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街角,前面赫然在望的就是南康公主府了。

    因为府里出了事,京兆府的所有兵力几乎全部被集中在了这里,将这整座府邸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住了。

    殷湛和殷绍一行过去的时候,刚好宋楚兮的车驾也到了,只是出人意料,护卫她的车队与她同行的人居然是殷述。

    殷湛的眉心隐约一跳,殷绍就更是目光一沉,明显的不悦。

    那边殷述轻快的翻身跳下马,转身宋楚兮也刚好从马车上下来。

    “康王殿下,宋四小姐。”京兆府尹赶紧迎上去打招呼,虽然宋楚兮是当事人,他的目光最后却停在了殷述的脸上——

    这小活祖宗现如今可还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呢,他要溜出来不打紧,现在堂而皇之的晃悠到自己面前来了,这葛大人就有点压力了。

    “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南康姑母是本王的长辈,她这里有事,本王就不该过来看一眼了?”殷述眉头一挑,语气很冲。

    “殿下言重了,微臣——”京兆府尹赶忙躬身赔罪。

    宋楚兮不经意的一抬头,恰是瞧见殷湛一行从另一侧的街角拐过来。

    他居然是和殷绍走在一路的,虽然两个人的样貌都出挑,但是宋楚兮看在眼里就是觉得别扭。

    “两位殿下也来了?”宋楚兮率先开口打招呼,只是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了,态度也格外的稳重些。

    殷述两人也循声望去,先是葛大人上前行了礼,然后殷述就笑嘻嘻道:“太子哥是奉命来处理南康姑母府上的事吗?怎么十一皇叔也来了?”

    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对头,一个是情敌,也是难为这熊孩子居然可以这样收放自如的应对了。

    “昨晚宫里出事都不见你,这会儿你倒是过来这里了。”殷绍表面和气的调侃了一句,然后就抬头看向了公主府的门匾,揶揄道:“不过这次小七你还真是猜错了,虽然我也来了,但今天这里恐怕还真轮不到本宫来主事的。”

    宋楚兮和殷述是从宋楚兮的住处直接过来的,并不知道之前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都不解的皱了眉头。

    然后葛大人就提醒道:“怀王殿下先一步过来,已经进去了,两位殿下也要一并过去吗?”

    “来都来了,难道就在门口看着吗?”殷绍道,率先举步走了进去。

    宋楚兮站着没动,殷湛走过来,就也是先在她的面前顿住了脚步,淡淡的开口嘱咐道:“一会儿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你只从旁看着就好,省的事后再惹一身腥。”

    宋楚兮扭头也去看了眼南康公主高悬的门匾,目光之中却带了几分无奈的嘲讽,然后重又对上殷湛的目光道:“宫里出什么事了?她是打算孤注一掷,提早对你出手了吗?”

    南康公主并不是蠢人,虽然在宋承泽的事情上她一度走火入魔行事偏激,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看不清楚形势。殷绍既然能稳稳的抓住皇帝的心理,祸水东引,把所有的矛头都直指殷湛,南康公主在出手布局的时候更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毕竟说她和刘皇后串谋的理由还是牵强,反而她和殷湛的关系亲近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以她的处境,她没办法自己出面挑出这件事来,所以才绕了个弯子,借了殷梁的手来发难,然后等着看殷绍出手攻击殷湛。

    “涉及到巫蛊之术,她沾上身了,本身就没活路可走,她要对我先下手为强是真的,但至于真正的目的……”殷湛勾了下唇角,话却没有说完,“进去了。”

    ☆、第039章 孤注一掷,南康之死

    宋楚兮回头看了殷述一眼,“你真的也要跟着来吗?”

    南康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和宋承泽之间的事情着实尴尬,尤其是在殷述这样的晚辈面前。

    殷述耸耸肩,“大家都能知道的事,有什么是需要避讳我一个人的吗?”

    他已经远不是个孩子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楚兮却总是用一种看待孩子一样的态度来面对他,这一点让他相当的苦恼。

    这熊孩子任性起来,其实是谁都拿他没辙,宋楚兮于是就不再说什么,也举步往里走。

    “宋四小姐,您当心着点儿。”京兆府尹突然追上去一步,提醒道。

    不管是不是只为了看宋太后的面子,宋楚兮倒是觉得这人有点儿意思,就略一颔首,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

    彼时南康公主的府宅之内也已经被全面清场,她府里的下人全部被限制了起来,一路走过去,都是京兆府衙门的人在警戒。

    殷述是刚到了宋楚兮那里就刚好和宫里过去的人碰了个正着,于是就又直接改道跟着宋楚兮来了这里。

    “真的是宋承泽吗?当时虽然是死不见尸,可他把那些南蛮人得罪成那样,最后到底是怎么化险为夷逃出来的?”匆匆走在花园中间的小路上,殷述忍不住的沉吟问道。

    宋楚兮面不改色,“他在塞上的军中主事,那时候已经有差不多五年时间了,再追溯到从军的时间就更长了,说要建立起一些人脉关系,也不足为奇,想来是南蛮人中有被他提前买通的人给他做了内应吧,只不过那其中的曲折和真相,想要听他亲口说一遍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他能逃出来,并不容易,只可惜了……”殷述叹了一声,倒是惋惜的很。

    他举目四望,似是感触很深的扫了眼这座宅子。

    南康公主这里,以往应该最是个与世无争的所在,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夕之间突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承泽会来京城,不过就是因为他不甘心,我只是还有点拿不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以他目前的处境,根本就不适合再出来抛头露面了,直接隐在暗处等着看结果也就是了。”宋楚兮道,说着,也有些困惑的揉了揉眉心。

    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那些和南康公主府有关的事,目标并不明确,虽然险些要了殷绍的命,最后关头却又打住收手了,如果一定要说这些天来宋承泽忙活的结果,那便是他利用巫蛊一案成功的让皇帝的心乱了起来,至于成效——

    起码目前为止是还没怎么明显的。

    宋承泽这虽然不算是无功而返,可就为了这么一点事,却先叫他又把自己折进去了?这笔买卖——

    反正从宋楚兮这里看,他是做的亏大发了,并且也很不合他的作风。

    “我倒觉得他会急着先出手做点什么其实也无可厚非。”殷述撇撇嘴,却是不以为然,“你大哥那人,虽然我和他接触不多,但要细算下来,那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狠角色,对别人狠得,对他自己亦然。这类人,大都有些傲气,与其像是一挑丧家之犬一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孤注一掷跳出来做点什么才更符合他的性格的。”

    “可是这些事对他而言是真的收效甚微的。”宋楚兮道。

    宋承泽不惜一切的布置了一个局,又费尽心机的从塞上的死局中死里逃生,他这匆匆来了京城,绝对是有目的的,必定是不甘心的想要在死前再有所作为。

    可是现在——

    就这样就走到了穷途末路?

    “算了,先过去看看再说吧。”最后,宋楚兮也懒得再去猜他的心思,直接就摇了摇头。

    两人匆匆而行,跟着前面引路的小太监一起去了后花园里的一个院子。

    那院子的位置看着有点偏,并不是南康公主住的主院,彼时外面也是重兵守卫,围了一层又一层。

    殷湛和殷绍都已经进了院子,宋楚兮和殷述互相对望一眼,也不动声色的跟着走了进去。

    那院子里正对门口的堂屋房门大敞着,宋楚兮一抬眸,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一张圆桌旁边的宋承泽。

    相较于年初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明显消瘦了不少,脸颊微微凹陷下去,那一只张本该是极英俊的脸上也少了几分鲜活的光彩,看上去反而显得暗淡。

    他倒是好兴致,彼时还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喝茶。

    而旁边与她坐在一起的南康公主面上却是一副惶惶不安的表情,显得局促极了。

    宋承泽的手边放了一把已经出鞘的长剑,他甚至都不需要时时胁迫,只凭南康公主就在他身边的这一条就足以叫院子里的人戒备不前。

    “宋承泽,你好大的胆子,瞒天过海的从军中私逃不说,现在居然还敢挟持了南康姑母?识相的你就赶紧放了姑母,乖乖束手就擒,本王还能奏请父皇,请他对你从轻发落。”站在人群最前面和宋承泽交涉的人是怀王殷梁。

    宋楚兮明白他这样“鞠躬尽瘁”的原因,无非是为了做样子给南康公主看的,好在人前封住她的嘴巴,让她在感激他的维护之余而不至于乱说话。

    宋承泽本来是油盐不进,京兆府尹葛大人和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了半天他都没搭理,这个时候瞧见宋楚兮进了院子,他便是勾唇一笑,直接看过来,也不理殷梁,直接就对宋楚兮道:“楚兮你来的正好,方才怀王殿下的话你都听到了,他说如果我放了南康公主殿下,他就会对我网开一面,你说这会是怎么个网卡一面法?是将一刀一刀凌迟的剐刑换成个更痛快点的死法吗?”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殷梁也这才发现送宋楚兮已经道了。

    宋楚兮面色从容的款步而言,同样弯唇露出一个笑容道:“横竖都是要死,对大哥你来说,你还会在乎是一刀毙命还是多挨几刀吗?”

    且不说他这一现身,本来受万人敬仰的战死突然变成了私逃,如今再加上一个劫持南康公主——

    两条罪状加起来,他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要不说是自家兄妹呢,还是楚兮你实在,不会拿些华而不实的空话来框我。”宋承泽点头,倒是十分满意的勾唇笑了下,然后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正色一扬眉道:“这里这些外人的废话我就不想听了,既然你来了,那咱们就直接长话短说,节省点儿时间。我的目的你很清楚,要不是你在军中做了手脚,也不至于把我坑的这么惨,实话说了吧,现在要我一个人走,我不甘心。”

    “那又怎么样?”宋楚兮莞尔,眼底的眸光冷淡,低头去轻轻抚平袖口上的褶皱,“大哥你当是不至于那么天真,以为劫持了南康公主殿下,就能要挟我自裁来给你陪葬吧?”

    南康公主的神色一阵紧张,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宋承泽却垂眸盯着手边放着的那把长剑,语气冰凉道:“怎么?你是觉得用南康公主殿下的平安来换你的性命还不够分量吗?”

    南塘如今还是北狄朝廷的臣属,这个君臣关系,宋楚兮并不敢掉以轻心,她区区一个世家女子的性命,自然不敌堂堂公主之尊的金贵。

    宋楚兮不置可否,又再笑了笑,这时候才终于扭头看向了殷梁等人道:“我只是奉皇命前来劝说大哥早日回头的,至于今天这里真正的主事之人——几位殿下都在,大哥你要谈条件或者做交易的都尽管随意,横竖凡事也都轮不到我做主。”

    殷梁闻言,却是被她这话狠命的噎了一下——

    她不说她不肯为了南康公主牺牲,但他们这些人也总不能强行拿她的命去换南康公主吧?

    殷梁的脸色看想去越发显得阴沉,用力的抿了抿唇角,“你赶紧放了姑母,再这样的冥顽不灵,总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怀王殿下觉得我是被吓大的吗?”宋承泽冷冷说道,完全的不为所动,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院子里的人身上都扫了一遍,“所以现在就是多说无益了,对吗?”

    殷梁的心头一紧,却是屋子里的南康公主慌张的开口嚷道:“你们还和他废话什么?他绕这么大的弯子,也无非就是为了脱身,你们放他走了就是。”

    就今天这个局面,宋承泽想要脱身是很难的。

    南康公主心急如焚,语气也显得分外急躁。

    但凡是她还能开口说话,殷梁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不得不给她足够的面子。

    “宋承泽——”殷梁强压着脾气开口,才要说什么,却听站在后面一步的殷绍淡淡道:“宋大公子自己都还没开条件呢,怎么姑母你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南康公主心头剧烈一跳,眼神突然闪躲了一下。

    殷绍的立刻就察觉到了,而这也就相当于是又印证一遍他心中的揣测。

    他拍了拍袍子,走上前去,表情平静的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道:“你们宋家兄妹之间要如何的内斗互掐,那是你们的家务事,本宫不便插手也不会插手,所以你开出来的前一个条件,别跟我要什么承诺和结果,而在你另外开出别的条件之前,是不是先该解开本宫的几个疑惑?”

    这个人,可是最不好糊弄的。

    “太子殿下想问什么?是这一年之内连着发生的两起巫蛊案的真相吗?”宋承泽也不等他反问居然就接了口。

    南康公主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心里明明很紧张,却又怕被人洞悉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必须忍着不去看他,只心虚的使劲垂下了眼睛。

    殷绍抿抿唇,“姑母府里的婢女招供,说那东西曾经在姑母这里出现过。姑母她一介女流又久居京城——”

    “太子殿下您不就在等着我的一句话,等我承认那东西是我给的吗?”宋承泽道,不打自招。

    这会儿是连殷梁都十分的诧异了。

    宋承泽也不管旁边的南康公主,直接说道:“那蛊毒就是我从塞上的南蛮人那里弄来又带进京的,然好借南康公主的手用了两次,我这么回答,太子殿下你满意了吗?”

    这件事,终究还是东窗事发了,南康公主倒也泰然处之,并没有矢口否认。

    “哦?”殷绍似笑非笑,目光自两人身上逡巡而过,“宋承泽你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做什么事都可以理解,可是南康姑母又是为了什么?巫蛊之术是朝中大忌,她又两次分别用在了本宫和父皇的身上……”

    南康公主这完全是不要命了,简直可以说是为了宋承泽而赴汤蹈火。

    “殷绍——”南康公主狠狠得闭了下眼,刚要开口,宋承泽就又不动声色的开口道:“女人嘛,总是特别好骗的,说到底也只要怪你们皇家人情冷薄,才给了我可趁之机啊。当初的梨园命案,最后案情未明就封卷不审了,这位公主殿下爱女心切,我不过就是告诉她我知道淮南郡主的真实死因罢了。”

    这些借口,都是拿出来骗鬼的,殷绍自然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可这宋承泽的反应如此敏捷,他也不再不敢掉以轻心,如临大敌一般的微微蹙眉。

    而南康公主也是相当意外的骤然抬头朝身边的宋承泽看去,宋承泽则是看向了院子里对宋楚兮道:“楚兮,这一次又是我输了,我本以为搅乱了京城的局势就有浑水摸鱼复起的可能的,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看来现在就算我不想放手也没办法了,宋家——是你的了。”

    他这混淆视听的本事,也是相当了得的。

    宋楚兮侧目看了殷湛一眼,但见他一直没有表态,也就按下不提,没有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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