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后,室内沉默了一会,段默言才搭着沙发扶手道:“行了,与病人离心的医生也成不了什么事,我就再聊这一回。”

    宋孝然看他片刻,缓缓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说实话,他对他这个病例是十分感兴趣的,但岂知事情会失控至此?他现在对笑笑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听一听也才能知己知彼。

    “你想聊什么?”

    段默言偏了偏头,“聊什么……不如就从你家发生的事之后开始聊吧。你的伤怎么样,好了吗?”

    宋孝然僵硬地道:“不劳你费心。”

    “是吗?我看你的鼻子也没歪,应该好了。”段默言眯了眯眼,用大拇指刮刮自己的脸,“我的伤也好了,但是我总感觉脸上还他妈痛。倒不是你拳头有劲,我就一想起笑笑那偏心样,我的脸就刺啦疼,她多护着你,是不?正眼都没瞅我一下。”

    “她来的时候失魂落魄,难道不是你跟她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他问过笑笑,可她就是不说。

    “我没跟她吵架,她就发现了她一舍友被收买了,还跑去当了人情妇,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你在她身边……安间谍?”宋孝然皱眉。

    “不是你说的吗?要投其所好,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想什么我怎么行动?”段默言理所当然地道,随后又想起了点什么,“对了,她还知道了少女理论的皮毛。”

    宋孝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她知道她也是其中一个?”

    “我跟她解释了,她跟她们不一样,但她不听。”

    宋孝然点点头,很好,就这样,让笑笑完全死了一条心。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跟她在你家门口说了分手,到昨天为止就再没见过她。”

    “所以呢,隔了这么久,你的感觉如何?你没有再找另外一个少女?”

    “算是找了,前两天找的,是个小护士。”

    宋孝然一颗心松了下来。

    段默言缓缓地接着道:“但是,完全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试着求一下宋孝然此刻心理阴暗面积。

    ☆、第68章 chapter 66

    “那姑娘笑起来甜得很,可我完全没感觉,”段默言摸着手中的刺青,“自从跟笑笑分手后,我心里总是堵得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老还想着打电话给她,到学校去找她,你说可不可笑?”他自己提出的分手,却老是想自打嘴巴。

    “可是你没找她。”他说他昨天才重新见到她。

    “对,”他的理智非常清楚地告诉他,分都分了,也没必要联系了,“可是我一兄弟,好像总认为我还没过去似的,想方设法让人重新到了我的面前。”

    宋孝然唇角绷紧,俯身拿了咖啡,猛灌一口,“然后呢?”

    段默言沉默了许久,宋孝然看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内心。

    “想抱她。”

    “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龌龊答案,宋孝然忍不住额上青筋暴出。

    段默言与他直视,“我说,我想抱着她。”

    抱她,和抱着她,可以是相同的意思,也可以是不同的意思。宋孝然总算没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他沉住气,重复一句,“抱着她?”

    “是,抱着她,虽然我也想抱她,但更想就那么抱着她。”什么都不干,就让她在待在怀里看着她的脸蛋。

    宋孝然心头一惊,他要是有这种想法,不就意味着……他的情已经大于欲了?

    “这想法没持续多久,估摸就一瞬,她看见我跟没看见一样,跟一小白脸眉来眼去,我看着就来气了,事后我又想想,我们都分手了,她跟谁**还关我什么事?可我那时忍不住,就想让她不好受。”

    “你欺负她了?”宋孝然厉声道。

    “……我想上她,她不让,还把我舌头给咬了,后来我就问她要镜子看看,她就哭得稀里哗啦。”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为什么。

    “你这混蛋。”宋孝然咬牙切齿。

    段默言充耳不闻,低头看向手掌里的笑脸,继续说道:“那张脸哭得可真惨啊,哭得好像天塌下来了,我的心脏就不停地难受,”那感觉就像被人猛地扎进了水里,一直压着不让上来,“有一瞬间我就想着,只要她不哭,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宋孝然看他的眼神怪异极了。

    “后来我那兄弟对我说,她哭全是因为我整的,我戳她心窝了。我就想着,是不是真是我做错了。”段默言眉头皱了起来,“那些我认为并没有伤害她的事,实际上对她还是造成了伤害?”说着,他还询问性的看向宋孝然。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不是你的顾问。”即使可以顺便回答的问题,宋孝然却不想说。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坐在这里,却老想着她现在是不是在难过,是不是在哭,是个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我不明白我是不是真做错了,但我就后悔了,想跟她道歉,想再吃她这颗回头草,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我想听她的声音,想摸她的头发,想亲她的脸,想用力抱着她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宋孝然被他不断的逼问弄得心烦心乱。

    “你是我的心理医生,你不知道吗?”段默言直直盯着他,“你说,我这些想法是怎么回事?”

    宋孝然不说话。

    “是不是我想的那种状态?”段默言的话语变得古怪。

    “……我不知道。”

    “是不是我们以前希望达到的状态?”

    “我不知道!”

    “宋孝然,我段默言是不是爱上萧筱了!”

    “爱上了又怎么样!”

    再也藏不住的真相终于冲破了一切迷障,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屋子里炸开。

    室内沉寂放久,宋孝然深吸一口气,放平了声调,“你爱上了又怎么样,你能坚持多久?”

    段默言置若罔闻,他沉浸在难以言语的思绪中。久久,他的脸上闪过不可思议又释然的神情,喉咙滑动两下,古怪地笑了两声。

    宋孝然见状,心头不安更甚,“段默言,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很高兴你得到了这种宝贵的经验,你以后一定会在别的少女身上得到更多。我以私人身份恳求你,就这么放过萧筱吧。”

    段默言心情甚好地瞅着他,“就算我是个弱智,道听途说也该知道,爱情是个什么玩意。”随随便便一个少女就能得到,他骗三岁小孩吗?再说了,他现在不想要别的女人,就想要她。

    “你们已经分手了。”

    “可以分手,也可以复合。”说出这几个字,段默言一阵轻松。丫的他早该这么做了。

    “可是笑笑恨你。”

    闻言段默言的脸绷了一绷,旋即道:“那姑娘心软得跟一团棉花似的。”哪次不是哄一哄就好了?

    宋孝然低头推了推镜片,没说话。

    段默言发现了他这细微的动作,眯了眯眼,“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非说有问题的话,那可能就是他太不了解笑笑了。笑笑是心软没错,但那是基于她还没有决定舍下的时候。面对伤害过她的人,她的戒备和不安全感会加倍,甚至三倍、四倍,这些将会构筑她铜墙铁壁的心防。

    况且,她现在受到的伤害实在多了些。宋孝然怜惜地轻叹一声,摇头不语。

    “说话。”虽然不想承认,但面前这个男人跟笑笑认识了二十几年,又做的是窥视心事的勾当,他对笑笑的了解或许比他要多得多。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宋孝然抬头看他,“容我提醒一句,我跟你,是情敌。”

    段默言嘲讽一笑,不知道他从哪得出的结论。

    他改变了一下坐姿,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两根,递了一根给宋孝然,后者摆手婉拒。

    他将没人要的烟随手扔至桌面,自己熟练地衔上烟点上火,眯着眼吸了一口,似是享受地吐出白雾。

    宋孝然弯腰,将顺余的咖啡喝了精光。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直到他一根烟快抽完了,宋孝然忍不住想下逐客令,段默言拿出烟头,先开口了。

    “出国去吧,宋孝然。”

    他结论性的话语让宋孝然皱了皱眉,“何出此言?”

    段默言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现在网络传媒力量有多大?”

    宋孝然不说话,只戒备地看着他。

    “活的都能说死,没鬼都能让你相信有鬼,”段默言将烟用力摁熄在烟灰缸中,挑眼看向他,淡淡地道,“更别提,一个小小心理医生的丑闻。”

    脑中电光火石,宋孝然立刻联想起那个香港女抑郁病人,“果然是你!”他冲动地一把抓了他的领口,拳头就要挥上去。

    “是我什么?”段默言这回动也不动,甚至双手□□袋中完全不反抗,“怎么,你还想再添上一笔?”

    “你……!”本来就有莫须有的罪名缠身,要是再殴打患者,他的职业生涯就走到头了。宋孝然举在半空中的手因愤怒而颤抖,他这辈子没跟别人动过手,却兴起了两次打死段默言的念头!

    “动手啊。”段默言挑衅地冷声道。

    宋孝然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不敢动手,就给我放开。”段默言依旧不动,只等他自己撒手。

    宋孝然犹如斗败的公鸡,挫败地放开他,坐回位置。

    他抹了把脸,“公道自在人心,没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你是心理医生,”段默言整整衣服站起来,“你还不了解中国人的心态?”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心理医生说没有,但总能找得出一两个,他们为什么要冒险到这个丑闻缠身的医生这来?

    段默言早在宋孝然对他说不要让萧筱发现他真面目的时候,就起了动他的心思。这世上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他跟笑笑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想把他支得远远的,但后来与笑笑在宋孝然门前分手后,他的想法就没那么善良了,他想整死他,可是不知为何,他对一切都提不起心思,只有酒精和死亡能带给他一点刺激。现在想想,可能全都因为笑笑。然而同样因为她,现在的他不敢做得太狠。

    “这不是请求,纳入日程吧,宋孝然。”

    说完这一句,他大步离去。

    萧筱完全不知道他们发生的事,她那夜逃回了学校,躲在教学楼的厕所里脱下了破烂的丝袜,并且捂着嘴哭了一场,才尽量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回了宿舍。

    第二天醒来,她的双眼全肿了,凝视镜中略显颓唐的自己,她却后悔在段默言和严恪面前失了最后的尊严。

    然而木已成舟,她再觉得难堪也无力改变已发生的事实。现在只有将所有的一切锁在心底深处,不再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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