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意映没有说话,继续吐着。她今天早上没有吃东西,将药汁吐完了,再吐出来的便是胆汁了。她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药都吐完了,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腹中的小生命。

    “意映,你跟我说,你这到底在做什么?”张煊追问道。

    刘意映从袖中掏出绣帕,擦了擦嘴,然后才直起身来,转过脸来,对着张煊说道:“张煊,你若是还记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便不要跟我皇兄说此事。”

    看着刘意映血红的双眼,张煊吓了一跳,问道:“意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什么药?你为何要抠喉吐药?”

    刘意映望着张煊,咬了咬唇,说道:“刚才我吐出来的,是堕胎药。”

    张煊面色大变,颤声问道:“你,你有身孕了?”

    “嗯。”刘意映点了点头,垂下眼,将手放在自己腹部,轻轻抚摸着,眼中有着奇异的光华闪过:“有两个多月了。”

    张煊默了片刻,问道:“是司马珩的?”

    刘意映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不然还会是谁的?”

    “那堕胎药是陛下逼你喝的?”张煊问道。

    “是。”刘意映一脸凄然地说道,“他说,他不会容许我把孩子生下来。”

    “可你把药吐了,这孩子没有掉,陛下还是会知道的。”张煊定定地看着刘意映,缓缓说道,“他还是会让你再喝药的。”

    “我不管。”刘意映咬了咬嘴唇,“如果他真容不下这孩子,那我就逃离定州了。”

    “你能逃得掉吗?”张煊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么做,不怕陛下动怒吗?”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刘意映凄凉一笑,“大不了一死。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便随他去了。”

    闻言,张煊面色微微一恸。他抬起眼眸,看了刘意映一眼,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保住孩子,不过,可能要让你做一件你不想做的事,你可愿意?”

    “我愿意的。”刘意映猛然抬起头,不停地点头,“只要能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张煊顿了顿,缓缓开了口:“如果是让你嫁给我呢?”

    闻言,刘意映一下愣住了。

    “意映,你还愿意吗?”张煊紧紧盯着刘意映。

    “嫁给你,就可以留下我的孩子吗?”刘意映喃喃道。

    张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她反问道:“意映,你相信我吗?”

    刘意映定定地看着张煊,眼泪从她中眼中不停滑落。半晌,她闭上眼,点了点头,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我,我相信你。”

    听了她的话,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你现在便随我去见陛下!”说罢牵着刘意映的手便要向外走去。

    在两人十指相扣的那一刹,刘意映身体一僵,人没有动。张煊拉了一下,却没拉动她。他转过脸来,不解地看了刘意映一眼,叫道:“意映!”

    被他这一叫,刘意映这才回过神来。她赶紧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说道:“张煊,这一次,我是把我的性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从小到大,我可有骗过你?”他微笑着问道。

    刘意映闭上眼,笑了笑:“那我们走吧。”

    张煊这才转过身,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行去。

    此时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可刘意映满心满眼都是司马珩的身影。

    驸马,我们今生是再无缘分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我们的孩子能够顺利出世,平安长大。为了能留下我们的孩子,我只有辜负你了,对不起。想到这里,她心头剧痛,泪如雨下。怕被张煊发现,她偷偷地泪水拭去。

    田太后与刘祯在园子里走一圈,估摸着寺人们已经让刘意映饮了药。她心里记挂着刘意映,便跟刘祯说回仁平宫来。

    其实,刘祯心中也很是担心刘意映,听田太后这么说,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于是,三个人便一起走了回来,刚走到宫门外,刘祯便看见张煊拉着刘意映的手,正向自己走了过来。

    他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刘意映一番,见她除了面色有些许苍白之外,神色并无太多异常,裙子也是干干净净的,想是药效还没有发作。想到这里,刘祯眉头皱了皱,说道:“意映,你饮了药,不回房歇着乱跑做甚?”

    刘意映面色白了白,说道:“皇兄,你让人给我灌的药,我全部吐出来了。”

    “什么?”刘祯面色一变,咬牙说道,“你可真能想办法!既然吐出来了,那让人再煎一碗便是。你再吐,我再让人煎,看你腹中的孩子熬得过几回。”

    闻言,刘意映流着眼泪,凄然说道:“皇兄,你若是真要夺去我的孩子,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如果你下不了这个手,我可以自行撞死在这宫门前。”

    看到刘意映这么说,田太后心里一紧。她对着刘意映大声叫道:“意映!你,你怎么可以当作母后的面如此说话?你怎么忍心让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母后,我是你的女儿,所以你心疼我。”刘意映望着母亲大哭道,“可我腹中的,也是我的孩儿。你舍不得你的女儿死,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儿死?”

    “我说了,我不可能让你生下一个姓司马的孩子!”刘祯大喝道。

    张煊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陛下,如果这孩子不姓司马呢?”

    刘祯一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煊笑了笑,说道:“如果这孩子姓张呢?”

    张煊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连刘意映也呆呆地望着他,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何意。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张煊一下跪在刘祯面前,磕头道:“臣张煊求娶昭平公主刘意映,求陛下恩准!”

    刘祯愣了半晌,才皱着眉头问道:“张煊,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要娶昭平公主。”张煊再次朗声说道,“公主腹中孩子,是姓张的。”

    “你骗谁呢,张煊!”听了张煊的话,刘祯冷哼一声,“意映怎么可能会怀上你的孩子?”

    “臣奉命迎接公主归来的时候,曾与公主在宛城安王别院共度一宿。”张煊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以为你这么说,朕就会信你?”刘祯似笑非笑地望着张煊。

    “陛下信不信,其实没关系,关键是世人信与不信。”张煊缓缓说道,“陛下不让公主留下这孩子,是怕他出自司马氏一脉,与刘氏离心离德,留成祸害。可如果这孩子姓张,陛下所有的担心都不复存在了。”

    张煊话里的意思,刘祯很明白。他自然知道,刘意映腹中的孩子肯定是司马珩的。可张煊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只是,这样做,真的万无一失吗?是不是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他还是有几分犹豫。

    “皇兄,我求求你,你就放过这孩子吧。”刘意映见刘祯沉着脸不肯点头,上前一步,扑咚一声跪在他面前,流着眼泪哀求道,“你说你不可能有一个姓司马的外甥,但你可以有一个姓张的外甥呀。皇兄,我们母子是生是死,就看你这一句话了!”

    听刘意映又说这种要死要活的话,吓得田太后心肝一颤,赶紧对着刘祯说道:“阿祯,我觉得张煊这办法可行。”

    刘祯还是皱着眉头没吭声。

    “阿祯,张煊认下这孩子,又娶了意映,世人皆认为这孩子是姓张的。只要我们不说,这孩子就一直认为自己张家的人,对你和大齐自然没有任何威胁。”看刘祯还是无甚表示,田太后又说道,“意映可是你的嫡亲妹妹,你总不会真的忍心看着她去死吧?”说着这里,田太后掩面低泣。

    田太后这一哭,刘祯的心便乱了。他垂下眼,看着刘意映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那无助和祈求的眼神,就像小时候她做错了事,跑来求自己帮她在父皇和母后面前求情一般,对自己充满了信任和依赖。他的心底终于一软,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便先依母后所言。”

    闻言,刘意映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对着刘祯伏身下拜,泣声说道:“多谢皇兄不杀之恩!”

    “不过,你们可要严格保守这个秘密,若有风吹草动传出,意映,到时可别怪皇兄心狠手辣!”刘祯阴沉着脸说道。

    “皇兄放心,从这一刻起,张煊就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刘意映流着眼泪笑道。

    “那好,我明日便下旨,赐你与张煊成婚。”刘祯说道,“不过,你已有了孕,这婚礼恐怕要赶紧举行。”

    “臣即刻去请钦天监选个吉日。”张煊说道。

    “嗯。”刘祯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意映在婚前有孕之事是瞒不过去的,你再命人在市井之间放些流言出去,就说在宛城那晚,你们俩有了染,昭平公主便珠胎暗结了。”

    “这样一来,意映的名声可就不好了。”陈皇后忧心地说道。

    “她又不再嫁了,名声坏了无甚要紧。”田太后怕再起什么波澜,赶紧说道,“此办法甚好。这样一来,必然不会有人怀疑这孩子的身世的。”

    “这大齐公主还需要什么名声吗?”刘祯撇嘴笑道。

    陈皇后一愣。想起刘燕竹养的那些个如花似玉的面首,她便不吭声了,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儿子。被安平、昭平公主这么一搅,皇室公主名声全无。日后,只怕就算是天之骄女,也再难嫁进世族大家了吧?陈皇后突然可怜起周淑妃膝下那如花似玉的小人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妹纸无宵节快乐!

    昨天那一章得了好几个差评,宝宝心里好伤心的,收藏也哗啦啦地掉。不过,我还是会按自己原来的设定把文写完的,呜呜呜!

    好久没见的小剧场:

    渣焉:驸马,你老婆要嫁人了。

    司马珩:你都说是我老婆了,她能嫁给别人吗?那可是要犯重婚罪的!

    渣焉:我说错了,你们已经离婚了,她是你前妻。嘿嘿,总算不会犯重婚罪了。

    司马珩:……

    下章放驸马出来打个酱油。

    ☆、第56章

    雒阳。

    司马珩刚从虎贲军官署走出来,韩协便从他身后追上来,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着说道:“阿珩,我们哥俩去喝一杯?”

    司马珩转过身,望着韩协笑道:“明日你我二人便要领兵出发,你不早点回去歇息,还要去饮酒?”

    “就是马上要出征了,才要去喝酒啊!”韩协笑着说道,“我们哥俩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雒阳来!”

    “那待我们扫平龙腾军,去定州喝。”司马珩回道。

    韩协撇了撇嘴,说道:“定州的酒哪有雒阳好?”然后又用肩膀撞了司马珩一下,问道,“你到底去不去呀?”

    司马珩笑道:“去。”

    韩协哈哈一笑,说道:“那就走吧!”

    两人骑着马,去了平日常去的春风酒楼,找了个厢房,叫了几个菜,要了两壶酒,便坐下对饮起来。

    多喝了几杯,韩协话更多了,对着司马珩悄悄问道:“对了,阿珩,怎么姑父还不称帝啊?”

    司马珩略微一顿,然后沉声回答道:“时机还不到。”

    “还要何时机啊?”韩协嘟囔着说道,“如今天下几乎尽在姑父手中了。”

    闻言,司马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对了,我听说小皇帝刘祯下旨,让昭平公主嫁给张煊,明日便是婚期了。”韩协抬眼瞅着司马珩,“此事,你知不知道?”

    司马珩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随即面色如常地将酒饮了下去,将酒杯放下,拿起酒壶又斟满了一杯,应道:“我已经收到消息了。”然后拈起酒杯,将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你真的就这么看着她嫁给别人?”韩协半眯着眼,望着司马珩。

    “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司马珩苦笑。

    “也是。”韩协叹了一口气,“我听说昭平公主早与那张煊暗渡陈仓,珠胎暗结。如今肚子藏不住了,小皇帝这才急忙将她嫁了过去。”

    司马珩没接话,默默地斟了一杯酒,饮下。

    “阿珩,我真为你不值!”说到这里,韩协一拳捶在桌上,碗盘杯盏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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