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林扫了段钢一眼,心头疑虑万千重,他和段钢共事数载,太了解这个人了。

    在他看来,段钢绝对是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关键当口,他段某人眼见着就要高升了,该是比谁都知道稳定的重要性。

    可他段某人现在,竟是要往死里打击薛衙内,这分明既不符合常理,又不符合逻辑!

    事出反常,必然见妖,陈道林一时间猜不透段钢为何下如此狠手,但领袖教导的话,他可是记得极牢,那就是:凡是敌人赞成的,我们就要坚决反对!

    当然,段钢和他是亲切同志,算不得敌人,不过在明珠政局内,却是实实在在的政治对手,将来段某人扶正,他陈某热极有可能也更进一步,届时,和段钢必然还是两强相争!

    他陈某人可从来就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性子,他可不愿意届时沉浮段钢羽翼下,忍气吞声。

    与此同时,薛向受此大难,他陈某人若是在能力和原则范围内,力挺一把,这落下的人情可就大了去了,戏文里怎么说来着:功高莫过保驾!

    眼下,他陈某人若是扶一把,那就是在替他薛家太子保驾!

    如此一反一正,陈道林心中的算盘,已经扒拉得极为清楚了。

    就在陈道林盘算的当口,段钢已经强调完此次泼粪事件造成的恶劣政治影响的严重性,接着开始了自我检讨,“………同志们,在这里我要向大家做个检讨,虽然今次主要是薛向同志肆意妄为,品行不端,给咱们市委抹了黑,但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毕竟薛向同志是我力主从中央要下来的干部,也是我疏于管教,才晾成了今天的恶果,在这里我向大家检讨!”

    说话儿,段钢竟站起身来,微微低了低头,接道,“稍后,我会向汪书面检讨!”

    “好狠的心!”

    段钢这番作势方罢,陈道林便暗暗叫出了这四个字。

    他这哪是在检讨,这简直是在往薛向棺材上定钉子!

    段钢真不愧是搞政治的,这手简直妙绝,不仅坐实了薛向犯了大错,更撇开了别人指他私心的可能,毕竟按常理度之,薛向是他段某人从中央要下来的干部,按官场那套,薛向就是他段钢这条线上的,如今他段某人宁可做检讨,也不维护薛向,这是多么的大公无私啊!

    眼见着段钢还要继续表演,陈道林终于忍不住出口了,“段市长,现在情况并未完全明了,对于今天早上市委大院门口的那一幕,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所以此时就归罪于薛向同志,还为时过早,您也大可不必这会儿就开始自责!”

    段钢摆摆手,“谢谢陈书记宽慰,只是眼下的案情不是不明了,而是已经弄清得差不多了,这样吧,鉴于还有同志和道林书记一样,并不清楚案情进展,郑书记,你就就本案案情,跟常委会做个详细的汇报吧!”

    郑行高点点头,“同志们,下面我就就今天早上的泼粪案和王中军致死案,向大家做个简要的报告……”

    郑新高陈述得很详细,语速也很慢,本来此事就诡异,新奇,众人注意力高度集中,也听得分明。

    其中,郑行高讲述的细节,大部分与铁进在咖啡馆通报给的薛向无异,主要内容,还是薛向强jian马秀芬,古大力为妻报仇,来市委大院门口围堵薛向泼粪,而薛向以雪团还击过程中,遭致老王眯眼,滑倒,磕脑,身死!。

    第三百三十七章证据确凿

    “荒谬,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郑书记,你们公安机关问案,是不是太简单,太草率了,如此草草就给薛向同志这样一位党内英俊定了性,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据我所知,市委门卫王进军同志之死,与你所述,大相径庭!”

    郑新高一番介绍才方及半,陈道林便喝出声来。

    而众人没想到的是,陈道林喝出声霎那,一位几乎从不在市委常委会上发言的人也吵出声来,此人正是明珠警备区司令员黄洪。

    黄洪的发言,不仅比陈道林更激烈,气势也更见雄张,甚至还点出了那个众所周知某大佬评薛向的“党内英俊”的评语,来威慑众人。

    却说,陈道林和黄洪同时发言,但众人的注意力,最重全落在了黄洪身上。

    众常委实在不明白这位怎么突然炸了,俄顷,众人皆想到了那位薛衙内的伯父是干哪行的,便全明了了。

    闻听黄洪发言,陈道林也微微愣了愣神儿,后边的话未及出口,便听黄洪接道:“据我所知,王进军老英雄之死,分明是古大力所为,当时,古大力等人冲薛向同志泼粪,被薛向同志避开,结果,王进军老英雄被淋了一头,其后,古大力等人又丧心病狂地冲薛向同志的吉普车泼粪,正义感强烈的王进军老英雄瞧不过眼,抽出皮带,和古大力等人搏斗,稍后,被古大力等人以多欺少围殴。薛向同志在远处瞧见,赶忙抓了雪球砸古大力等人。熟料,慌乱间,古大力伸手推了王进军老英雄一下,王老英雄本就一腿有疾,无法避开,最重,就才有了这不幸悲剧的发生。”

    “以上,我所详述的。我敢保证并非我杜撰,乃是今早值守市委大门的警备区禁卫团二营三连的一排三班的杨波和廖剑青两位战士亲眼所见,且二人已经将今早所见,写成了书面材料,呈交给了市公安局,这样,我就不明白了。郑书记为何还口口声声说,是薛向失手杀了王老英雄!难道你还没收到公安局的呈报么,既然如此,怎么又说基本弄清了案情。”

    谁也没想到黄洪会爆出这么个料,便连陈道林也松了一大口气,既然杀人的事儿都是栽赃的。这强jian之事,只怕连脚趾头都扯得明白!

    就在陈道林准备开口之际,郑行高先发言了,“陈书记,黄司令。你们二位这性子也太急了吧,我案情还没介绍完。你们二位便打断了,就是让我分辨,也得听我把案子说我不是?毕竟你们不愿听真听全,就要强为犯罪嫌疑人出头,但别的同志还得了解全部情况,才好做出判断呀!”

    被郑行高不阴不阳地刺了句,陈道林挥挥手,“行高同志,你接着说,我倒要看看薛向是个怎样的衣冠禽兽!”

    郑行高却是不急,慢条斯理地燃一支烟,方道:“黄司令员介绍的这个情况确实属实,两位战士的供词我也收到了,只是方才,我还来不及分说,便让你们打断了,下面我接着说,经过市局将两位值班战士,和古大力等人的口供对比,基本可以判定,在王进军老同志死亡的事件上,薛向同志是被污蔑的,这点,我们公安机关敢作保!”

    话至此处,陡然峰回路转,“但在强jian罪行方面,目前的证词,证据,已经组成了相当完整的证据链,从这个证据链看,薛向同志确实有重大作案嫌疑!”

    “荒谬!”啪的一声响,陈道林宽厚的巴掌印在了桌子上面,“郑书记,段市长,诸位同志们,非是我袒护薛向,才为他辩解,可薛向同志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京大才子、党内高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咱们就抛开党性原则,就以普通人论薛向,他也做不出这种事,这点,我相信在座的绝大多数同志,和我的看法一致。”

    陈道林这话有些牵强,没办法,因为很多话他不好明说,比如什么薛向这等优秀男人怎会看上工人老婆之类的,毕竟他得顾忌身份。

    但陈道林这层意思,却是透出来了,与会常委们绝大多数也都认为此事纯属扯淡。

    薛向何等人材,家世,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致干出这种浑事,说句诛心之言,这等衙内要女人,是难事儿么?

    理是这么理,可谁也不会说出来,更何况,案情讲究的是证据,这种连台面都上不得的幽暗心理,自然构不成逻辑关系。

    总不能硬说,一个身家百万的人,不会去偷一双十块钱的袜子吧,毕竟天下有怪癖人多了去了。

    果然,郑行高道:“陈书记,您要是这么强辩,那就没道理了,世上的事儿,可不能只看表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和事儿都多了,更何况薛向同志年少慕艾,更兼新婚燕尔,夫妻分居,时间长了,生出些遐思绮念,那也是人之常情,若他再不畏惧法律,松了心中的缰绳,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又有什么不可能呢。当然,我这也只是如陈书记那般以常情常理为推断,并不能构成证据,下面我要说的,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说话儿,郑行高忽然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对着众人晃了一圈后,顺手拍在了办公桌中央,“这位就是古大力的爱人,也就是薛向侵害的那位妇女马秀芬同志的照片,同志们看看,看完了,想必就会有所得!”

    郑行高话音方落,众人皆朝那照片瞧去,但见相片的女人,杏眼桃腮,墨发堆鸦,绿色呢子大衣,米色衬裤,衬得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手持折扇,嘴角浅笑,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这真是马秀芬?”

    黄洪简直有些难以置信,这等美人,怎么会嫁给锅炉工,放到哪个文工团,也是台柱子的胚子。

    黄洪的惊疑,众人皆听在耳里,其实此刻如黄洪作一般念想之人,在所多有。

    郑行高道:“照片上这位女同志就是马秀芬,现在诸位知道我为何说薛向有些遐思绮念也正常了吧?”

    陈道林笑道:“郑书记此话没谱了吧,难不成见着漂亮女同志,男同志就都得生出歹心来,你这个人性本恶论,我看很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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