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诚一听这话,脸都青了,怒声道:“谢珩!你休要血口喷人!”
    谢珩勾了勾唇,但笑不语。
    这些个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也就是打腹稿害人的时候厉害,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一套接着一套妙语连珠似的,一心虚就连骂人都这么不利索。
    老皇帝也是气糊涂了,谢玹呈上了一大堆折子,他刚看第一份就险些气晕过去。
    乍一听南宁王也是个心生反意的,这才一本一本的翻开细看。
    这一看,就不得了。
    赵毅脸色发紫,底下一众臣子们瞧着,猜也猜出几分不好来。
    怕是南宁王赵立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找死,被谢珩给砍了,方才他们说了小阎王好些坏话,着若是被他全身而退,保不齐哪天晚上就提着剑砍上门了。
    一众大臣子们各自用眼神交流了片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瑞王赵智又第一个站出来了,“父皇!儿臣以为南宁王无论做了什么错事,他也是赵氏皇族的人,即便是抄家灭门的罪,也应该交由父皇来定夺。谢珩区区三品,以下犯上,其罪难容!”
    赵丰琢磨了好一会儿,乍一听瑞王开口就要定谢珩的罪,眸色越发的幽暗。
    一众大臣们纷纷出言“国有国法”,谢珩一贯都不把规矩放在眼里,杀人不眨眼,且有越演越烈的势头,若是不严办他,以后王孙权贵个个都提心吊胆,最后由赵智一句,“我等赵姓皇族,还要怕谢珩一个臣子不成?”力压众议。
    整个大殿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谢珩轻笑,眼角微挑,“斩尽剑下无冤魂,我敢说我此一生从未伤过一条无辜性命。瑞王,你敢说自己从未有过野心勃勃之举吗?”
    “强词夺理!”吵架本就不是赵智的长项,平时都是瑞王党冲在前头,他只需在最要紧的关头,来个一两句的陈词就可以。
    今个儿遇上谢小阎王这样砍人不含糊,愿意开口的时候吵架也不含糊的人,着实气得七窍生烟。
    一旁憋了半天的杨建诚忽然朗声开口道:“皇上!谢珩乃衡国公余孽,这人是来乱我朝纲,为衡族复仇的!”
    这一句,如平地起惊雷。
    所有人都满脸愕然。
    衡族鼎盛之时,代代出将才,衡国公更是威震列国声名赫赫,可这一切全都止在了二十年前,衡国公满门被灭,罪连全族,上至八十多岁的老夫人,下至刚出生的小儿,全部丧命。只有前些日子,半真半假的传出一个消息,说是小女儿命大逃了,可这怎么就同谢珩扯上关系?
    谢珩微微侧目,目光落在杨建诚身上,沉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却让人心生寒意。
    杨建诚身影微颤,咬着牙继续道:“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衡国公府有一条漏网之鱼,此女身怀六甲,算起来同谢珩年岁相当……”
    赵毅看着谢珩,眸色越来越暗,面色发紫,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父皇!”
    “皇上!”
    太子瑞王乃至文武百官全被老皇帝这一口血吓得面上血色顿失,忙不迭关怀老皇帝的龙体。
    正在陈述当年旧事的杨建诚也骇的止了声,一下子变只余下王良高声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赵毅扶着龙案慢慢的坐直了,浑浊的双眼盯着谢珩,一字一句道:“将谢珩打入天牢!”
    禁卫军入殿押解谢珩,少年面不改色,好似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似的。
    他唇边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抬眸,看了忽然咳血的老皇帝一眼,七分心寒,三分凉薄。
    若不是赵毅心虚,把当年的事当成了心结,怎么会刚听到一句,就急的吐血。
    连南宁王造反的案子都不问,就要把他打入天牢?
    谢珩只看他片刻,便转身,目光扫过诸位大臣,在谢玹身上停留了一下。
    三公子眸色如墨,隐隐浮现了几分忧虑。
    谢珩给他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便同一众禁卫军离开大殿,锦衣年少,好似一点也不知道天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多少皇亲贵族,进了天牢,便再也没命出来。
    谢玹站在殿中,绯红的官袍被风吹动,满殿文武惊慌失措,唯有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看着谢珩被禁卫军带走,看着阳光被乌云遮盖,偌大的宫殿,一片阴霾。
    今日早朝事儿闹得不小,却没下定论。
    谢小阎王进了天牢,南宁王也西去了,谢家这位三公子到底能升到什么官职?何时能真的让小阎王闭眼消停?还有云州那偌大的封地没了主,日后会落到谁手里,这一桩桩的事,都成了众人心中要琢磨的事。
    大内侍喊了一声退朝,大臣们三三五五的往外走,低声议论着,“难怪谢珩杀起人来这么狠,原来是衡国公的余孽。”
    “衡族那些个人,不都是天生的喜欢杀人么。”
    “怎么就没死绝?害的我们如今还要提心吊胆的!”
    谢玹听见这些话,越发的面无表情,往走时,连同僚和他套近乎都没理会。
    谢家这位三公子还是平民之身的时候,便是这副谁也搭理的样子,如今连自家长兄都给弄到天牢里了,旁人只当他是朝中新贵,心肠够狠手段高超,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也没有自讨没趣。
    谢玹刚下了两步台阶,有两个小内侍追上来,低声道:“谢大人,请留步。”
    谢玹回头,“何事?”
    小内侍也不说,只道:“请随奴婢来。”
    这几个都是王良时常带着的,也就是老皇帝身边伺候着的人。
    谢玹抬了抬手,示意两个小内侍先行,弯弯绕绕进了老皇帝的寝宫,刚好看见太医退出来,一边走一边擦汗。
    小内侍领着谢玹站在殿门外,请人通报了,这才带着他入内。
    王首辅和老皇帝的几个心腹老大臣都在,方才在议政殿只说了一半的杨建诚正跪在地上,说:“微臣说谢珩是衡国公余孽绝不是因为有私怨,而是谢珩此人早有端倪,微臣早先不敢确定,便私自让人去江安查探了几番,偶然间发现此事蹊跷……”
    杨建诚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发黄的信笺呈上,“这是叛贼高元禄在城破之前收到的一封密信,上面有人透露了谢珩生母乃衡国公余孽之事,乃至衡族世代视为传世之宝的兵法也在谢家,所以高元禄才会在城破之时,还要去屠杀谢家满门!高元禄是为了衡族兵法,谢珩就是衡国公余孽啊!皇上!”
    王良去接了书信,呈给老皇帝,老皇帝却不接,抬眸看向谢玹,哑声道:“谢爱卿,你来看看。”
    谢玹入殿之后,便站在一旁,听到这些话也一直面色淡淡,好似完全再听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三公子点头,接过那封信笺,不紧不慢的展开。
    一时间,殿中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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