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曾氏这了半日,知道不剪也剪了也接不回去了,只得作罢。

    五六个绣娘没出两盏茶的功夫,就把衣裙又收拾好了。

    待丘可清将衣裳换好,曾氏也不敢再逗留,带着女儿就起身告辞了。

    王妃也不留,只客气地让曾氏母女得闲了再来。

    那里曾氏一走,了续斋里便得了信儿。

    薛云上道:“告诉汉广,倘若瞧见丘大人来了,只管往我外头书房领。”

    自从那日在正院同王妃说了话,薛云上便打了几日的闷葫芦了,就是不告诉叶胜男她们几人,他到底要做什么的。

    按说今日该有结果了的,没想却越发扑朔迷离了,让叶胜男不得不又问道:“三爷,你到底要作甚?”

    薛云上还是不答,反拿纸卷一敲叶胜男的头,道:“不许偷懒,赶紧给爷研墨。”

    这里又按下,暂且又说回王妃。

    曾氏母女走后,王妃打发人去告诉薛云上后,便说回宣瑞堂歇息片刻再回花厅去。

    没想王妃才回到宣瑞堂,便见馨和郡主面露不快地端坐在上。

    就听馨和郡主逼问道:“你这么般大肆给安哥儿看亲,你可问过我娘的意思了?”

    馨和郡主见王妃进来也不起身见礼,已是失礼,还开口便质问,更添了轻狂。

    王妃知道这个大姑子的性子是从小被太妃惯坏了的,素日也不愿同她计较。

    可不计较归不计较,也不是凭馨和郡主如此没头没脸的便能质问的。

    且馨和郡主话总的意思,还是有心要拿捏了儿子的亲事了,王妃还如何能容忍了的。

    王妃面上笑道:“瞧郡主说的。太妃早就不理会咱们府里的这些事务了,又好清静。我如何好拿这样的事情去烦她老人家的。也幸亏我这个做娘的,还能给安哥儿做得了主的。”

    馨和郡主顿时被王妃噎得说不出话来。

    可不就是这话的,凭谁更能比爹娘给儿女的亲事做主的。

    太妃虽私底下说过,要把李钰指给薛云上,可若是襄郡王和王妃不愿,太妃也不能如何的。

    故而,馨和郡主一听王妃这话,气得不行,当下摔手便出了宣瑞堂。

    刘嬷嬷忧心道:“郡主往优昙婆罗院去了,这如何是好?”

    王妃歪着榻上闭着眼道:“凭她去。她这么没头脸的张狂,就是太妃要说什么,也没道理。”

    彼时,太妃正在观赏王妃送来的花,就见女儿一头火地来了。

    见到太妃,馨和郡主到底还是敛了敛火气,道:“娘,如今王府里,就只剩下你这还有清净了。你可知道今儿府里都来的是什么人,外头闹得乌烟瘴气的。”

    馨和郡主越说越觉着自己是有理的,“娘,当初你就不该丢开不管王府里的庶务。你看如今把府里有些人给惯得,连个出身贵贱尊卑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让那些贱皮子献媚奉承得不知道高低了。日后坏的可是咱们王府的名声。”

    太妃就知道女儿今儿要闹来了,只是没想到她还这么不长进的,无奈道:“可是前头闹过来了?”

    馨和郡主讪道:“怎么就是我闹了。娘可是答应过我,要把钰儿指给安哥儿的。可如今她却如此行事,不是在打您老的脸吗?”

    太妃摇头道:“得了,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的。实话告诉你吧,我还未同王妃说起钰儿和安哥儿的事儿呢。”

    馨和郡主一怔,忙问道:“为何?”

    太妃只笑道:“时机不对。”

    多余的太妃也不愿再说了,稍顿片刻又说起馨和郡主来,道:“你都是要做祖母的人,怎么越发连个沉稳劲儿也没了。今儿这点事儿还有什么瞧不明白的。王妃就是荒唐了,也不能给安哥儿说一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毁了她的亲生儿子的前程。”

    馨和郡主又一怔,道:“娘是说,王妃这回是别有用心的?那王妃此举到底为何?”

    太妃笑道:“听说是为了帮安哥儿请君入瓮。”

    馨和郡主越发听不明白的,还要问,可太妃却又不说了。

    只说曾氏母女些许狼狈地家来,没想丘大师在家。

    丘大师见妻女早归,只当早些回来也好,罢了,丘大师才问:“在王府可丢丑了?”

    曾氏想到今儿的形景还有些忐忑,但还是实话道:“到底是头回见识这样的场面,出了些差错。幸亏王妃是个宽厚亲和的,这才没人前几番献丑。”

    丘大师又问道:“拿去的东西,王府可都受了?”

    曾氏笑道:“受了。王妃喜欢得不得了,直夸赞老爷的。”

    自从出师,丘大师便没少受人称赞的,那里还会在意王妃一个妇道人家的几句美言了。

    故而丘大师还问道:“王府可有赏赐什么东西回来?”

    曾氏摇头道:“那倒没有。不是老爷你说,就是王府回礼了也万不可要的吗?”

    丘大师点头道:“那就好。你和清儿也累了,去歇息吧。”

    只是在丘可清告退要回房去时,丘大师忽然发觉不对了,“等等。我怎么记得清儿出门前,头上是不曾戴花的,穿的也不是这一身。”

    曾氏和丘可清顿时窒在原处。

    丘大师再问:“这是那里来的?”

    曾氏只得道:“在王府时,清儿不慎将茶盏打翻了湿了衣裙,十分失礼,所以县主就借了清儿这一身。”

    曾氏也不敢说,这衣裳其实王妃和三姑娘已送了她们的话。

    可饶是如此说,丘大师还是暴跳如雷,喝道:“败家的娘儿们,出门前我一再叮咛,王府的东西一概不可拿回来,你们竟敢还是拿了回来。真是不知道死活的妇人。清儿去脱了,赶紧回房去把衣裳脱了。我这就拿去还了。”

    见丘大师大怒,曾氏也不敢劝说,只让女儿赶紧去换衣裳,一时间心内对王妃又生出多少感愧来。

    丘大师到时,薛云上倒是在外书房了。

    汉广将丘大师请进书房,薛云上仿若前些时日的不快并不曾有般,依旧以礼相待丘大师。

    “丘大人光临,依礼数我父王也该来会见一二的,可父王如今正卧病在床,不便来见,还望丘大人见谅。”薛云上十分客气道。

    丘大师从不把这些出身尊贵,却不学无术,一事无成的后生小辈放在眼里的,故而还是那孤傲,不苟言笑的样子,道:“不敢惊动王爷。下官辈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归还王府出借于小女之物罢了。如今物归原主,丘某也该告辞了。薛大人也请留步。”

    薛云上那里能让丘大师走得这般轻快的,淡笑道:“丘大人且慢。既然是王府出借与令千金的,定然是家妹之物。我非物主自然不好擅专,还望丘大人稍等片刻,待我打发人问明县主,方能定夺。”

    丘大师听了觉着也是道理,归还物事还该当场验明的好,以防日后掰扯不清,于是道:“也罢,丘某便再稍待片刻。”

    薛云上这才打发小厮后头问去。

    没出两刻钟,汉广便端着一个嵌螺钿梅花式的托盘,盘内几片零碎不整的锦缎。?

    ☆、第 44 章

    ?  汉广回道:“县主说,不过是一件旧衣裳罢了,当不得什么。且当时便说好了是送予丘小姐的了,那里还要归还的。”

    丘大师自然是不会领情的,起身拱手恭敬道:“县主盛情,但小女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当。如今县主的衣裳已在此,还请薛大人查验清楚,丘某也好归去。”

    薛云上道:“既然是舍妹所赠送之物,我如何能代为收回的。且也不过是舍妹的旧衣物罢了,丘大人何必如此较真。”

    丘大师十分执意道:“于王府不过区区旧物不值什么,可对丘某而言却是攸关名声。还请薛大人速速验明,我好归去。”

    见丘大师如此冥顽不灵,薛云上也不恼,还笑意氤氲道:“丘大人既如此说,我也不好勉强。只是准夫人送来的东西,王府也不好受了。来人,将丘家献上之礼归还。”

    丘大师倏然一愕,“这……”十分踟蹰。

    能得回那三件物事,丘大师心内还是喜欢的,在世俗人眼里那些许不过是玩意儿,可对丘大师而言却是无价珍宝。

    只是不待丘大师犹豫清楚,薛云上便又道:“余下的便是事关丘大人的名声了,我等不妨把账都算清楚的好。”

    丘大师心内一窒,暗道:“难不成除了这衣裳,夫人和清儿还拿了王府什么不成?”

    这里就见薛云上就将汉广托盘里的零碎锦缎放丘大师面前,道:“县主衣裳令千金穿了并不合身。县主好意不想令千金人前丢丑,便依照令千金身形改了衣裳。衣裳一改日后县主那里还穿得,这才将衣裳赠与令千金了。故而,如今就是丘大人执意要将衣裳归还县主,舍妹也穿不得了。这还与不还,还有何不同?”

    丘大师一心以为只要将衣裳归还便能了事了的,没想还有这意外,不禁又暗道:“衣裳县主已穿不得,我如此执意归还,传出去旁人该如何看我。只怕一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名声,是躲不过去了。”

    想罢,丘大师那里还有话说的,便稍低了头,略掩去了脸上的神色。

    只听薛云上又道:“这也罢了。令千金家去时头上的那朵花,丘大人可瞧见了?”

    丘大师猛然又抬起头来,女儿头上那花他自然是瞧见了,只是他觉着不过一朵菊花罢了,并不值什么,只当是女儿路边随手掐来的。

    却听薛云上道:“那是香山雏凤。”

    丘大师虽不会附庸风雅,更不懂赏月弄花的,但香山雏凤的名声却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丘大师一听那花竟是这等的名贵,心中就是一惊,面上的颜色就跟着变了。

    薛云上冷笑一声,还道:“香山雏凤,今年就是宫里也不过得了十盆。其价值几何我也不细说了,只是原来好好的花却被生生撷了一枝下来,不知丘大人以为该如何归还,方不负我家这花。”

    也是薛云上有意含糊其辞,并未说花到底是谁掐下来的,反正我家的花就是被人掐下来了也长不回去了,还被你女儿带家去了,多少人都瞧见了的。

    闻言,丘大师越发说不出话来了,略黑黝的脸也难掩他早涨得通红的颜色。

    薛云上却再添一把火,道:“还有夫人与令千金曾吃了我们府一盏白露观音。此茶乃贡茶一两千金,还有价无市。若大人不信我所言,大可街上去询问询问。”

    其意十分明白,这茶你就是有银子赔我,我也没地儿再买去了。

    薛云上端起手边的茶,道:“也就这几样了,再没别的了。不知道丘大人想要如何归还,方与丘大人的名声无碍?”

    此时,丘大师脸上是红一阵,青一阵,灰一阵,又白一阵的,十分精彩。

    又还说转过一日。

    一大早的,四爷薛云飞又往城西驿馆去了。

    盐商洪吉为人虽圆滑,可在器具改进之上,还是有几分建树的。且四爷从不提两淮盐案相关,洪吉也乐得和他研讨这些的,两人倒是相处得十分融融。

    这日四爷到了驿馆,同当值的大理寺少卿亚齐融打了声招呼,便轻车熟路地往洪吉的厢房去了。

    这二人各抒己见说得热火朝天之时,却有人闯了进来。

    四爷回头就见丘大师满面不情愿地站门口处,冷眼看向他与洪吉。

    “丘大师……”四爷才唤了一声,就见薛云上在外让他出来。

    四爷回头看了眼洪吉,只见洪吉早惊愕当场,良久才跪倒在地唤了声,“师父。”

    丘大师却大声断喝道:“住口。你我师徒之情已断,丘某可不敢当。”

    虽然结交不过数日,但四爷知道洪吉还是一心惦念着丘大师的。

    听闻丘大师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四爷便有心要为洪吉分辨几句,只是薛云上却亲自进来将他拽了出去,还道:“没你的事儿了,赶紧跟我走。”

    四爷一步几回头的,隐约听到丘大师高声喝斥洪吉,“当年我瞧你虽有些心术不正的,但到底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没想到,如今你会如此越发不堪,竟与国贼禄鬼之流为伍,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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