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弓箭手被人钻了空子,这时候又没有近战的陈守兵器,完全的落入下风,全力抵挡之下也不过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整个巷子里被堵的水泄不通,双方人马全力拼杀,一批人的尸首躺倒下去,里面的人就踩在尸体堆上再艰难的往外突围,不多时,整条巷子里就成了人间炼狱,血流成河。

    上百的弓箭手被斩杀殆尽,宋楚兮就一直站在遍地尸体的巷子里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

    眼见着压在这巷子里的一批人就要被全部肃清,眼前的视野才刚开阔了起来,紧跟着那巷子外面又一队人马火速围拢过来,将刚刚被破开的出路再度彻彻底底的给封死了。

    这一次,来是是一支重甲武装起来的私兵,手中盾牌直接就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小姐——”管家刚刚定了些许的心,一下子就又提到了嗓子眼。

    宋楚兮已经冷着脸举步朝那巷子里口走去,一面扬声道:“想和太子殿下当面说句话,真是有够不容易的,我却不知道太子殿下您有这样的嗜好,居然每一次都要见血了才肯同我好好说话的。”

    怎么殷绍会来了南塘吗?这大年下的,朝中那么多的家宴盛典,他怎么都不该缺席,跑到这里来的。

    可是宋楚兮言之凿凿又信誓旦旦,又让何鹏打从心底里不得不信。

    这边宋楚兮的话音未落,果然就见那巷子外面,铁甲卫队的身后几匹高头大马髋部出现,为首的一人着玄色的锦绣长衫,面容冷峻尊贵的,恰是当朝太子殷绍。

    隔着一道人墙,殷绍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

    他不说话,宋楚兮就先主动开口,“太子殿下别来无恙,时隔一年未见,您这见面将就给我摆了这么大的一份见面礼,是叫我说什么好呢?”

    殷绍也不说话,只讽刺的扯了下嘴角,然后当机立断的一挥手。

    那队手持冷铁盾牌的精兵马上往巷子里压进,色泽冷沉的厚重铁器闪烁幽冷的光芒,那股铁血寒意几乎都能清晰的渲染到了人的心上。

    “四小姐当心!”没有人敢于硬碰硬,何旭赶紧扯了宋楚兮的手腕将她拉着往后退去。

    宋楚兮冷冷的看着对面马背上的殷绍,再次扬声开口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小女子而已,太子殿下你就真的这样惧怕于我,怕到让你这样迫不及待,不择手段的就要主动找上门来杀人吗?”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没也不必再用激将法来拖延时间了,本宫又是没上过你的当,你以为我还会中计第二次?”殷绍与她四目相对,同样全无动容的冷嗤了一声。

    那些铁甲的精兵快速往前压迫过来,宋楚兮只能快步后退,一面仍是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在故意的拖延时间,那么就该知道,我会拖延,就必定是有所依凭的,太子殿下,我知道您是当朝储君,身份尊贵又手段了得,可是您难道不知道,只是南塘的大郓城,而不是你北狄皇朝的都城天京,就算不肯容我拖得我这个时机去,你觉得就算今天你当场结果了我,您就能够全身而退吗?”

    在殷绍面前,拿殷述的性命做要挟都没用的。

    就算殷述和他们宋家的人都一起死在这里,回头殷绍给皇帝和朝廷的说法也只会是她宋家的人图谋不轨,要了殷述的命。

    “本宫能不能全身而退,那也是要试过了才知道,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殷绍说道,从头到尾的无动于衷。

    “小姐,这些铁甲精兵装备了得,而且人数和阵容都相当客观,咱们恐怕抵御不住,实在不行——”管家焦急的不住从旁抹汗。

    “推进门去,他们只会故技重施,横竖眼前的都是死路,退或者不退都没差别了。”宋楚兮随口说道。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临危不乱,那种镇定自若的姿态,反倒是是给了管家和或许等人一些勇气和底气。

    铁甲的士兵用盾牌做武器,从两边的巷子口往里面压进。

    十丈,八丈,五丈,三丈……

    眼见着宋楚兮等人已经被逼着退回了大门口,即将和两边的人马短兵相接,殷绍所在那一侧的巷子外面突然听到有人语气慵懒的洋洋一笑,“太子殿下驾临大郓城,真是稀客啊,怎么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也好叫我府中有个准备,设宴为您洗尘。”

    这个声音是——

    管家的心中一阵振奋,几乎是有些欣喜的,忽而就扭头朝宋楚兮看去。

    宋楚兮这个时候却依旧神色凝重,那神情之间不见半点乐观。

    “是端木家主到了。”何鹏说道,也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宋楚兮的反应。

    因为殷绍一直没有下令,这巷子里的铁甲兵仍在不断的前进,宋楚兮一行无奈,已经被逼退到了台阶上。

    这会儿站在高处,她方才看到那巷子外面的情形。

    因为巷子狭窄,视野有限,端木岐到底带了多少人来一时还无法具体的估算,只在殷绍的铁甲兵后面,又是密密麻麻的一排人头。

    来人整齐划一,都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袍,一袭紫衫风流的端木氏家家主端木岐高坐在马背之上,那双桃花眼的眼位天然上翘,就是这天气再如何的森寒凛冽,也不管眼前的这个局面再如何的剑拔弩张对垒激烈,这个人都永远是那么一副洒然又肆意的扮相,华彩卓然,仿佛时时刻刻都和各种肃穆的局面格格不入,但又每每会叫人觉得随时随地他的出现都不算突兀。

    因为——

    他那本身就是风景,只要他一出现,就绝对是众人之中最吸引眼球的那一个。

    “端木岐?”殷绍牙疼似的咂咂嘴。

    “太子殿下的动作好快啊,眼下这大正月的,年节都还没过完,如果不是亲眼在这里看到你,我还当你此刻正在京中哪个权贵之家的私宴上开怀畅饮呢。”端木岐朗朗一笑,但明显是话里有话。

    殷绍却不和他打官腔,直接略一抬下巴对上他的目光道:“你要保这个丫头?”

    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人人都知道,在这大郓城里,端木氏和宋氏这两门是相辅相成的,所谓的唇亡齿寒,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端木岐笑道,说着一顿,忽而身子前倾,姿态有些懒散的撑在马背上调侃,“或者太子殿下您能给出足够的筹码,说服我放弃宋家的这个同盟?”

    他和宋楚兮之间,已经不再讲情分了,现在理智划分的已然是不加掩饰的利益。

    蒋成海是到了这个时候才不得不承认和佩服殷绍的判断——

    端木岐和宋楚兮这两个人,还真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狠角色。

    “事到如今,还需要再多说吗?”殷绍有些厌倦的往旁边移开了视线,大致的扫了眼他带来的人手,随后讽刺的冷笑道:“这是你端木家在大郓城里倾巢出动的兵力了吗?就为了将本宫留下?”

    他这话,似乎又是在暗示什么,不过端起直接忽略不提,只就很实诚的吐出一口气道:“差不多吧。不过我的人手虽说不算太多,可在这里,我是地头蛇啊,要将殿下您这区区两百余人的阵容留下来,应该——不算太难吧?”

    端木岐御下有方,再加上他手下还有很多人是当初老家主端木项留给他的,他的实力便隐藏的有些深,而也就是这样不知根不知底的,反而就越发的叫人觉得不踏实。

    “地头蛇?”殷绍显然是对他用这这几个来形容自己觉得有些别扭,玩味着重复了一遍。

    然则这边却还不得他再开口,前面的主街上就又惊天动地的一片人马声直逼而来,以最快的速度朝这边围了过来。

    这一次来的当是大队人马,不消片刻,就将这宋府周围所有的街巷都堵的水泄不通,一眼看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小姐——”管家扯着脖子看了眼,不由的大惊失色,甚至是有些惊慌的说道:“是衙门的府兵,丁刺史亲自带队来的,连衙门都出洞了,这事情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南塘这一块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虽然说是已经归降朝廷,朝廷也在各州府设了衙门督办各种事务,管理辖区治安,但却还有南塘老资格的几大世家并存,平时互不干涉,却又彼此制约。

    平素里,和几大世家有关的事情,就算是天大的事,只要后面风头能压下去,朝廷方面也都睁一只闭一只眼就算了的,可是这一次,衙门的人却公然介入了。

    “他是太子,府邸府衙的父母官自然要以他马首是瞻,不过既然连府衙那边都提前联络布署好了,就更可以看出来,这一次太子他来者不善,恐怕——”何鹏一脸的肃然之色,“这件事恐怕不好了结了。”

    “见过太子殿下!”那丁刺史打马前来,诚惶诚恐的就先给殷绍赔罪。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他要顾着局势,也不能下马请安。

    端木岐看过去,仿佛是感觉不到危机将近,“丁大人?我这都还没来得及对太子殿下做什么呢,你这救驾一说从何而来啊?而且你也先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现在可是你们的太子殿下带了私兵入境,光天化日之下要闯人家的府门杀人放火的,人家苦主都没开口喊冤,倒是你一副如临大敌的语气?就算你们府衙勾结皇亲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可是青天白日的,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双耳朵在听着,你不要脸,好歹也替着太子殿下留下些颜面。阴损的事情做的再多都无所谓,可如果太高调了,便是自毁名声,不顾前途了。”

    他这拐着弯的骂人,那丁刺史被激的面红耳赤,只是殷绍面前他又不敢放肆,又唯恐自己真的说错了话要惹了殷绍的不快,就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殷绍的反应。

    “不必废话,你不是要仗着人多势众吗?那便动手吧,你来了也好,正好大家一起在这里做个了断。”殷绍淡淡说道,半分也不受到干扰和影响。

    那丁刺史的底气才又一下子升腾起来,一挺胸脯一挥手,“把这座宅子给我围住了,今天一个活口也不准从这里走出去。”

    端木岐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区区一座大郓城府衙的府兵又算什么?”宋楚兮忽而开口,语气中带了十成十冷厉又讽刺的意味,遥遥看着那巷子外面针锋相对的两个男人。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音色清澈。

    众人不约而同的循声看来,就见那明烈女子唇角扬起一抹几乎可以说是带着嗜血冷酷的笑容,字字清晰道:“太子殿下,我从塞上折返南塘的这一路,你的探子难道就只盯着我区区一行数十人的行程动作了吗?”

    殷绍的心头微微一震,已然是意识到了些什么。

    宋楚兮就又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这里你人多势众,你既然势在必得,就大可以动手试试看,咱们硬碰硬的打一场,就此分个胜负,不过么——”

    宋楚兮说着,突然一顿,“你的人只听你的命令,尽心职守的跟着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和查探康王殿下的具体状况,他们分身乏术,可能没有注意到,在我离开塞上军中之前,那里本来早我一日拔营返回的长亭关的最后的五千精兵最终并没有真的返回长亭关的军营驻地,而是半路转了个弯,悄然尾随我往大郓城这里来了。”

    当年长亭关的三万驻军被宋楚兮和殷述假传圣旨给强行调去了塞上增援,但是长亭关那边是个总要关卡,不能长时间的无人驻守,所以和南蛮人的那一场战事刚一结束,其中大部分的人马就被宋楚兮遣返了。不过那时候因为她刚刚入主军中,那宋家军中又多是宋承泽的老部署,她不放心,就故意将长亭关那边朝廷的人马留了五千人下来,帮她慢慢重新整顿了一遍军中的编制。

    这件事,其实她做的也不算离谱,示意殷绍都没有多想。

    “殿下——”蒋成海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殷绍却没等他开口说话就先抬手制止了他,只还是神色如常的看着宋楚兮这边道:“长亭关的驻军隶属于朝廷,就算一时不察被你所用,他们去支援塞上的宋家军是一回事,要将他们调往大郓城?”

    殷绍说着,唇角就勾起一个深刻讽刺的弧度,冷然道:“你不用给本宫虚张声势,你宋楚兮还没这个本事。”

    大郓城和长亭关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别说大郓城这里没有什么战报传出去,就算是大郓城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军队的武力震慑,这附近离得近的驻军也有几支,长亭关的驻军又不蠢,怎么会不管不问的就跟着宋楚兮来了南塘了?傻子也知道这有问题了。

    所以殷绍判断,这个丫头只是虚张声势的。

    宋楚兮面不改色,那丁刺史却不敢掉以轻心,连忙轻声唤道:“殿下——”

    宋楚兮看在眼里,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更加明显了起来道:“是啊,如果真是长亭关守军的人,自然不能任由我差遣,为所欲为,可如果当日我遣返他们出营的那支人马就是我宋家军的人,这是不是就又另当别论了?”

    五千人的军队,那么多的人聚在一起,只要装束上没有问题,难道还有不相干的人会无聊到逐一去辨认那些士兵的长相吗?

    这一次,就是殷绍也有点不确定了。

    他看着宋楚兮,“你原来是想要做什么?”

    只是回一趟南塘而已,她根本就犯不着那样的兴师动众。

    “怎么?太子殿下你终于肯信了?”宋楚兮反问,说着也不等殷绍是少回答就又自顾说道:“如你所见,就连你太子殿下如今都要纡尊降贵千里奔袭来南塘取我的这条命了,我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命如今贵重,非是当年可比了,出门在外,我要防患于未然的多带些人手,这也不为过吧?”

    殷绍抿了抿唇。

    宋楚兮给出的这个理由虽然听起来牵强,可他和这丫头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这个丫头,的确是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让他防不胜防的。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必要再特意派人去城外确认了吧?”宋楚兮说道,也不管他。

    “你的意思——”殷绍便就沉吟一声,“无论今天本宫肯不肯罢手,你都要将本宫强行留在这里了?”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我提前留了后手,太子殿下你难道还打算过要对我网开一面吗?”宋楚兮语气犀利的反驳。

    “殿下——”这宋楚兮越说越逼真,殷绍扛得住,那位丁刺史却已经隐隐的开始冒冷汗,“是不是——”

    不管宋楚兮是不是有备而来,今天这里的局面既然已经掀起来了,那么无论是谁也都没有中途退场的道理。

    到了这时候,端木岐已经有半天没有开口说话了。

    殷绍回头看向了他。

    他便就轻轻一甩手里的马鞭,笑道:“我的立场,就是南塘的立场,太子殿下您千里奔袭,又仗着又朝廷的府衙里应外合,可是从一开始就没把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的。以德报怨的事儿,我生平就没学过,所以——”

    这一次殷绍登堂入室,说是最终的目的就只是冲着宋楚兮的,却也是堂而皇之的扇了南塘所有世家家主的耳光。

    虽然殷绍知道端木岐此时如此不依不饶的绝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宋楚兮,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多说无益了。

    “好。”他冷静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直接便是一挥手,“无需废话,今天就给本宫将这大郓城拿下。”

    话音才落,重甲的士兵们已经顶着盾牌挥舞着长矛冲了上去。

    衙门的府兵暂时还在外围设防,弓箭手也跟着拉开了阵仗。

    双方这才一打起来,那丁刺史马上就紧张不已的想要将殷绍劝着送出战圈里去,“殿下,刀剑无眼——”

    “端木家主,你就由着丁刺史这样的献殷勤吗?他就算是朝廷的官,现在却是站在咱们南塘的土地上的,他这谄媚的行径,我可看不惯。”宋楚兮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再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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