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上听着越发好受了,谁也乐意别人心疼自己的。

    这时候蘀兮进来回道:“刘妈妈来了好一会子了,让不拘是依怙姐姐,还是关雎姐姐,去一人回王妃的话的。”

    叶胜男一听对关雎道:“还是我去吧,你仔细看着爷安歇。”

    关雎点头。

    叶胜男向薛云上福一福,便转身去了。

    薛云上看着袅袅婷婷而去的叶胜男,一时又不说话了,思思默默的。

    今儿叶胜男穿了件水红滚回纹边的褙子,下头是藕荷色的马面裙,腕上还是一串佛头的腕珠儿。

    叶胜男头上也不费事儿,简简单单的分梢髻,一支草虫簪便算了。

    薛云上道:“依怙怎的还这般素净。”

    关雎一面给薛云上掖被子,一面道:“她今儿这身水红的还是好的了。今年做秋衣料子,她凭人都先挑了去,剩下的那些素净的,她才拣了。这一身水红的还是奴婢硬塞给她的,不然她连这样的都没有。”

    薛云上道:“她可还吃斋念佛?”

    关雎道:“可不。素日家里老人常说,小年轻的千万别碰这些个佛法经书的,因那是最能移情移性的东西。奴婢如今瞧依怙,才多大的年纪就样了,可别是真移性了。”

    薛云上果断道:“吃斋也就罢了,她口味清淡用些也无妨。日后她若再抄经念佛的,你便闹她。她若恼你,你便说是我的意思。”

    关雎笑着答应道:“是。”

    又说叶胜男。

    叶胜男出了上房,果然就见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候在院中了。

    “让妈妈久等了。”叶胜男忙过去福了福。

    刘嬷嬷看了眼上房,担忧地问道:“方才三爷怎的生那么大的气儿?”

    一听这话,叶胜男便知刘嬷嬷在薛云上发火时就来了,只是忍耐到现下才问。

    叶胜男也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便道:“还不是为了外头的事儿。我听今儿跟着三爷出门的人说,不知那里来的个不知好歹的,不说感恩三爷的照拂,以怨报德,让三爷受了好大的委屈。”

    刘嬷嬷亦气道:“还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可见三爷在外头也不容易,你们可要好生服侍。”

    叶胜男答应了“是”便随刘嬷嬷往正院里去了。

    到了宣瑞堂,王妃先问起那竹叶蒲公英绿豆粥,儿子用得可好。

    叶胜男答言说薛云上用了半盏,如今在小睡。

    王妃又听说儿子回来便发了一通火,自然要问起缘故来。

    叶胜男只得又说一回。

    王妃很是心疼儿子,又问道:“如今夜里服侍的人,要越发用心才是。”

    叶胜男道:“奴婢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近来三爷心思重,越发不要人夜里伺候的。每每釆蘩和蘀兮要去服侍,都被三爷喝退了。”

    王妃听了就明白了,“你是不知道,近来外头的事儿闹心得很,也不怪他没那心思的。也罢,就先这样吧。”?

    ☆、第 40 章

    ?  罢了,王妃这才说起让叶胜男过来的目的。

    原来王妃打算在八月初八那日开个秋花会,宴请京城中门户相当人家的夫人、太太和姑娘们来赏玩。

    闻言,叶胜男起先还不甚明白,按说这同他们了续斋什么相干的?

    王妃的意思也不像是说到时正院里忙不过来,让他们了续斋的人搭把手的。

    再者,更不能是让他们家三爷来招呼这些夫人姑娘们的吧。

    只这般一想,叶胜男才忽然明了。

    原来说是秋花会,只怕是王妃要给薛云上预备着说亲事了。

    王妃见叶胜男略有恍然之色,微笑着点头,道:“我就那意思了。”

    让那些姑娘们一道来,除了王妃想要亲眼瞧一瞧那些姑娘的颜色和品行外,也有让那些夫人太太瞧瞧她儿子的意思。

    王妃又道:“初八那日正好安哥儿休沐。按理该我告诉他的,只是如今我一同他说起这个,他便躲我,偏不让我的。少不得还是你告诉他便易些。你让他那日那里都不许去,就给我好好家里呆着。”

    叶胜男笑着向王妃福身,答应“是”,又道:“可见咱们了续斋要有大喜了。奴婢们早盼着了。”

    王妃听了自然是心情大好的,直说叶胜男这张嘴就是惹人疼。

    笑过一回后,王妃又问起张欢喜和万丽儿来,“这两个玩意儿如何了?”

    叶胜男回道:“张姑娘还在病着,如今仍在她家里养着。万姑娘倒是还同从前一般无二。”

    王妃眯了眯眼,冷笑道:“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是人都该难受多少日子,又或病一场的,这位万姑娘竟还能不当一回事?可见是个不简单的。”

    叶胜男道:“王妃说得是,所以奴婢擅作主张让人留心她了。”

    王妃点头道:“做得好。如今王爷也顾不上她们了。这么两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你就仔细瞧着,只要她们敢露出半点坏形来,你就只管来回我,我打发了她们。省得她们在你们新奶奶未进门,就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叶胜男福身答应,“是。”

    罢了,王妃又同叶胜男还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这才打发叶胜男去了。

    从宣瑞堂出来,在廊檐下叶胜男和唤时又闲话了几句,正要告辞去了就瞥见一个婆子形色匆匆地往襄郡王的夫人姨娘们住的东边小院去了。

    要说那婆子也不过形迹匆匆了些,但也寻常并无什么可疑的。

    然,方才虽说只是草草的一瞥,但叶胜男到底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

    叶胜男只觉着那婆子好生面善,可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是那里见过这婆子的。

    于是叶胜男向唤时身后努努嘴,问道:“那人是谁?”

    唤时回头只看到了婆子的背影,道:“应该是裁剪针线上的。左夫人生辰将至,让她们来做两身衣裳也是例。”

    裁剪针线上的?叶胜男越发不认得了。

    故而叶胜男只觉愈发没头绪了,一时也不得不撩开了。

    只是这时唤时却又说起旁的事儿来,“说起衣裳,今儿针线上的人把五爷的衣裳送来了,王妃瞧过了,才打发我往前头送去。我这就去取来衣裳,和你一道前头去,我还有话同你说的。”

    叶胜男看看天色道:“也罢。这会子我们三爷应还在小睡,我也没什么事儿。你赶紧的。”

    唤时进上房取来了衣裳,略掀开包袱给叶胜男瞧道:“王妃瞧五爷也是个可怜的,便让人仔细做了这两身衣裳。”

    叶胜男瞧了,只见一身是祥云联珠孔雀纹锦缎的,一身是百蝶穿花蜀锦的,做工也是一等一的,边道:“比我们三爷的都好。”

    唤时轻啐叶胜男一口,笑骂道:“你这蹄子真真是个小鼻小眼的。五爷就得这么点子东西了,你就替你们三爷不平了。”

    叶胜男道:“我这叫‘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唤时伸手就要掐她,“越说越发上脸。少给我扯文嚼字的,我听不懂。”

    两人笑闹着就出了正院,又走了一会子,唤时四顾看了下见四下里无人,一把将叶胜男拉到一个角落里,神神秘秘道:“你可听三爷说起过丁姨娘?她如今怎样了?”

    听问叶胜男就是一诧,没想到唤时会忽然问起五爷的生母丁姨娘来的。

    诧异归诧异,叶胜男到底还是回想了一下。

    可叶胜男也只知丁姨娘被送出府去了,至于如今人是生是死了,她也没再留心过的,于是道:“这个三爷倒是没说起过。可好端端的,你问这些做什么?如今府里谁不知道最不可说起的就是丁姨娘了。二爷可是到今时今日都没缓过来。王爷心疼着呢。”

    唤时些许可怜,些许无奈道:“我如何不知的,只是瞧着五爷怪可怜的。也不瞒你说,五爷当初对我有恩,前番又求到我跟前来了,如何还能当时不知道的。我也是帮不上五爷什么事儿的,只得这么私底下打听打听罢了。”

    叶胜男思忖了须臾,又道:“可再怎么说,五爷也不该求到你跟前的。二姑娘到底和他同母,不比你我管用些的?”

    唤时嗤之道:“莫要再提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这位二姑娘连打发个人来问一问的都没有。如何还能指望的。”

    叶胜男记得这位二姑娘嫁的是古家嫡出三子古宋。

    而古老爷则是太常寺卿,最是看重礼乐法制的。

    若让古家知道二姑娘的生母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儿来,二姑娘在婆家如何还能得好的。

    想罢,叶胜男叹了一气,道:“到底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了。二姑娘的婆家又是那样的人家,丁姨娘出的又是这么个事儿,二姑娘不问总归比问了的好。”

    唤时又道:“只是如今怎样才好?”

    其实想也知道,丁姨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叶胜男往四爷绛云轩后头五爷院子的所在看去,道:“依我说,不论丁姨娘如何了,五爷不知道的才好,终归还有个念想的。”

    唤时听了,也只得叹息着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罢了,这二人才各自去了。

    而那位叶胜男瞧着面善的婆子进了东边小院后,果然直直就往左夫人的院里去了。

    左夫人的陪嫁丫头晴雨亲来迎的婆子,“董大娘可算来了。”

    原来这婆子夫家姓董,丈夫是个厨子,董婆子自个的差事也不在什么肥缺上,所以这夫妻二人在府里十分不显。

    董婆子在年轻时伤了身子,所以一直未有一儿半女的,只把没了爹娘的外甥女当女儿养。

    就这么巧,当初为了偷星洲沉香而栽赃陷害叶胜男的慧琅,正是这位董婆子的外甥女。

    听说慧琅长得像她死去的娘,自然便与这位董婆子有几分相像。

    又说晴雨将董婆子引进了左夫人的上房,董婆子进去只见左夫人外在炕上,便再无旁人了。

    左夫人一见董婆子进来便从炕上坐起身来,忙忙道:“表姐病可好些了?”

    董婆子到底还是周全了礼数再回话,道:“总算是无甚大碍了。”

    左夫人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可少时又气上心来,“那些该死的贱人,拿我好处时说得千好万好,背地竟敢这般轻慢我表姐。”

    董婆子道:“到底不是咱们的人。”

    左夫人道:“不能,到底得想个法子把咱们的人安到表姐身边才好。”

    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稍有不慎怕是要露马脚的。左夫人咬着嘴唇,道:“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董婆子却道:“夫人果然如此。居士让小的告诉夫人,夫人万不可贸然动作。当日夫人将丁姨娘舍弃得太快了,没了丁姨娘在夫人前头做幌子,于夫人而言,十分不利。”

    左夫人气道:“那又如何,总不能看着表姐受罪的。”

    董婆子道:“夫人莫急了,居士还说了,去了个丁姨娘,还有个花姨娘不是。”

    左夫人一怔,“花姨娘?那可是王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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