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宏宇果然陷入沉思,面色凝重。
    这齐平路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先是慌慌忙忙的跑路,同时电话也打不通了,可以看做第一次失联。但没过多久,他又摸到个手机打回了家里,说自己的手机遗失,后续落脚后会再联系,但却就此杳无音讯。
    再次见到他,就是酒店顶楼的蓄水罐里,成了具表面尸蜡化的膨胀尸体,而且体内发现了氯羟去甲安定,血药浓度极高,结合他失联且无法联系的情况推测,应当是被人劫持了。
    现在又说他在观居村卖过一星期的烧烤?
    闹哪样?
    卖烧烤和被劫持二者压根相悖,限制他自由的人绝不可能让他卖烧烤,那样他有太多的机会向外界求助了——从他吞下周静红的画这一行为看,他绝不甘心任由作案人操控。
    绝了,这案子处处都是矛盾点。
    等等……
    齐宏宇忽然想到,先前自己陷入了误区——或许周静红失联与齐平路遇害并无直接关系,但周静红这个人和齐平路绝对是有关的。
    至少齐平路遇害前,大概率和周静红接触过!
    周静红的案子不能丢。
    刚想到这,抬头看向石羡玉,结果就瞧见石羡玉连连点头:“你都想不明白的话,刘哥想不通这个疑点也就理所应当了。”
    “不是,你啥脑回路?”齐宏宇节奏都被他打乱了,有点懵。
    “先放下这个疑点吧。”石羡玉摇头说道:“不管他到底为什么卖烧烤,他铁定在观居村附近出没过,盯准这个地方展开地毯式搜寻,我就不信半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齐宏宇木然点头。
    他觉得和石羡玉待一块,自己的智商会被拉低。
    于是他干脆不按石羡玉的节奏来了,直接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发现么?”
    “找到了齐平路刚到那一阵的住宿记录,当时他住的宾馆,共四天。”石羡玉说:“可惜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只能查到入住信息,查不到监控录像,视频早已被覆盖。”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问:“入住人有几个?”
    “他一个。”
    想了想,齐宏宇又说:“那就将他入住前中后共计七天内的入住人信息统统调出来,逐一排查,筛出与周静红有过交集的,定为重点侦查目标。”
    “又是死马当活马医?”
    “嗯。”齐宏宇点头:“你刚刚说得对,我们目前没有明确的调查方向,还是别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按照常规手段能想到的都查过一遍就是,哪里去的突破再重点攻坚哪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作案人反侦查能力再出色,肯定也有想不到的疏忽之处。他能成功堵上无数漏洞,但只要有一处没堵上并被我们抓住,那我们就有了直观的目标。”
    略一顿,他终于说出刚刚就想说,却被石羡玉打乱节奏而没能说出口的话来:“就比如齐平路肚子里那副画——那副画既是周静红画的,就说明她绝对和本案脱不了干系,甚至齐平路来主城的根本目的,可能就是找她。
    所以……周静红失联的事儿咱们可以暂且先不管,交给长南的兄弟伙,但她的人际关系我们一定要排查,她也是本案的关键点之一。”
    石羡玉捏着下巴沉思了半天,点头:“也是,先前我竟疏忽了。”
    齐宏宇盯着他看了半晌,说不准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如果是装的,就说明这家伙先前刻意误导自己,他不想自己参与进周静红的案子里……
    不过,既然连自己都险些被误导了,那石羡玉有此疏忽倒也正常,还是那句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不必老去纠结那些阴谋论的东西,石羡玉虽表现的古里古怪,有点神经质,但还是值得信赖的。
    齐宏宇如是想到。
    刚回过神,齐宏宇就看到石羡玉的灼灼目光正盯着他看,嗯,他眼睛还没眯回去。
    石羡玉还说:“怎么又走神?总感觉你在心里说我坏话,对我怀着满满的恶意。”
    “还挺敏锐。”齐宏宇大方承认:“确实在说你坏话。”
    石羡玉:……
    “走吧。”齐宏宇站起身:“我不想在这儿干等着,去观居村看看?”
    “去了又能怎样?这种地毯式搜寻,只能依靠人海战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多份力量总归是好的。你去不去?”
    “不想动。”
    “那我自己走了?”齐宏宇拿起阔落装进自己巨深的警裤口袋里,一边问一边作势欲走。
    “去去去。”石羡玉无奈,只得跟着起身。
    随着他站起来,双眼再次一点点眯起,最后只留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身子也逐渐佝偻,双肩略微蜷缩,“丧”字一点点爬满他全身上下。
    但齐宏宇却忽的一眯眼。
    认真观察之下,他第一次发现,石羡玉的身子看似松软没劲,但其实肌肉都半收缩着,并未放松。他双肩微耸略缩,乍一瞧很没精神的样子,但这样的状态,反倒利于他迅速反应、出拳。
    再联想到他练过拳,挺能打……
    这家伙,其实时刻都在绷着么?
    怪不得之前抓人时,那男护士忽然攻击,首当其冲的自己都完全没反应过来,但石羡玉却能后发先至迅速钳制住那人的手腕,并三两下将之制服。
    齐宏宇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鶸的事实。
    一面往外走,齐宏宇一面忍不住拿余光偷偷打量石羡玉,又惊奇的发现这家伙每一步的步间距惊人的一致,而且落地无声。
    果然,石羡玉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咸鱼,或者说咸鱼只是他的保护色。
    而且怪不得他总能神出鬼没。
    正寻思着,石羡玉忽然吐槽道:“师兄你能不能别老偷偷摸摸偏偏又不加掩饰的拿旁光打量我?看的我心里毛毛的。”
    齐宏宇有点儿尴尬,脚趾头不受控制的略微往鞋底抠了下,但却还是面无表情的嘴硬道:“不,我膀胱并没有这个技能,我是用余光看的。”
    “切。”
    ……
    果然如石羡玉说的那样,他俩到观居村并不能发挥什么卵用,因为调查时间过短,目前并没有什么收获。
    夜深了,不方便再展开走访排查,石羡玉只好下令收队,就地开了个会。期间仇教导察觉到石羡玉较之先前主动了些,便果断克制住表现欲,自觉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将舞台交给石羡玉。
    整合完线索和发现,并将调查周静红的结果转告给大家,石羡玉便宣布解散,明儿一早不必再费功夫绕道回支队了,直接原地集合布置任务。
    这个决定受到大家一致好评。
    等人走差不多乐之后,石羡玉才看向齐宏宇,问道:“师兄你呢?回支队吗?”
    “嗯。”齐宏宇颔首:“回去睡一觉,明儿再……”
    “不如到我家坐坐?”石羡玉说:“欣欣准备了宵夜,喊我带你去一块吃点,晚上可以直接在我家歇息,明儿再一块过来。”
    想了想,齐宏宇觉得去他家做个客也不错,便没拒绝。
    此前几小时的调查,两人都投入进去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案子,相互有话没话的搭几句嘴,便没心思再瞎唠嗑,各自陷入沉思。
    想一半,齐宏宇忽然“惊醒”,侧目看向石羡玉:“话说你注意力还是集中点吧,开车呢,我怕你把我俩开进江里去。”
    石羡玉无语:“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哎哎哎!小心红灯!”
    猛一脚刹车,石羡玉咽口唾沫,吐槽自己:“好吧,我还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齐宏宇捂着安全带:“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不?”
    ……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两人平安抵达目的地。
    下车,齐宏宇感叹道:“有钱啊大佬,竟买的浓福家的房子。”
    “溢价是夸张了些,但他们家物业服务比较给力,房子质量也成,精装修也是给力的,预算够的话也算物有所值了。”石羡玉当场凡尔赛:
    “在北市区还买了套浓福的毛坯,打算做婚房,自己装修,也已经差不多了……欣欣和你说过的吧?唉,养两套房子好吃力啊,穷死了。”
    齐宏宇暴怒:“狗日的凡学家,老子锤死你个哈麻批!”
    石羡玉装完尬逼,当即转移话题:“话说师兄也早点买房吧,山城好歹是直辖市,房价还有很大上涨空间的。关键还有咱们市还有必贵院在呢,再不买的话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必贵院咋了?”
    “人如其名啊,哪座城市有它,房价必定贵起来。”
    齐宏宇:……
    “挺冷的,大热天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尬聊着,二人出了电梯,石羡玉摸出钥匙开门。
    推门而入,齐宏宇忽然瞥见满满一玻璃柜的绿头苍蝇,正在里头乌泱泱的乱飞着。
    他瞳孔骤然扩大,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只觉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即使无数次出现场,其中不乏满屋子苍蝇的情况,但此刻猝不及防之下,还是有些难受。
    更何况他虽习惯了苍蝇,但不代表喜欢它们。
    咽口唾沫,齐宏宇终于吐槽:“不是,你兴趣这么奇特的么?竟然还养苍蝇?”
    他没注意到石羡玉从开门至今就一直捂着脸,此时听到齐宏宇的话,闷闷的说道:“不只有苍蝇,还有蟑螂、蚂蚁、蜘蛛、老鼠等等。嗯,老鼠就是普通的老鼠,不是仓鼠松鼠或者白鼠之类比较萌的物种。”
    齐宏宇:???
    “而且是欣欣养的。”
    齐宏宇:!!!
    他彻底震精了:“小凃?!”
    “哎?”房间里传出凃欣欣的声音:“师兄你过来啦?怎么快的吗?稍微等会儿,小龙虾马上……”
    话没说完,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她已经走到了门口,瞧见齐宏宇的表情,再看到他盯着的玻璃柜,脸忽然就红了。
    人设当场坍塌,虽不至于社死,但尴尬多少会有一些的。
    两秒后,她有些着急的解释:“师兄,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往法医昆虫学这个方向发展。”
    齐宏宇机械的点点头,紧跟着又摇摇头,纳闷道:“小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往法医昆虫学这个冷门的方向发展?”
    “没办法啊。”凃欣欣说道:“我也想做出点成绩,但老爸已经是顶尖的法医病理学专家了,我没把握超过他,甚至没把握超过你。”
    “甚至?”齐宏宇不爽了:“我很差劲吗?”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凃欣欣赶紧狡辩:“我就不想活在你们的阴影之下嘛,不想以后被人提起来,就是凃仲鑫的女儿,齐宏宇的师妹,所以想另辟蹊径研究法医昆虫学。”
    顿了顿,她声音小了几分:“本来受《十宗罪》影响还打算专业研究胃肠道内容物和粪便的来着,但太重口了只能放弃。”
    “法医昆虫学也挺重口。”齐宏宇说,随后看了石羡玉一眼,目眶中满是心疼,仿佛再说辛苦你了。
    石羡玉竟难得的get了他的意思,不着痕迹的叹口气。
    不过他没说什么,凃欣欣有自己的想法也不错,法医昆虫学虽稍显冷门,但使用价值很大。即使法医大多都掌握一点这方面的知识,但专精的人才还是缺的。
    祝福她呗。
    忽然想到什么,齐宏宇鼻子轻嗅:“话说,你不管锅了?”
    “没事,小火焖着呢。”凃欣欣说道,接着反应过来话题已经被转移,正是解除尴尬的好时机,当即顺坡下驴:“那我先回去弄虾子,师兄随便坐啊!羡玉,招呼着师兄一点。”
    “好。”石羡玉点头,拖鞋。
    走到客厅,齐宏宇落座,看到周围各式各样的玻璃罐,头皮有些发麻。
    石羡玉偷偷叹口气,压低声音:“习惯就好。”
    “放心吧,小凃应该坚持不久的。”齐宏宇也悄声说:“我看她就是单纯想另辟蹊径,找个和咱师父不同的路子,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放弃……”
    “不,她已经研究三年了,还在大学时就在研究。”石羡玉摇头:“信不信,单论法医昆虫学,你大概率不如她。”
    “噢?这么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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