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想要看看,如有必要,也愿意出手助一臂之力。
    “在隔壁。”
    陆灵蹊迟疑了一下,“师父还想找无想前辈商谈重影刀的事吗?恐怕不行了,”说到这里,语气忍不住地黯淡下来,“她……也就那一会清楚。”
    而且那所谓的清楚,也只限于法宝。
    陆灵蹊无法想象,当年那一家三口被逼到什么样?信老祖留下的手扎上,有他老人家的斑斑血泪,诚老祖干脆就留下了一个满是恨字的血书。
    还有这位……
    “师父,当年……无想前辈为什么没有与陆信父子一起流放?是飘渺阁舍不得吗?”
    如果一起流放了,或许她也不会把自己逼疯了,陆灵蹊不能不怀疑飘渺阁。
    随庆拍拍手上图纸,“无想本名郑相宜。”徒弟与陆家亲厚,现在又怜悯无想,有些事,他不说,不代表她不会私底下打听,与其让她找别人,听一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在他这里,听最接近现实的。
    “她少而敏!是飘渺阁津生前辈的关门弟子,不仅性格温婉,还学什么像什么,炼器、制阵俱有涉猎,津生曾说过,郑相宜不管最后是选择炼器还是制阵,都会得一大师之名。”
    随庆叹了一口气,“陆岱山与津生有救命之恩,陆信与陆传自小就与郑相宜相识,相比于陆传,陆信性格宽厚,为人大气。
    自然……
    他也是聪明的,与郑相宜在外确定感情,查知陆传有动作,连太霄宫都未再回,直接隐姓埋名,想以既定事实,迫使两家长辈认可。
    他是畅灵之脉,陆家应该看重他,当年的陆家为了此脉,可是做过不少事。
    但没得到时,他们畅想的是以后子孙的美好,得到了……,无可避免就受到了各世家以及太霄宫的侧目。”
    说到这里,随庆望向徒弟,“天下之道,在于一个平衡!哪怕是仙人,也无法确定自己辛苦求来的孩儿,真有灵根。
    修仙界各世家,谁家没有超过半数的凡人。这还是血脉较近的,血脉稍远的,大都迁到了凡世。
    畅灵之脉被天道所厚,不管灵根资质如何,至少九成九都是有灵根,能修炼。
    它被天下所忌,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随庆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林蹊,任何时候,你都要记着,这世间的事,不是非黑即白,是更多的黑白混杂的灰,天道如此,人心被利益所驱更是如此。
    陆信之母的死,据说有些蹊跷,陆信对陆家可能一直都有防范,他那样对家族,出事之后,早就因畅灵之脉,备受打击的家族又如何会庇护他?
    相比于陆家的某些人,陆岱山和仪芬,反而可能是做的最多的人,当年的事,为师有些猜测,他们有意无意地纵容了陆传与陆信相争,大概也是想其能推迟娶妻的时间。
    修仙界拳头为大,若陆信能在结丹或者元婴之后,与郑相宜结下一世婚盟,那时候,可能天下为庆,毕竟元婴修士历经的雷劫多,那时候不容易传下血脉。
    但他筑基就敢做下如此大事,都不用外人做什么,只太霄宫内部的某些人,就可以让他死上百回。”
    “……”
    陆灵蹊默默听着。
    随庆给自己灌了一口茶,“陆信和无想也是聪明人,他们当年其实想借道西狄,横跨二十万里寒漠,到那个没有灵气的荒园。”
    陆灵蹊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如果那样,主动权就一直在二人手上,那怎么?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去成?”
    “因为一则流言。”随庆很为二人可惜,“不知什么人把他二人要走西狄的事透露了出去,畅灵之脉对西狄的某些人来说也很重要,据说二人才过界不过百里,陆信就被人几番抢夺,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
    陆灵蹊没想到会这样,她的拳头隐在袖中,捏得紧紧的。
    “流放,在我看来,应该是陆信主动要求,陆岱山和仪芬顺势而为。但是他可以放下这里的一切,郑相宜却不能,至少当时的津生不同意。
    炼器大师、阵法大师不论哪一个,津生都舍不得。
    不仅津生舍不得,飘渺阁也舍不得,当时的飘渺阁历经几大兽潮,长一辈凋零,新一辈还没成长起来,郑相宜被宗门所重,自然也有她的责任。背弃一次可以,当满头白发的师父出现在面前,背弃二次……恐怕就做不到了。”
    随庆叹了一口气,“活在这世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责任,修仙者有修仙者的责任。
    无论是谁,生命中总要有不同的人走过,留下家人、朋友、爱人甚至仇人,这些……我们都要体会,都要担起,我们需要担起的。
    但是,这担起,我们却要有所选择。
    郑相宜担起了她担不起的担子,心顾在另一边,无法可想下,逼疯了她自己。
    此前车之鉴,为师希望你能永远铭记于心。缘断缘继,该舍当舍,万不可心生犹豫!”
    ……
    陆灵蹊从师父房里出来的时候,是满天热闹的星辰。
    她望着天空,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
    或者什么都不能想,因为想了没用。
    三百多年了,她们家该发生的,早已经发生过了。
    恩怨情仇她都背不起来,也背不动。
    陆灵蹊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唯一能想的,只能是修为再高些后,到西狄走一走,查清当年那个散发流言,阻止两位祖宗回归平凡的人。
    此人太过恶毒,散发那样的流言,显然是想把两位祖宗生生按死在修仙界。
    这样的人……
    陆灵蹊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本命法宝被祖宗那样一弄,就没必要再请容惑真人了。
    她要的杀人利器,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
    可隐可现,可合可分的重影刀,不出则罢,出必见血。
    天地无公道,那就等她有实力了自己要吧!
    陆灵蹊正要转身重回师父的房间,借他那里修炼一会,一旁的仓门无声而开。
    无想一下子蹦了出来,“林蹊,到这里。”
    陆灵蹊的满腔抑郁,一下子丢去,朝祖宗露了一个笑脸,“不早了,我回师父那里修炼一晚,明天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
    无想扯着她的袖子,“既然是修炼,在哪都是修炼,清漓师……师姐也要修炼,静柔也要修炼,我们陪你一起修炼不行吗?”
    这怎么行?
    陆灵蹊正要拒绝,清漓的声音传来,“林小友进来吧,正好,我有几件事情,想问一问小友。”
    “走吧走吧!”
    无想拖着她,“我告诉你噢,清漓师姐那里,还有不少好吃的海兽肉。”
    陆灵蹊还能说什么?
    “林蹊拜见清漓前辈,见过静柔师姐。”
    “坐!”
    清漓不动声色地把陆灵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今日天晚,明天我要亲向随庆道友道谢,谢谢你们师徒在那个时候,收留我家师妹和静柔。”
    没有他们的收留,只凭静柔,绝对无法让执着于各茶楼的无想师妹安静下来。
    在有灵石赔付的时候还好,当没了灵石……
    闹大了,师妹的脑子不正常,静柔没实力,两人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前辈不必谢我,我和静柔师姐是朋友呢。”
    师父那边,陆灵蹊不管,但她这里实没必要,“而且,我……很喜欢无想前辈!”祖宗是她的。
    “对对,林蹊喜欢我。”
    “……”笑看一眼高兴的师妹,清漓按下原先的几个问题,“行行,我知道了,那我就不谢她了,谁让她喜欢你呢。”
    “那……”
    无想突然觉得不对,连眨了两下眼睛,“她喜欢我,是我们关系好,可师姐……你还是要谢谢她吧!”
    嗯?
    清漓眉头微挑,“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她?”说话间,她又把陆灵蹊好生打量了一遍。
    好处,她给的起。
    但是,这孩子对傻了的无想,是不是太好了些?
    现在的师妹对她太依赖了。
    听静柔说了半天,清漓总觉得有些不对。
    与静柔是朋友,却把耐心和怜悯全给了师妹。
    这到底是随庆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两者兼有?
    百兽宗开蛋会上,那可怜蛋事件,得利最多的是这小丫头呢。
    无想的身份,瞒不过随庆。
    所以,静柔压根没瞒这对师徒。
    交好一个傻了的元婴修士,这里面的利……
    “不用不用。”
    陆灵蹊不知对方这一会想了多少,孝敬祖宗,照顾祖宗,原本就是她应该干的,“师……师叔,”她扯了一下无想,“相比于您给我的,我给您的实不算什么,如何能当得起清漓前辈的谢?”
    “她给你的?”
    清漓微瞟了静柔一眼,还是笑意盈盈地道,“我师妹上船的时候,身无长物,她能给你什么?”
    “灵感!”
    陆灵蹊也看了静柔一眼,笑道:“我和我师父要到乐机门求见容惑大师,请她帮忙解决我本命法宝中的一些问题,谁料被无想师叔无意中解决了。”
    噢?
    清漓眼中的笑意黯淡下来。
    师妹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如果没……
    “那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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