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齐宏宇看着前方数十米处,终于下车的黄自成,说道:“这龟孙儿可算停车了……好家伙,大半夜跑到巴区温泉镇来,难不成想耍妹儿么?”
    此刻此地,正是温泉旅游区,在整个山城主城区都颇有名气,即使是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耍,冬天就更是热闹了。
    这样的地方,颜色产业同样也相对发达。
    石羡玉无语的横了他一眼:“你思想咋个这么龌龊?果然单身太久了么?人就不能在这儿买套房子度假时享受?”
    齐宏宇耸耸肩膀,未置可否。
    随后,他余光捕捉到那辆面包车,迅速自后方经石羡玉车子左侧超过去,停在黄自成的捷豹后头。
    石羡玉同样抓住了这一幕,当即与齐宏宇对视一眼,随后同时盯着那辆面包车。
    盯了几秒,石羡玉抽空又给小刘打了个电话,让他在稍远些的地方停车,然后和小王走路过来,完成包夹布控,以便随时出手。
    挂断电话,他看到小豪发来的信息——这辆面包车的号牌被警方登记过,它在半年前失窃,想来就是被嫌疑人给偷了。
    在路上,这车就已引起六大队的注意,小豪当时立刻将消息转告仇教导,然后仇教导出面,请六大队稍安勿躁,这才让嫌疑人一路跟到这儿来。
    听石羡玉转述完小豪的话,齐宏宇双眼仍不离面包车,开口说道:“这年头竟然还有偷车贼,偷来的车还敢大摇大摆的开出来……这凶手有点猖狂。”
    “我倒觉得他只是比较倒霉。”石羡玉不赞同,摇头说道:“如果开车的真是金渐层的话,那这车应该是他临时买的。
    别忘了,管金童遇害时,他和同伙可是打车把管金童带到烂尾楼附近的。但凡他们有车,都不该这么冒险——即使开自己车有比较大的暴露风险,也好过打车路上出现意外,至少他们还可以套牌。”
    齐宏宇琢磨一阵后,轻轻点头:“倒也是……估计是看这车卖的忒便宜,又不需要办乱七八糟的手续,他贪图方便和便宜直接就买下来了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石羡玉说道:“据我所知,黑车市场当中,这样的面包车,最便宜的身子只要一两千。只是要没有门路的话,这样的车买来了也开不上路。”
    “这年头有门路也难办了。”齐宏宇说道,接着又仔细思考起来,越想越认为石羡玉说的有理,很可能就是事实——前提是嫌疑人确实是金渐层,否则之前的推测就都没意义了。
    那辆面包车,看起来确实也很老旧的亚子,经过时即使以石羡玉这张车的隔音效果,都能听到很“不健康”的发动机轰鸣,大概是停了很久了,还能启动都很不容易。
    嫌疑人还挺谨慎,又等了一分多钟,黄自成的身影完全消失,齐宏宇二人才看到面包车驾驶室车门终于打开,顶着一头星辰的金渐层迈腿下车,先是小心的前后左右看两圈,同时右手往后抻,似乎往后兜塞了个东西。
    又过了几秒,他才侧身猫腰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他步子踉跄,穿的牛仔裤又不算宽松,右腿每迈一步小翘臀儿处的口袋便会被绷紧,勒出道细长的轮廓来,看着确实像刀。
    也不怕扎到自己屁股。
    “果然是他!”齐宏宇道一声,赶紧问:“小刘小王他们到位了么?”
    石羡玉嗯一声回答:“早已到位。前边路口右头又是套小区,黄自成走了进去——我就说他在这边有房子。”
    “那就好,他俩应该能保证好黄自成的安全了。”齐宏宇说,接着又问:“我们什么时候下车跟着这头金渐层?”
    他担心跟早了会被发现,跟晚了又会跟丢。虽然这嫌疑人看上去不是很专业,好像没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两辆车跟着黄自成,但毕竟人挺谨慎,可能一个回头就正好瞄到了他俩。
    不过既然石羡玉就坐在旁边,齐宏宇也没必要动这个脑子了。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哪怕他其实不晓得石羡玉到底专不专业,可总归比他强就是了。
    “再等等。”石羡玉说道:“他的目的显然是黄自成,既然老刘他们已经在黄自成家小区,那他就跑不了,瓮中捉鳖就是。”
    齐宏宇回句要得,便不再多言,继续盯着金渐层。
    此时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再往前几米就是黄自成刚拐过去的路口,几十米后便是套度假小区。
    又等了半分钟左右,直到他的身影同样消失,石羡玉才说声是时候了,解开安全带下车。
    齐宏宇立刻跟上,学着刚金渐层的动作侧身猫腰而行,然后立刻被石羡玉喊停。
    他无语的对齐宏宇说:“干啥子呢?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有鬼啊?大方点走!自然些!”
    “哦。”齐宏宇站直身,瞥一眼他左手处的绷带:“你手小心点,别等会儿又碰到了。”
    “放心,我都习惯护住左手了……那家伙对付头这么小的狗还能挨咬上一口,肯定废的很,老子一手就能吊打他。”石羡玉浑不在意,说完又关心齐宏宇的伤:“倒是你的脑袋,真没问题?”
    “不打紧。”齐宏宇说。
    石羡玉又吐槽:“咋觉得这么敷衍嘞?你关心我一句,我又反过来关心你一嘴。”
    齐宏宇懒得接茬,只当他病又犯了。
    两人步子都大,百多米路,分分钟就跨了过去,随后在路口处停下脚步,同时偏头向右看。
    一眼看去,石羡玉就明白为什么黄自成不将车停里头,而要停外边的路上了。
    小区门口挂着告示牌,写着因连天暴雨,地下车库积水严重,暂停使用,小区内道路禁止停车,请业主将车临时停靠在外头的国资停车道上。
    小区已与相关部门协商,暂时承包了这条路的停车道,停车费由小区方面统一交,不需要额外交钱。
    倒还算贴心。
    齐宏宇的视力虽然不错,但远不如石羡玉,加上又是晚上,虽看到了告示牌,但上面的字有些模糊,难以辨认。
    见石羡玉盯着告示牌良久,猜到他应该看明白了,便问:“牌子上写的啥子?”
    “不重要。”石羡玉偏不说,还岔开话题:“金渐层刚进小区,我们再等一会儿……这片是小别野啊,虽然都是联排的,但估计也不便宜,这黄自成比我们想象的还有钱。”
    齐宏宇啧两声。
    又站片刻,石羡玉挥挥手,示意齐宏宇继续跟上,同时摸出警务通,与小刘联系,询问那边的情况。
    七拐八拐的又跟了一路,石羡玉忽然说:“基本能确定了,这金渐层确实晓得黄自成家住哪——他按理压根看不见黄自成的背影,但这路径,却是准确的朝着黄自成家走去。”
    “显然,他和黄自成关系非浅。”齐宏宇说:“不过……知道黄自成家在哪不奇怪,奇怪的是,黄自成的房子这么多,他怎么早早确定是这一套的?”
    “可能他在巴区只有这处房产吧。”石羡玉却不以为意:“别想太复杂,免得犯了和黄自成一样的毛病,明明可以直接去派出所,却偏偏把自己陷入险境。”
    “说到险境……金渐层之前是进了黄自成家的吧?为什么不动手,而是又跟来了这?”
    石羡玉脚步一顿。
    这真是个问题。
    但不要紧,没必要现在就搞清楚,是以他顿一瞬后就继续迈步向前。
    齐宏宇同样如此,轻轻一笑便快步跟上。
    走两步他又问:“对了,黄自成到家了没有?”
    “到了。为免意外,老王也去了他家,向他表明身份,跟在他边上,老刘则在小院外头蹲点,等着金渐层过来。”
    “噢……那……”
    “你今晚很啰嗦哎!”石羡玉有点不耐烦。
    齐宏宇嘴角一扯,竟被嫌弃了。
    得,老子不问就是。
    ……
    金渐层停下脚步,抬头盯着眼前的小别野。
    别野中,仅一楼客厅亮着光,黄自成大概就在里头。
    盯了好一会儿,他稍稍活动活动脚,便再次迈步往前走去,边走,边伸手在口袋里摸索,很快便摸索出几张门禁卡。
    低头翻了翻,他取出一张卡来,剩下的仍旧放回口袋,随后走到小院门口,刷卡开门,迈步而进。
    “门禁卡都有……这人不对劲!”齐宏宇暗想,并本能的侧目看石羡玉,接着翻个白眼,又收回目光,一言不发。
    谁还没个小脾气呢。
    金渐层继续往前,很快穿过小小的院子,走到门前。
    随后……
    摘了手套,拇指摁在指纹锁上。
    滴滴咚,锁开了。
    齐宏宇双目瞬间瞪大,脸上写满诧异——能识别指纹,和掌握钥匙,这完全是两种感念,金渐层和黄自成的关系恐怕比预想中还要更亲密的多。
    又或者是用指纹膜来骗过门锁?
    石羡玉也看着这一幕,良久无言。
    而此时,金渐层正好整以暇的从口袋里拿出包湿巾,抽了张出来,淡定从容的将指纹擦除。
    这一幕证明他没用指纹膜,而是自己的指纹,否则没必要多此一举。
    同时,齐宏宇有些相信黄自成先前说的话了。
    这金渐层确实太过从容,半点没有做贼的心虚,就像是回自己家似的。之前在那套洋楼里,他可能也是这般开门,然后写意的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接着出门离开。
    问题在于,他当时为什么没动手?
    是因为没把握么?
    那他凭什么认为现在就有把握了呢?
    齐宏宇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先不想,压下心头疑惑,专心的盯着金渐层。
    他在门口站了有大概半分钟左右,才将湿巾揉成一团塞回口袋,接着从屁股后头抽出匕首,在门框上拍了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石羡玉回头看眼齐宏宇,轻喝道:“上了!”
    说罢他就迅速冲了上去,离院落栅栏还有几十公分时,腰杆骤然发力瞬间跃起,同时完好的右手在栅栏顶部一抓一撑,便轻松的翻过栅栏墙,落地后双膝迅速屈起,大小腿再次发力,整个人便如箭般蹿出,蹿入尚未关闭的厅门。
    栅栏墙外,齐宏宇一脸懵逼,过了三五秒后,才绷着便秘般的脸,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的爬上去。
    里头已传出乒乒乓乓的动静,夹杂着石羡玉的喝声与其他人的吼叫,齐宏宇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还得避开围栏顶上的枪头,免得等会还得去肛肠外科走一遭……
    他再一次暗恨起自己身手不够矫健,即使这一个月以来已经很拼命的在锻炼了。
    砰!
    狼狈落地,齐宏宇刚站起身,里头的动静便已然消失。
    顾不得微微疼痛发麻的膝盖和脚掌,他赶紧跟着冲进别野当中,就见金渐层已被石羡玉擒拿,匕首被打落在了一边,此刻整个人趴在地上,脸都被压的变形,双手反剪于身后,腕间佩上了专属的违法犯罪活动限定银手镯。
    他仍旧在本能的挣扎,满头星辰宛若流星坠落,一晃一晃,煞是好看……
    个鬼啦!
    这得是什么样的大忽悠,才能把头发上的金点给说成流星?
    反倒石羡玉说的“金渐层”三个字要贴切的多。
    目光流动,齐宏宇看向缩在沙发上的黄自成。
    黄自成正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时不时的看金渐层一眼,又瞟向在场几位民警,尔后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目光,过不久后又看向金渐层,如此反复。
    在齐宏宇看来,他似乎并不如何惊恐,这副表现反而更像是心虚。
    如此近距离,光线条件也好,他肯定认出金渐层的身份了吧?
    门后再次传来脚步声,齐宏宇回头看,却是小刘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石羡玉的动作太快太干脆,让小刘都有些始料不及,所以早先就在附近蹲点的他竟比齐宏宇还慢了一步进来。
    石羡玉探出大手,抓着金渐层的后颈皮……抓着他后衣领就将他拉起来,尔后冷冰冰的说:“抓住你了,龟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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