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激烈如火。
    林虞在中军营帐也待不下去,他出了营帐,上了中军瞭望建造的小楼。
    当看到钦州军呼啸着冲上了城门,城门也被巨木撞击的摇摇欲坠,林虞松了一口气,沣河郡比想象中要来得好对付,这夏经伦真非统兵大将之才。
    诚然他不会冒进,但这不是他稳重,而是胆小,并抓不到战机。
    这样的人做守军大将,这反而成为钦州军的跳板了。
    只见沣河郡守军因为钦州军如摧古拉朽一般撞出城门一个大洞,沣河郡的士卒们纷纷脱下一只鞋求降,守军士气完全涣散,原本可以用身体暂时堵住城门,再以战车等物资将城门缺口补足,钦州军又得大费功夫敲击城门。
    然而现在的沣河郡士卒却是急着保命,脱了一只鞋子的沣河郡守军远远比不上双鞋和无鞋的灵便,林虞看了一会儿,对于一直跟着他的姚峰说道:“立即禀报姚将军,现在推进中军,便能一举破城。”
    姚峰点点头,连忙派人去传给姚银书。
    姚静亲自上阵,这中军的指挥权就被她交给了姚银书。
    姚银书有机变将才,何时该守何时该攻,他能够及时反映。
    姚峰刚嘱咐人手带话,军中就传来号角声,他说道:“小姚将军准备攻城了。”
    林虞点了点头,主公用人确实有独到之处。
    中军冲锋……数万大军直扑消失大半战力的沣河郡郡城,刹那间,扑通巨响,城门完全被巨木和钦州军士族桶开,钦州军疯狂地冲击进去,所过之处,沣河郡守军无不能阻止。
    ***
    日暮,沣河郡城周围到处都是血色,但是喊杀声在日中的时候就完全消失了。
    “敌军死四千,伤六千,俘虏两万一千三百七十六人。”军中书记张怡带来了各种统计数据,姚静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老规矩,挑出符合入军条件士卒打散各军,将官压在囚牢,你不必管了。”
    “是,主公。”张怡将士卒统计数据重新拿回到手里后,却没走人,姚静抬起头,问道:“还有何事?”
    张怡拱了拱手,说道:“沣河边上粮草……主公欲如何处置?”
    姚静问道:“你有何办法?”
    沣河边上的粮草就是夏经伦筹集百姓余粮弄出来的,之后的日子,都是每日分放给百姓一些吃食。现在姚静入主沣河郡,就不能再如此作为,因为这举措久了定然不得人心,而且还会很麻烦。
    然而夏经伦搜出各家粮食有多有少,若是平均按照人头发放,恐怕又会闹出乱子!姚静一时没有想出好办法,就先向夏经伦学着,每日分放给百姓吃食。
    张怡连忙说道:“鼓励垦荒,以荒地换取粮食。”
    见姚静没有立即反对,他继续说道:“荒地为己有,若每年荒地产出达到一定数目,可免田税和徭役……”大齐的税赋主要是田税和口赋,另外徭役也是百姓避之不及的事情。
    田税,顾名思义就是田地粮食税,口赋就是人头税,而徭役就是官府可以抽取男丁做劳役或者入军上战场……前面两种对于老百姓而言忍忍也未必不能好好过下去,可徭役……却是人见人怕。
    钦州如今还是有徭役,但是却和大齐的徭役有着根本的区别,钦州徭役是大家抢着做,只要不是罪犯,服劳役的有着丰厚的报仇,还能减少当年一家子的田税,而军役他们想上都没用,盖因为在钦州入军对于百姓而言,成了光宗耀祖的事情!
    这里是大齐,在这乱世,若是可以免除徭役,别说粮食分配不均,就是粮食不给了,别饿死他们,他们都会拼了命地去开垦荒地。
    姚静打下了辽州和幽州沣河郡,但是要将其改造成钦州一样的世外桃源,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没有改造时,多是按照原来的旧制,以免出现乱子。
    姚静本来就没想在这沣河郡抽取徭役,至于荒地税赋,姚静也不在意,荒地一年的产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还不如留给百姓好好打理,让荒地变成沃田。
    “你下去拟个章程,本侯再做决定。”这是个好法子。
    张怡一听,就知道姚静对这个办法是有支持的意思,心中按捺住急切,如果此事成了,他留在沣河郡主政一方也是可能的。
    要说张怡不想跟在姚静身边,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凑不上去,天天在军务书记上打转,实在是没有多大的立功潜力,眼见着主公地盘越来越大,他当然想要一番作为,这一次他终于抓住了机会。
    ***
    沣河郡被钦州军一天就攻下来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各处,最先接到消息的,当然是幽州州城。
    秦仲文大惊失色,他不觉得夏经伦能够抵抗住钦州兵马,但是绝对没有想过沣河郡竟然会在第一天就被攻下来。
    他立即就将报信的士兵喊道面前,第一问,就是夏经伦是不是弃城,第二问就是夏经伦是不是投降,第三问是夏经伦是不是被背叛了……他不敢想是钦州军在一日就强攻下来了有三万兵马的沣河郡。
    然而真相就是他不敢想的事实。
    得到确切的答案,秦仲文大恨地重锤了下桌子。
    “速去打听,将过程一一禀报上来,从今天起,钦州军未动前,云良郡每日一报,钦州军出兵,云良郡每两时辰一报,务必将钦州军的动向告知本将。”云良郡就是沣河郡后面的郡,而云良郡和州城相邻。
    一日就被钦州军打下了沣河郡,对于幽州是有着巨大的打击,此外,原本钦州军就有着充足的兵力,这打下了沣河郡,可想而知,不知道又会多上多少兵力!
    “是,将军!”
    秦仲文望着地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姚静果然难对付,杜熔死在她手里,想来也不是杜熔大意。
    还好还好,他只是需要拖住姚静,而不是陷入杜熔回不得的两难局面。
    ***
    入住沣河郡后,姚静并没有立即挥兵西去攻打云良郡,而是整合军队,又在支持着张怡在沣河郡进行改制,军队弹压,轻而易举地就让郡城中士族认命,而百姓们得了开荒得粮免役的事都欢欣鼓舞起来,整个沣河郡立刻就起来开荒热潮。
    政务是繁琐和长期的过程,姚静一开始过问着,甚至亲自动手,到后来张怡慢慢理顺,姚静重新将重心放到军务上。
    这时候姚静不动兵不是不急,而是她也需要休整,因为她又多了一万兵马。其次,姚静也在派人去劝降,有一日破沣河在前,后面的郡城也需要一个好好的考虑。
    沣河郡一日就被破了,他们有幸守住一日城,但没有一个人敢保证可以将城完全守住。
    而且听说,投降的军队姚静真的不杀,反而好好安排了,顽抗到底的,姚静却是屠夫全部杀了。
    从辽州到幽州,死在姚静杀令下的现在想想数字,也是让人胆寒的数字。
    在这样军心浮动的情况下,秦仲文安排的更是妥帖,郡城周围县镇纷纷投降他控制不了,但是郡城都是他的心腹,又或者陛下的心腹,虽人心惶惶,可还是没有一城投降。
    姚静休整四日之后,终于出兵了云良郡。
    第153章 .0153借道冀州
    云良郡城和沣河郡城之间隔着六县,其中两县隶属云良郡,这年代恶县可比日后的县城范围要广阔得多。因为沣河郡开荒送粮,而且还有机会免徭役,这不仅仅沣河郡本地的百姓纷纷跑来州城报名,这云良郡两县也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拖家带口过来了。
    幽州的日子一向困苦,尤其是经历过胡虏肆虐后的一段日子,更是难以度日。
    幽辽两州的徭役是天下州府之最,有的一户有十几个男丁的百姓,几乎年年都会办丧事。因为每年都会向他们家里抽取壮男服徭役,最后也几乎都上了抵御胡虏的战场,进而丢了性命。
    幽辽两州,一对夫妻生子九个,最后只剩下这妻子和小孙子的事件在这样两州中并不少见。
    这不得不说是幽辽两州的悲哀。徭役是有期限的,而军户是一辈子,当将军的自然更爱护自己手下的军户,服徭役过来抗胡虏的自然就会被当做了炮灰,这样能活着的有几个?
    别的地方的徭役好得多,都是做苦力,熬着到期的不少,幽辽两州的徭役却是要命。
    姚静入主幽辽后,就再也没想过再以徭役当炮灰的意思,军人就该有承担的责任,这些百姓并不知道,以后的徭役不再需要上战场,最多是为修建工事而抽调。然而,这些,又有几个会告诉他们?
    用张怡的意思,现在还想着多骗些百姓签了约好多开垦一些土地。
    姚静当然也默认了,这提前宣传了,同样会引来很多百姓迁入她的治下,但是却只为她多添点仁义之名。可不宣传,就只是以荒地开坑免除徭役,也同样让她得到了仁义的名声。
    这希望前往姚静治下的人多了,云良郡的就越来越不稳定,这时候云良郡面临的处境竟然比当初的沣河郡还要不如。
    沣河郡那会儿面对姚静的大军压境很有压力,却也抱着大希望能够守住郡城,可是现在,云良郡郡城还不如沣河郡城高墙厚,沣河郡一日就破了,大字不识的人幼儿都会计算这个问题,云良郡被破根本是时间问题。
    而抵抗,就是个死字。
    郡城的士族官员和军队不怕死吗?那是不可能的,可能有一些视死如归,但绝对不多,更何况,姚静的军队打着正义的旗帜,给怕死的人给了足够的借口。
    再有百姓纷纷东逃,这人心散的,早就不堪一击。
    姚静在沣河郡整军的日子,反而让云良郡的人心变得嘈乱。
    有一日破沣河郡在前,再优秀的将领也难重新整合士气。
    姚静带军前进,一路秋毫无犯,一些后勤军队还会伸手帮忙,这和大齐的官军有着根本的区别,原本听了消息的幽州百姓们对姚静半信半疑,这亲眼所经历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人在一片黑暗中见到能活下去的光明,那便有无穷的勇气冲过去。
    姚静带军所到之处,赫然间这些百姓向沣河走了大半。
    沣河郡地广人稀,相对云良郡多凹凸山脉不适合开荒,姚静将云良郡攻破,百姓离开云良郡也造成不了什么损失,这云良郡百姓少些,这地势却最方便练兵,可以作为军基地。
    姚静行军速度很慢,快军不过五天就能到,姚静到了云良郡所在后已经是第十一日,中途有一县负隅顽抗,让姚静大军冲击,县城都被她的大军给毁成碎片。
    云良郡郡守府安静的过分,秦仲文已然到了云良郡郡守府。
    自从姚静出兵,每两时辰一报,秦仲文早就耐不住在州府,后来听说云良郡的百姓纷纷私逃去沣河,甚至还有些影响到州城附近县城百姓,秦仲文便知道军心和民心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地步。
    秦仲文知兵事,更通谋略,这事情的严峻让他清楚,再不想清楚稳定军心,这云良郡就会成为第二沣河郡,所以,他也不得不亲自赶去了云良郡郡守。
    秦仲文比姚静的军队早到不少天,他也来得很巧,云良郡诸将内部也隐约有了些矛盾,他即时赶过来,将矛盾给处置掉了,然后将云良郡的兵权抓在了手里。
    这云良郡他必须守,而且他还将停留在云良郡之战的尾声。
    “报,敌军射来战书,还请将军示意。”
    秦仲文立刻接过传令兵带过来的战书,这一看,他就气红了脸,大拍桌面一下,在场的将领纷纷抬头去看他,屋子里变得更加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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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书上若非是讨伐他的言辞,他定然会大赞一声文采飞扬。
    战书上不带一个脏字,反而是非常严谨的战书格式,可是看完后却比骂他没爹娘养还要狠,甚至他亲近的人瞧了,都会眼带异样,是不是他们的将军真的那么十恶不赦。
    这战书是林虞亲自执笔,姚静看了上面内容后,也在心里暗叹一声最毒莫不过于书生郎。
    有了沣河郡的战报,秦仲文清楚知道姚静手下有一猛将卫云,连战八将而胜,沣河之战,迅速失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卫云之勇,丧了沣河郡守军士气。
    有了这样的例子,秦仲文根本不会再答应出城独战。
    遭受如此战书,秦仲文握紧拳头,转身就下了城。
    “任敌军如何作怪,我自坐城不出。”
    ***
    “秦仲文守城不出,真是被主公吓坏了。”林虞微笑说道。
    这几日,林虞先是送了战书,更以骚扰之术,在城中渲染秦仲文的‘恶行’,秦仲文也一直能忍得,不仅坚持不出兵,对于城中百姓的指指点点,他都当做没看到,反而出宣告多加安抚,加赐量免田税。
    因为他若是对这些百姓做什么,就容易发生暴动,这样一来就让钦州军得逞,到时候他就不得不在艰难守城下还要分兵镇压百姓。
    “吓坏了便好,沣河郡可是准备妥帖了?”
    林虞正色起来,对姚静拱了拱手,说道:“已然准备妥当。”
    秦仲文亲自从州府到云良郡镇守,让姚静和林虞已经预料到了,有秦仲文在,云良郡的军队不会有沣河郡那般容易瓦解。
    姚静若要强攻,也多有几率将郡城攻下,只是林虞给他出了一偷袭之计,让姚静到不急着攻下云良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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