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清焰兄的男子,一身旧长袍,穷书生打扮,可那模样长得是真俊俏,俊俏得近于凌厉--
    高鼻梁,鬓如刀裁,双眼微陷,目似寒星,却偏偏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自带一身温润如玉的气派。
    这人,正是一别京城三年多的陈清焰!
    与三年前相比,他的身上多了一层恬淡忧伤来!
    陈清焰笑笑,从小几上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温茶出来,一杯递过去,“她可曾变了?”
    杜财神抿了口茶水,眉头轻轻一皱。
    “要如何形容呢,堂堂安亲王妃,穿着却是极简单普通的,不施脂粉却肤白如玉,容色算不得顶美,但周身那股气质却让人移不开眼睛。我若年轻个十岁,必为这样的女子痴迷。如今年岁大了,也懒得在女人身上花心思,只想被女人捧在手掌心。”
    陈清焰笑了笑道:“见老吗?”
    “身段模样竟像未出阁的小姑娘,但眼睛里略带沧桑。美人在骨不在皮,也算是绝色了。”
    陈清焰知道这一位从小便是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女人见过的,玩过的不计其数,高玉渊能得他这几句评论,他自是欢喜的。
    车轱辘晃起来,杜财神笑笑道:“一会,为兄带你去那最热闹,最销魂的温柔乡里走一遭!”
    “不必,一会拐出这条巷子便把我放下来。”
    “你去哪里?”
    “想去从前的永安侯府的老宅子看看!”
    杜财神眼神一顿:“清焰啊,人不能活在过去里!”
    “我知道!”陈清焰浅笑:“但人也不能忘本啊!”
    ……
    花厅里,江锋把如何认识杜财神,这次又如何一起进京,又如何把人带进府的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玉灵阁原本还在江家父子手中的时候,父子二人就与这杜财神有过交集。
    铺子的银钱总要找个妥贴的地方存起来,江南一带杜氏钱庄是老字号,各府各州的分号又多,于是把钱存到杜氏钱庄。
    刚开始这点银子自然引不起杜家的人的注意,后来慢慢日积月累起来,数量就惊人了,于是便有钱庄少东家杜齐刚出面亲自招呼。
    后来又有几次见面是在巡铺过程中,异乡遇故人,免不了多喝几杯水酒,交情便由此而来。
    这一趟归京,恰好歇在同一家客栈,江锋无意间说起要卖玉灵阁的事情,那杜齐刚便动了心思,这才有了今日一见。
    “小姐,这个杜齐刚今年三十有三,家中一妻四妾,二子二女,是姑苏城中一等一的大富商。”
    玉渊思了思道:“买卖做得好,可不光凭聪明会算计,必是朝中有背景的,杜家的靠山是哪一位?”
    “小姐再也想不到,杜家的靠山是内务府大臣萧争鸣!”
    江锋压低声道:“萧大人的发妻杨氏是杜齐刚的姨母,杨氏是嫡出,杜财神的母亲是庶出,虽说来往不多,但有内务府大臣这四个字坐镇,杜家想不赚钱都难。这一趟杜财神入京,听说就是给萧府送孝敬。”
    “原是这么一回事!”
    玉渊回过神,道:“这事,我与王爷商议一下再说,萧家的人,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小姐说的很是,其实按理这事我可以作主,但牵扯到萧家,这才把人领给小姐看!”
    江锋又道:“这次回南边还有一事,是关于谢家大小姐的!”
    “谢玉清?”
    玉渊一下子凝住了神,她记得大姐夫余淮中了举人没几个月,便带着老婆孩子回南边,说是在南边找到了差事。
    玉渊问:“她怎么了?”
    江锋道:“余大人十天前突然去世了,没留下半句话,余家正为分家产的事情闹个不休,回程赶得急,也没仔细打听,我估摸着大小姐应该往谢府送信去了。”
    玉渊默默看他一眼:“既然送了信,这事咱们就不用管了,若真有难处,以大奶奶的性子,岂有不上门的道理。”
    江锋:“小姐说的是!”
    玉渊又道:“说到谢府,今年谢府送来的礼挺重,我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后来管家又送了年礼来,我收下了。”
    江锋笑道:“小姐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谢府那头有数的。”
    玉渊冷笑:“但愿如此吧!”
    ……
    傍晚,李锦夜回府,听说了杜财神的事情,也是扶着茶盅不说话。虽说是好事,但这个好事来得太突然,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这杜财神说白了是晋王一条线,更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不急在这一时,凉一凉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玉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一边替他脱衣裳,一边问道:“明日朝廷就罢市了,江锋回来了,我想拉你去庄上住两日,年初一再回来。”
    李锦夜微惊,“那这个年就不在王府过?”
    玉渊嗔看他一眼:“你答应要陪我去庄上住几日的,到现在都没兑现呢,原是哄着我的?”
    李锦夜想了想,道:“年初一回来太晚,大年三十宫里有家宴,不去不行。明日二十七,咱们一早出发,还能在庄上住上三日,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玉渊自是一口应下,命罗妈妈几个去准备,回房,见李锦夜已经歪在了床上,便也爬上去。
    李锦夜放下书道:“我刚刚从怡红院回来,今年的生意比着从前差了许多,盘了下帐,只营利了几万两。”
    玉渊苦笑了下:“今年光景不好,福王被贬,皇后去世,连降大雪,玩乐的人自然少了。其实何止玩乐的人少了,高门里连大摆筵席,聚众宴饮都少了很多,我听说好几户高门连小妾都不敢纳了,就怕言官找上门。”
    “这话倒是,往年到这个时候,妓院酒坊都是人满为患,今年,宫中一场酒席都没摆。”
    玉渊露出个了然的神色,“都是这没银子闹的。”
    ……
    这边玉渊和李锦夜窝在床上说体己话,谢府里,谢承君和管氏夫妻却是你看我,我看你,连声叹气。
    傍晚时分收到大小姐来信,信上说余老爷突然去逝,家里为了分家闹了个鸡犬不宁。
    余夫人一门心思为自个儿女抢家产,恨不得让余淮夫妻二人净身出户,余氏宗族里的人收了余夫人的好处,都不肯帮他们说话,明明余淮才是余家嫡子嫡孙,好生欺负人,想让娘家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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