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三这薛家主事人,到底比薛老三知道更多内情。

    酬秦唐之功?

    薛老三都快忘了自己干过这么档子事儿了,当初从安老爷子那儿领的那张“特等功”和“特级英雄”的证书,他早就不知道扔到何处去了。当初,他纯以为这是上面弄来糊弄自己的两张废纸,本来嘛,立这么大功劳,一不加官,二不进爵的,很难让薛老三这自私自利的家伙相信组织还会记着自己的功勋,这会儿,陡然听薛安远提起这档子事儿,薛老三才算是叹服了,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当初那几位就想好了等自己结婚时,给自己弄个排场,酬功了事。

    可到底会有多大的排场呢?薛老三忽然有些期待了!

    …………………………

    八月十五,月明星稀,晚上七点整,薛向和苏风雪的婚礼,在钓y台国宾馆18号楼拉开了帷幕。

    说起这钓y台国宾馆,后世之人,未必对其如何陌生,毕竟新世纪之初,钓y台国宾馆便对外开放,以作商用了,不过再如何开放,总有些禁地,不是凡人能够触碰的,这18号楼,便是这最高禁地!

    宽敞的大厅内,大理石铺地,硕大的水晶吊灯,色作粉红,明显是临时装换的,厅内八根四人合抱的描金大理石壁柱也串上了大红的穿花,灯火辉煌的大厅内竟然燃起了红烛,两只数米高的红烛在婚礼两边亮起,正厅顶上,十八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此时此刻,这座只招待重量级外国元首的大厅,第一次装点出了浓浓的婚庆气息。

    大红地毯铺就的婚礼台上,八位雪肤花貌的总政文工团的台柱子,散散落落,各据一方,鼓瑟吹笙,调琴弄箫,一时间,满厅的丝竹悠扬。

    左厅内,一溜的楠木八仙桌五纵十竖的排开,每席八座,可纳整整四百人。

    不过,此时尚不到就餐时间,亦不到婚礼时间,所有到场的客人,并不在左厅,亦不在正厅,而是在宽广的右厅内,闲坐品茗,谈笑风生。

    的确,薛老三这个婚礼时间,选的实在是太巧了,正值大换届之年,且党代会在即,各方代表已然云集四九城!

    薛老三婚礼此时召开,几乎为博弈各方提供了一个最完美的交融平台,再加上,改革肇始至今已近五年,风波迭起,道路曲折,但总得说来,成就喜人,前景可期,而在这期间,争论不停,矛盾不断,许多老同志也因此闹上了别扭,而今次薛老三的婚礼,则成了一条丝带,将各方完美地串联起来,有了见面的机会,就有了对话的可能。

    且今次是薛家人大婚,乃是喜庆之时,浓浓的喜庆气氛,便是化解怨愤的最好因子,是以,此场婚礼,便有了与众不同的独特意义。

    七点半的时候,各位该到的,能到的客人们,基本到齐!

    放眼望去,但见大佬云集,将星闪耀,此间二百余人,随便走出一个,便是了不得的人物。

    薛老三被薛安远叫在身边,站在右厅外,作了迎宾门童一般,毕竟不管中办再怎么全权操办,这场聚会再怎么有与众不同的意义,本质上还是薛老三的婚礼。

    既然是婚礼,薛老三这新郎倌,就得在门前迎客,而苏风雪这位新娘似乎另有特权,早早被总政文工团策划科的干事们请了过去。

    说起来,薛老三以为自己算是见过世面,开过眼界的,毕竟大首长,他很是见过不少,可今天,薛老三才知道什么叫冠盖云集,大佬如雨。

    这半个钟头的功夫,薛老三见了两位老帅,四十六位开国将军,除了几位常委外,政局全至,薛向甚至见到了先总理的夫人,那位慈祥和蔼的老妈妈,更有实在因年事已高,退居二线多年的老同志,望着那些曾经只在史书中闪跃着金光的名字,一个个化作真人站在你面前,冲你拍肩,抚头,赞叹一声“好小伙子”、“棒小哥”,有几人能不晕菜,至少薛老三这位有着国术宗师的坚强心脏都有些撑不住了。

    璀璨灯火下,回目望去,薛老三实在是找不到真实感,直若置身梦里。

    “老三,你在外面候着,不管还有没有人到场,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我进去招待!”

    薛安远拍拍薛向肩膀,说话儿,就进了右厅,步履却不容往日严整。

    薛向看得出来,今天大伯也很激动,想来也是,薛家虽名曰竖旗,却终究底蕴不够,而今日之后,底蕴之说,遂成空言。

    “薛老弟,恭喜啊!”

    薛老三正望着月下的皇家园林,怔怔出神,身后却穿来道熟悉的声音。

    薛老三不回过头去,便知来人是谁,“江书记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来人正是江朝天,他随江政局而至。细说来,今次婚庆规格极高,虽未明定级别,中办行事,向来最有主张!就拿如何设定参宴人选来说,除了老一辈退下的元勋,省部级几乎就是一道铁杠,而军队体系,也只邀请大军区级以上干部,是以,方才薛老三接待的来人,入眼竟是大佬,反倒省部大员最少。

    当然,中办有划定了界限,却也不能不顾及薛家人的感受,说到底,今次宴会是参加薛家人婚礼的,是以,宁主任也酌情考虑了薛安远提交的名单,并婉转和薛安远谈了半晌,才有三五级别不够的至交好友获准入场。

    而既然是婚宴,妇孺孩童之流,自然难以断绝,不然还不如真当会议举行算了,这点中办自然考虑到了,是以,请柬之上,皆名言限定了所携人数,当然,资历极老,级别高绝的那一堆,中办是不会犯此忌讳的,好在来员皆识礼数,更是知道这次婚宴的意义,携带孩童的,可谓凤毛麟角,便是带了家眷的也是极少,而这位江公子正是跟着乃父而至。

    却说在薛向调离萧山之时,江朝天也由江县长变成了江书记,这会儿,薛向随口叫准了官称,显然也是无时或忘这位江公子。不过,薛老三对上这位江公子,从来不忘损上几句,这不,人江公子刚开言打声招呼,这家伙的损言损语,便脱口而出。

    “蓬荜生辉!!!”

    听了薛老三这四个字,江公子差点儿没一头载到,此间若是蓬荜的话,天下还有广厦华居么?)

    第十二章救火

    “薛老弟,都这会儿了,你还不忘占嘴上便宜,兄弟我真是服了!”

    江朝天步到门前,含笑而言。

    这会儿,江公子算是明白了,和这位没皮没脸的家伙,永远不要较真,应对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自动过滤某些废话。

    薛向笑道:“怎么,江公子不在里面应酬,反倒跑出来陪我了?”

    “应酬?你说里面?”

    江朝天作出一脸错愕,忽又挥挥手,“别逗了,那里面啥阵势,你这儿迎候了半天,不知道?可有我江某人插得进嘴的地方?风凉话,说到你老弟这份儿上,可真是绝了,怎么着,你老弟今次这份儿可是拔足了,放过去,大概就太子大婚有这阵势了,门槛高得吓人,刚才我见着我们江汉的宋省长了,他老先生都浑身不自在,站在门角里,我这个平时入不得他眼的小小县官,都成了救命稻草一般,被拉着谈了半天,亏得又来了几位省长,部长,宋省长才找着圈子,要不,我这会儿还在里头替你老弟陪客啊,兄弟我实在是羡慕得不行啊!”

    江朝天这番话,绝对由衷而发,薛老三大婚的排场实在是太令他羡慕了,想他江公子前年结婚,也不过是在这儿的三号楼大宴宾客!

    说起来,那天宾朋来的也是不少,高官显宦,公子王孙,也是冠盖如云!可和今日薛向大婚的阵势比起来,简直就上不得台面,在这儿高官显宦压根儿就上不得台盘,像那宋省长之流,放在江汉,那绝对是跺跺脚,全省震颤。就是来得京城,大小也是号人物,可在这儿。就剩了挤门角的份儿了。

    至于那王孙公子,要进此处,根本就没门,不说别人。就是他江某人,江公子,四九城谁家结婚。压根儿就不兴说凭请柬进门的,他江公子要去,大步直接跨进去就是,且跨进去还得坐首席,可现如今,薛大官人成婚,他江公子竟然连请柬也没混上一张。要不是他老父江政局所得那张请柬下方印着“可携家眷一名”的小字,他江公子压根儿就进不来。

    看看,堂堂江公子,曾经的四九城四大公子之一,现如今混成了那请柬上的一行小字。都快没存在感了,如何让江公子顺得过气来。

    薛老三笑道:“得了,你就甭羡慕了,我今天这婚结的,你见过新郎倌当迎宾的么,连个知客先生也不请,弄了半天,我连我媳妇儿都没见着,这快赶上旧社会了吧,非得入洞房时,才能挑起红盖头见着新娘子!看看吧,里面可是欢声笑语,热火朝天,来参加婚宴的,竟都是我压根儿没照过面的,你老哥要还说我这婚结的有面子,我真是没地儿说理去了!”

    闻听此言,江公子突然弯腰捂住了肚子,他在心里无数遍告诉自己,将姓薛的这话当放屁,不跟他一般见识,就当没听见,可生理反应终究不是人能控制的,江公子听了薛老三这卖萌致死的话,心肺是一阵接一阵的抽搐。

    “你这是咋地呢?”

    薛老三赶忙扶住了江朝天,这回,这家伙倒是实心实意,他真以为江朝天是发了什么急性病,浑不知自己卖萌的功夫已到了伤人无形的地步了,风凉话说得人家江公子是如吹寒风,能不着凉!

    刷的一下,江公子一把推开了薛老三,踉跄着脚步,奔回了内堂,中途瞅都没瞅薛老三一眼,似乎瞅一眼这家伙,就得呕出来,更是将来此寻薛老三,探听某些消息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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