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珠倒是有几分相信这嬷嬷说的话,以她所见的高六爷,那真是无理都能搅三分,想来还真有可能。
    又见这嬷嬷说话行事颇有章法,反正也是闲着。
    干脆让这嬷嬷起身,说些闲话,打听起她的来历。
    原来这嬷嬷姓赵,当年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人,被罚三伏天里,跪在御花园里的石子路上,差点没了性命。
    得亏遇到了荣宜县君经过,见她可怜,为她说了两句好话,让她免了剩下的处罚。
    又将荷包赏赐给她,荷包里恰好有一味解暑的香薷丸,让她解了暑气,没中暑昏过去。
    后来荣宜县君曾经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赵嬷嬷心中感念,找了机会,成了伺候荣宜县君的宫女,十分忠心耿耿。
    荣宜县君也就干脆将她要到身边,成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出嫁也带到了高家。
    当初荣宜县君陪嫁的贴身的丫头,也有五六个,这么些年,剩下的,也就只有她和另一个姓孙的嬷嬷了。
    王永珠心里一动,算一下这赵嬷嬷的年纪,以荣宜县君对她的信任,婚后,荣宜县君也经常入宫,是皇后跟前的得意红人。
    带着赵嬷嬷在宫里也应该颇有几分脸面,那当年齐乐一事,她会不会知道一些?
    都说宫里讳莫如深,她倒是有心想跟皇后打听,又怕犯了忌讳,更何况,皇后入宫并没有多少年,当年齐乐之事恐怕她也不清楚。
    别的人,王永珠也不敢随便打听去问,想来这宫里能放出来的嬷嬷,一个个都嘴巴紧的很,不会吐露宫中的忌讳。
    可这赵嬷嬷想来没有这么多忌讳吧?
    得想个法子探探她的口风才好。
    王永珠有了主意,就越发的和气,只做好奇,不动声色的问些当年宫中的事情。
    赵嬷嬷应该是没发现王永珠故意打听,加上王永珠问的也都是一些普通问题,倒是有问必答。
    正当王永珠打算再问深一点的时候,门打开了。
    高氏走了出来,除了眼圈有些红,精神倒还好。
    屋里传来高六爷声嘶力竭的喊声:“你都知道了,为何还不放了我——”
    高氏头都没回,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走到王永珠的面前。
    深吸一口气:“有没有那种药,服用后,就下不来床,神智清醒,却不能说不能动——”
    王永珠眯了眯眼睛:“你要给高六爷服用?”
    高氏点点头。
    一旁的赵嬷嬷张张嘴,似乎想开口劝两句,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你确定?”王永珠问。
    高氏重重的点头,神色平静:“我用我娘的所有嫁妆换一颗这种药!”这是完全豁出去了。
    赵嬷嬷这才急了:“小姐!那可都是县君留给你的——”
    “嬷嬷,若是能用这些,换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煎熬,从高高在上的老爷,变成了一个动弹不得的废物,别说是娘的嫁妆,就是我的嫁妆,我也舍得!”
    赵嬷嬷看着高氏平静到可怕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不说话了。
    高氏死死地盯着王永珠,等待她的回答。
    王永珠叹口气:“这药,我没有!”
    高氏急了,一把抓住王永珠的手:“你怎么会没有?是不是嫌弃我给的少了?加上我的嫁妆,我的嫁妆都给你,还不够吗?”
    王永珠摇摇头,轻轻的挣脱开高氏的手:“虽然高六爷是个吃软饭的混蛋,不堪为人父为人夫,可若让我配这种药给他,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再者,你这般豁出去了,什么都不顾了,名声不要了,钱财不要了,只想让他吃苦。”
    “可外头人不是傻子,高家人不是傻子,你真喂他吃了这药,到时候难道人家不会发觉?追查起来,莫非你能保证人家查不到你我头上?”
    一旁的赵嬷嬷也跟着规劝:“小姐,世子夫人说的极是,万万不能鲁莽行事啊!若是县君知道小姐您这样,只怕在下头也难安生!”
    高氏眼泪眼圈通红,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抱着赵嬷嬷:“嬷嬷,不出这口气,我心里难受!我过不去!过不去!”
    赵嬷嬷老泪纵横,只抱着高氏痛哭不止。
    王永珠被哭得脑壳疼,也咬着牙没松口。
    只道:“若是没其他事,该送高六爷回去那边了——”
    高氏没做声,似乎还不甘心。
    赵嬷嬷对着王永珠双手拜了拜,一脸哀求之色。
    王永珠长长的叹口气,径直往关着高六爷的厢房走去。
    门口的婆子迟疑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高氏,见她没出声,知道这是默认了,行了个礼,将门推开,让王永珠进去。
    屋里,高六爷神色萎靡的瘫坐在椅子上,若不是绳子绑着,只怕他就要软成一滩泥了。
    看到王永珠进来,也只抬了抬眼皮,不敢再大放厥词了。
    王永珠上前两步,“今日的事情,若是六爷识相呢,就老老实实乖乖的在家养伤,对外说替县君守节,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了。”
    “若是我听到六爷或者高家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停顿了一下。
    “六爷想来不知道我,我是乡下来的,不懂什么规矩,只知道,若是想让一个人听话,别的不管用,只要拳头硬,自然什么话都会有人听!若是六爷不慎说错什么话,也没什么,六爷只千万别出门,不然,缺条胳膊断条腿那可就糟了!您说对不对?”
    “若是六爷同意呢,就点点头,我这就给您松绑!若是六爷还有意见,没事,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等个一两天也是等的起的!就怕六爷等不起啊!这人一天不吃饭可以,一天不喝水,可就难熬了。”
    “更不用说,这晚上就在隔壁正房,可是荣宜县君咽气的地方,据说要是仙去的人心不甘情不愿,或者在阳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晚上就会回来看看,将那些她想带走的人,一并带到下头去——”
    ……
    “我同意!我同意!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高六爷先还硬挺着,听到后来,忍不住后背发凉。
    总觉得这屋里有一股寒气在围绕着自己打转,尤其是露在外头的脖子和手,都寒浸浸的,哪里还撑得住,几乎要哭爹喊娘了。
    王永珠这正说得兴起,还打算详细给高六爷描述一番,这荣宜县君要是回来,会如何如何呢。
    没曾想高六爷这么快就怂了。
    可惜的叹了一口气:“那若是别人问起你脸上的伤,你该怎么说?”
    高六爷求生欲爆棚:“那是我自己摔的!自己摔的!和其他人无关!”
    很好!王永珠满意的点点头。
    上前,走到高六爷的身后,一边做势解开高六爷的绳子,一面取下头上一根银簪,从里面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来。
    趁着给高六爷解开绳子的时候,在他身上迅速的扎了几个穴位。
    高六爷被绑了这半日,血液流通不畅,此刻松绑,只觉得浑身如同蚂蚁咬一般又酸又疼,难受得很,那点银针刺入的疼痛压根就没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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