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追在苏鸾肩头上一靠,顿时便哭得泪水决堤。

    她眼泪一边往外涌一边心里骂自己本末倒置。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最忧心的竟不是弦国正面临灭顶之灾,而是嬴焕又欺瞒她——她当真是浸在这心思里出不去了。方才做了那么多安排、又寻了这么多要用的书,她都没能有哪怕半刻是不想这回事的。

    苏鸾被她哭得懵住,连问都不敢贸然多问,抬眸扫见书房一隅放着的窄榻,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扶她去休息。

    沉沉地往榻上一栽,阿追浑身疲惫涌来,刹那间就坠进了梦乡。

    梦里也是浑浑噩噩的,她仍能感觉到自己头脑发胀。似乎迷迷糊糊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费力地再抬起头时,两旁是高高的宫墙。

    宫墙间的甬道直往北通着,她举目看去,那边是一座巍峨的宫殿。定睛看了会儿后她忽地窒了息……

    这是荣宫。

    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纵是在梦里都清晰极了。

    曾经,在那数丈以外的宫殿门口,他对她说:“你跟我一起,我们住到天子的王宫去。”

    那是场幻境,却也是真的。她记得很清楚,也信他说这话时必是认真的。

    可她怎的忘了……要住到天子的王宫去,便是要一统天下。天下,自是包括弦国的。

    成则王侯败则贼,弦国战败之后怀哥哥的下场……

    阿追胡乱地摇了摇头,再不肯多看那宫殿一眼,她转过闷头便跑,高高的灰墙快速地从两旁划过,她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至撞到了人才停下。

    阿追惊然看着眼前的人,腿脚发僵地往后退。

    “我不跟你去荣宫!”她喊道,他一步步走近了,木然地问她:“不喜欢这地方,还是不喜欢我?”

    “我……”一股热泪漫上来,阿追透过泪意望着他模糊的面容看了许久,还是说不出那句“我不喜欢你”。

    然后她哭得迷迷糊糊地就问他:“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天下?”

    他刚一张口,她眼前白光一闪猛地醒来。急喘了几口气,阿追看到苏鸾伏在榻边睡着了,窗外已是月明如水。

    她没有打扰苏鸾,自己出了书房,在寒凉的月色下静静走了半天,胸中仍是沉得发闷。

    方才梦到的那一问……

    她应是已经想了许久了,只是从来没有勇气去问,所以一直避着。而她心里也确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所以就算是做梦梦到了,也只会立刻醒来,梦不到半句答案。

    阿追哀叹着在廊下坐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心里又苦又涩。

    她那么喜欢他,连他给她下毒的事情,她都几乎已不计较了。可在许许多多的事上,她却仍对他并无信任可言,而且眼下真出了事,还恰好证明了幸好她没有太信他。

    她心里一阵酸楚,又不知是为什么而酸楚。兀自想了许久许久,有那么一刹间突然明白过来……

    也许他并没有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和他从在军营里那阵,虽则饱受邪术搅扰,身子虚弱极了,她也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嘲笑他被邪巫欺负得吐血——打着哈欠也要嘲笑,轻松自在得经常让胡涤等一干人都傻着眼看她。她有时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太没心没肺,然则定下心来想想。其实真的是因为和他待在一起,她就觉得一切都很明朗,什么都不要紧,他们一定能把这一劫渡过去。

    可她对他来说,并没有这么重的分量吧……

    阿追并不知自己若遭邪术侵扰、又或只是“大病缠身”时,他会不会也全心全意地来帮她,眼前的事让她对此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连攻打弦国这样的事都不知会她一声,这是连她的生死都不顾了。

    阿追想着想着,觉得侧颊一阵痒意。伸手一抹,才知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摸出帕子擦了擦,起身想回书房,站起身才注意到几尺外的人。

    “……公子。”她别过头想掩饰哭容,苏洌轻声一喟走到她面前:“你继续叫我卿尘好了。睿国都没了,这‘公子’只是空话而已。”

    阿追抬头看向他,月色下,他的笑容清清淡淡的:“弦公于你而言……想来比我重要得多,你不会愿意看弦公两个字也变成空话。”

    他眸色微沉:“我说服女王撤军了。”

    “……”她心底一股难言的感觉,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松气道,“多谢。”

    而后二人各自沉默起来,须臾,阿追踟蹰道:“我想写封信问一问戚王此事,你觉得呢……”

    “你还心存幻想,盼着他能亲自跟你说点什么?”苏洌挑眉睇着她,眼底一片了然。

    阿追垂下眼眸,气力有些发虚地承认:“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_→大家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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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是因为单身狗的嫉妒之心熊熊燃烧才不让男女主好好过日子呢!哼!╭(╯^╰)╮

    70|周旋

    战时各样消息的传递常会关乎大局,是以书信往来不仅没有因为正在行军而放缓,反倒还更快了些。

    在褚国全境的大旗都撤换成“戚”字的时候,一封急信送到了戚王面前。

    “主上。”信使单膝跪地将两卷竹简呈上,又添了句:“国巫急信。”

    嬴焕刚触到竹简上的手停住:“国巫?”

    他的心跳禁不住地快了,将两卷竹简一并拿起来,挥手让信使退下,坐到案前定了口气,打开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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