长衫摇着扇子,严肃道:“这事从我口,入你耳,不可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明白,明白!”谢奕为忙不迭的点点头,“我谁都不说,只是阿渊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十来天吧。”苏长衫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谢奕为皱着眉头,“苏世子,我问个不中听的问题,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她的名声就毁了!”
    苏长衫:“……”这该死的,能不能不要问连他都答不上来的问题。
    这几天为着李锦夜和谢玉渊,自己一个好觉都没睡过,两头都揪着心。
    谢奕为见他不语,默默的低下了头,心道:万一真被别人发现了,这丫头的名声毁了,那我就养她一辈子。
    打定了这个主意,谢奕为举起杯子,掷地有声道:“世子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喝一杯?”
    苏长衫:“……”
    前头还在愁眉不展,后面就“车到山前必有路”了,这傻子可真真傻得可以。
    酒,一饮而尽。
    苏长衫淡淡道:“听说三爷分府,而且是被扫地出门的?”
    谢奕为尴尬的点点头。
    “服气吗?”
    “自然是不服的。”
    谢奕为澄澈的目光看向他,“不过这几天,我也想通了,其实都 是命。”
    苏长衫拿酒杯的手一顿,目光瞬间复杂起来。
    认命?
    哼!
    他可从来没有认过!
    这时,谢奕为从口袋里抠抠索索,抠出一两碎银子,放在桌上,“世子爷,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天口袋里就这么多银子,先赊账吧,回头等发了月银,我再还上。”
    苏长衫眼珠子一瞪。
    “世子爷好心和我来说阿渊的消息,这酒可不能让世子爷请,我来,我来!”
    谢奕为说完,用骨节分明手指拨了拨那几两碎银子,眼睛却像被抢走了糖的小孩子,很是留恋的往那银子上粘了好几眼。
    苏长衫一把拿过银子,很利索的塞到了怀里。
    谢奕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视线,拿起杯子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掩饰一下自己刚刚的动作。
    这一下,苏长衫实实在在被这傻子给逗乐了。
    看来,谢探花很缺银子啊!
    ……
    谢探花缺银子,顾大奶奶缺女婿。
    谢家分家,儿媳妇还有几个月进门,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唯独谢玉湖的婚事,真真能愁死个人。
    往高门攀,谢家就这点花头经,人家看不上,就算嫁进去,不是做填房,就是做妾;
    往低了嫁,这孩子平常既听话,又本份,母女一场,她又舍不得低嫁。
    高不成,低不就,顾氏愁白了头。
    不想就在这时,承恩公府的媒人上了门,替承恩公叶昌平最小的嫡子叶允求娶谢家二小姐。
    消息传来,谢府一片震惊。
    承恩公府是什么门第?
    京城仅有的二公之一,平王的母族,叶昌平贵为封疆大吏,手掌西北军政大权。倘若平王上位,那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滔天的富贵。
    谢家是什么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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