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了许韵一人坐在那里。
    萧涣走在月色之中,细细思量着今天的事情。
    许韵如今就像疯了一样,时时眼红旁人的能耐风光,并总显露出想要让他谋取进步的心来。
    几个兄弟当中,他和八弟年纪相当,也最是要好,曾经几次三番和八弟探讨过这件事情。
    八弟的想法和他一致。深知他们这些人,既比不过太子和大皇子母家的势力,也比不过他二人的能耐。
    就连太子和大皇子二人都在夺嫡当中失利如此,他们这些年轻皇子,还是不要掺和得好,保不齐被人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萧涣心中不喜许韵,罗氏虽好,但终归和自己很难产生灵魂上的共鸣,谈论些风花雪月还好,但若说起正事来,罗氏几乎没有一点自己的见解,什么都依附着自己的思想,总不是那么个味儿。
    况且罗氏不过就是个侍妾,因为母亲不喜的缘故,即便诞下了长子但依然没有被封为侧妃。
    罗氏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的那些想法自己不必在乎更不必照顾。
    但若是许韵的话,他总不能忽略。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萧涣再一次有了休妻的念头。
    只不过许韵母亲终归是背靠着胡家,胡家有太后,掌着承恩公府。
    他可以这么想,但不能当着撕破脸这么做。
    萧涣只觉得胸中有一口大大的郁气凝结在内,总也吐不出来。
    看着月下的柳叶飘飘,萧涣突然想起了金花胡同的那位叶姑娘,楚楚可人,温婉可人。
    萧涣当即踏出门去:“备车,去一趟金花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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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韵第二天起床,听说萧涣去了金花胡同,好险没气晕过去,一把将桌上所有的杯盘餐具都砸了一地才算完。
    正当她思量要不要去宫中找哲嫔告状之时,忽而听得婢女来报,三王妃来了。
    许韵着实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如今如日中天的三皇子妃竟然会跑到自己府上寻自己说话。
    她即刻更衣梳妆完毕,早膳也顾不上用,出来跟三王妃吃茶说话。
    “今儿三嫂怎么得空过来坐坐?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三王妃笑了笑,道:“方才去太后宫中请安,太后赏下了两碟栗子糕,还说起弟妹小时候是喜欢吃的,正好也许久不见弟妹了,所以我便想着出宫给你送过来。”
    许韵笑道:“想不到太后还记着我年幼时的喜好,三嫂有心了,弟妹在这里谢过。”
    三王妃专程过来送太后给的栗子糕,许韵心中很是受用。
    她最喜欢听别人的示好奉承,最是喜欢别人提起她和太后的关系,这几句话等于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如今三皇子是皇帝面前第一红人,家里皇子妃也而跟着水涨船高,在妯娌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
    三皇子妃这样和气地同她说话,许韵对这个从前没多少交集的嫂嫂生出了许多好感。
    许韵也不会傻到认为三皇子妃这是看中了自己,今日才过来。
    她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三王妃愿意跟她亲近,是为了稳固三皇子地位,甚至为了借一下七皇子的助力,帮着三皇子上位。
    但即便如此,她也高兴。
    三王妃又陪着许韵闲聊了几句话,转而开口问道:“七弟呢,今儿可在府上?”
    许韵脸色一僵,随即道:“谁知道他又去哪里混了呢?依着我说,他也没什么正事,不过就是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我也懒得去管了。”
    三王妃对几位兄弟也有些基本的了解,听到许韵这么说心下了然:“七弟可真是个多情人。既如此,我先告辞,弟妹保重。”
    三王妃说罢,转身就要走,哪知许韵却留客道:“三嫂再坐一坐便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三王妃惊讶:“弟妹这话的意思是……”
    许韵道:“三嫂是自己人,我也不瞒着。虽说我们殿下不通如今朝里朝外这些事情,但我还有娘家兄弟姊妹,外祖家的舅舅表兄,总能为三哥三嫂解忧。”
    萧涣没本事,想做个缩头乌龟,许韵无力扭转,也不好拦着。她虽是女子,但贵为皇子妃,总不能只看着夫婿的脸色过日子,既然萧涣不争气,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她不扶他便是。
    她决定就着形势傍上三皇子和三王妃,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也给娘家找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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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皇帝发话,要把太子送去直隶骅镇的一处园子静养,并派了三皇子亲自去送。
    结果就在出行途中,太子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上吐下泻,浑身发抖,直冒冷汗,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太子虽然被废,但终究还是太子,是皇帝这么多年的心尖宠。
    押送的侍卫们不敢怠慢,即刻叫人回禀了皇帝。
    太子如今处于弱势,皇帝想起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再想到如今太子的处境,不免又心生怜悯。
    他也知道三皇子和太子就跟前世的冤家一般,一向不对付,对三皇子也难免有了隐隐的几分怀疑,当即把三皇子撤了回来,让四皇子去送太子出京。
    萧攸接到旨意后,快马加鞭赶到了京西的驿站。
    皇帝新派的太医已经赶早一步熬好了药,萧攸将药端过来交给太子。
    太子虚弱地倚在床头,额上已经渗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眉头紧锁,明显身体很不舒服。
    看到萧攸后,他没有跟对方多话,而是接过那药碗来一饮而尽。
    太子用完药后,将药碗递给身边王图:“孤还有几句话,要叮嘱四弟几句,你们几个先去外头守着便是。”
    等到王图等人撤出之后,萧攸凑上前来,对着太子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太子这般的大费周章,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能让自己换了三皇子过来,想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的。
    太子从贴身寝衣处取出一封名单,亲自递到萧攸手上:“年初时候,我都曾经同这些人打过招呼,这些人都堪为你所用,绝对忠心。若是四弟还不放心,只管先好好考察一番,日后的路都要你自己走,旁的事情孤也帮不到你。只盼着四弟珍重。”
    萧攸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太子这话靠谱儿,并非虚言。
    这个名单,太子绝不会轻易地交出来,这时候能够把它交给自己,不一定多希望自己能赢,但一定是希望三皇子输。
    萧攸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太子和大皇子斗了这么多年,关系应该更差一些,但就此番事情看来,太子明显和三皇子的关系比大皇子更差一些。
    从萧攸的观察来看,和大皇子相比,太子明显和三皇子之间有更大的过节。
    “多谢殿下。”萧攸将名单收了下来,斟酌开口道:“您和三哥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第76章 幸运   上天终归带她不薄。
    太子脸色苍白, 听了萧攸这番问话只是笑了笑:“积年的宿怨了,不值一提。”
    萧攸也懂了,两人之间的确有些积怨, 但太子今天并不想谈这些事情。
    太子又靠回了软枕上, 对着萧攸摆手道:“孤有些累了,先歇会儿,你也去前头先跟赵将军汇合吧。”
    “殿下可需要我……”
    萧攸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打断:“在孤这儿呆久了不是好事,莫要父皇和宫里那些人看出什么端倪。”
    萧攸点了点头:“殿下托付之事, 我心中都有数,殿下珍重,为弟先行告退。”
    与此同时, 陆想容来到长春宫给姨母请安,也从舒妃口中听说了太子被废始末里更详细的一些事情。
    陆想容离开的这几年里, 舒妃一直记挂着她,时时送礼物和寄信给她,如今看到她状态很好,腹中又有了孩子, 心中高兴,在聊过京中局势后, 便询问了她在褚西的诸多事情, 得知她一切安好, 夫妻和睦,便也放下心来。
    舒妃素来是不争不抢的自在性子,如今手上多了掌宫之权,更是在诸多方面添了几分便利,对宫中的许多事情也都知情不少。
    舒妃陪着陆想容谈了一些宫中琐事, 其中提到,不知道许贵妃和七皇子妃有什么过节,许贵妃曾在人前人后,几次三番让许韵下不来台。
    再有就是,皇帝年初南巡时,带回来了几个江南美人,个顶个的妩媚娇俏,据小道消息传闻,其中有两个似乎还是扬州瘦马。
    如今皇帝年纪大了,近来开始喜欢起了柔弱听话的女子,如此越发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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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妃这话倒也并非虚言。
    自打废了太子后,皇帝一直心情不好,就靠着这几个江南美人调节心情。
    可如今宫中有太后,也有许多的高位嫔妃时时盯着,皇帝觉得有些施展不开,便想带这几人去汤泉行宫小住几日,也好松缓一下筋骨。
    这天上午,皇帝过来许贵妃的延禧宫中用饭,说起自己打算去京郊泡汤泉的事情,而后看似不经意地对着许氏问道:“你也许久没去过汤泉行宫了,这会儿要不要跟着朕一起过去?”
    许氏借着上茶的功夫,抬头瞥了皇帝一眼。
    两人好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许氏只这么一眼就看出,皇帝其实并不想让自己跟着前去,而是对着她提起这件事情后,随口就这么一问。
    许氏微微一笑,对着皇帝道:“臣妾自然是愿意跟着皇上一道儿去的,只是眼下刚封了贵妃,您又让我跟着皇贵妃娘娘和舒妃姐姐多多学着,这回儿出去躲清闲想来也是不好。不如臣妾车次就就留在宫中,等下次时候再同陛下一道儿去汤泉行宫,陛下觉着可好?”
    皇帝被许贵妃这一番话感动了,心中越发舒坦起来:“果然有了贵妃的样子,倒是跟往日大有不同了,也不枉了朕当初执意要晋封你的心思。”
    许氏面上不显,心中冷笑。
    当初皇帝想要晋封的人明明是贤妃隋氏,就连吉服和依仗等都准备好了,结果大皇子坏了事,贤妃也不能再行册封了,皇帝也是那时才想起了她。
    但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她赚了便宜,许氏对着此事便也懒得计较了,只表现出十分念着皇帝好处的样子,倒也得了不少的好处和垂怜。
    延禧宫新做的绣球干贝很合皇帝的胃口,皇帝一连用了几个过后,就听得许氏问道:“这新上任的内廷司总管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前儿说好把冬衣送来,结果拖了两日还没来呢,我想着新总管上台,总难免有些忙碌,也就没着人去催促。只怕自己新封了贵妃,却总穿着去年的旧衣裳,说出去不好听。”
    许氏看皇帝皇帝不自觉地停住了筷子,明显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来,又轻叹了一口气,对皇帝道:“我的事情倒也罢了,新总管忘性大,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只是那次我看到皇上房中插瓶的梅花有些不好,叫人换了新的好的来,跟内廷司连着,说了几次,也都没有动静……”
    皇帝心中不悦,对陈年道:“去内廷司胡畚这都是办得什么差事。”
    许贵妃体贴地给皇帝又添了一块嫩炙,道:“皇上息怒,许是臣妾道行不够,说不听胡总管。太后见自己殿中窗纱颜色有些清冷,冬天用着不好,不过随口提了两句,内廷司即刻就找人换了呢,可见胡总管虽然对臣妾的事情不上心,对太后还是忠心的。”
    新上任的内廷司总管大臣正是胡家子弟,也是太后的亲侄儿。
    许贵妃这一番话,弄得皇帝开始琢磨起来。
    这个人是当初太后极力推荐的,如今上位后便只顾着太后,把乾清宫和延禧宫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找这么说来,那是不是只有太后和慈宁宫的事情才能劳动他?他这个皇帝都不够分量了?
    皇帝捧起许贵妃微微蹙眉的小脸儿,对着她安抚道:“爱妃受委屈了,若是日后再看着内廷司不妥,只管来报我,我给你主持公道。”
    许贵妃笑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不委屈。再说了,这位胡总管和三殿下素来交好,三殿下又是您心尖上的皇子,臣妾就是看您的面子,也犯不着和他置气。”
    “越发胡说了。”皇帝道,“朕对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即便你日后生了孩子,朕也是一样待的。”
    皇帝虽然说得轻松,但在说话之间,眉头已经微不可闻地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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