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胥也正有此意,自然也不推迟,脱了外氅就绕着天龙原石来回走了几圈,又用朱笔在上画了几道,才对熙皇子道:“草民要从这几处解起。”

    熙皇子大概看了下,是不会伤到玉石的便点头让霍胥动手了。

    霍胥接过一旁的锯子来,便动起手来。

    这天龙石原是不算大,又有霍胥的故意为之,所以在原石被锯得一半后,越是接近玉石众人所听到的声音便和先头的有所不同,仿若那石头中心就像是空的一般。

    一时间,就是熙皇子也觉不好,心中一时忐忑,便让其余人也帮着霍胥一块拉锯。

    只是不待全部锯开,原石的一面就自个掉了下来,那隐藏的天龙石另一面自然而然的就露了出来。

    再看那天龙石,自然是并未受损,只是那掉下的原石中间,原来包裹着玉石的地方,竟然隐约可见轻薄的胶状物覆在上。

    霍胥看了看,便取过烛台来往那胶状物处烤了烤。

    少时,几人便见那些个胶状物化就开了。

    霍胥伸指去抹了些出来,又闻了闻,道:“果然如此。”

    熙皇子脸上早变了颜色,厉声道:“到底如何了?”

    霍胥便拿起那个掉下来的原石,指着上头的条纹和松花,才要说是如何矛盾之处。

    熙皇子却不耐烦听,“你只说这到底是真是假?”

    霍胥舔了舔嘴,道:“这只怕是个老手仿的。”

    闻言,熙皇子当下就将手里的茶盅给摔了个粉碎。

    大发了一通雷霆,直说要问罪云南一干人等,罢了熙皇子这才暗室里出来。

    皇子府长史已经在前头与宋志来虚以委蛇了半日,再拖延不下去,只得过来再请熙皇子。

    是故,等宋志来见到熙皇子时,见到的便是他的满面怒容。

    宋志来自然是敢怒不敢言的,颁了旨便告辞回宫去,准备不着痕迹的就告上熙皇子一状。

    熙皇子这般,若是往常他的幕僚心腹还会周全两句,只是熙皇子正盛怒中,谁也不敢触这霉头,便都低头不语。

    凭熙皇子端坐在上,越想越气,一抬手就将皇帝赏下的锦盒给扫落在地。

    锦盒被摔坏,里头的东西立时就显露了出来。

    原来是块玉佩,一块看似雕工并不精湛的双龙玉佩。

    与赵庚等人难见龙颜的不同,熙皇子可是从小便在皇帝身边长大的,所以皇帝身上的物件,他没有不知道的。

    其中就以这块双龙玉佩,熙皇子听来的传说最多,所以见到这玉佩,喜欢脱口而出,“父皇的天龙玉佩。”

    赵庚等人自然也听熙皇子说过,皇帝亦有天龙石的事儿,这会子听说这玉佩这正是那天龙玉佩,一时间是又惊,又喜。

    霍胥头一个道:“只怕天龙石的事儿,皇上已明察秋毫。”

    闻言,熙皇子只觉心头就是一顿。

    霍胥接着又笑道:“与方才的赝品不同,这可是真天龙石,但皇上却还是把它给了殿下。可见皇上对殿下的苦心,和用意。”

    熙皇子顿时又是一喜,“你是说,父皇这是在告诉我,我才是……才是……承继丕基得不二人选?”

    赵庚一旁听了半晌,也看了半晌,心内冷笑的一声,面上却十分郑重道:“如此也说得通。但依草民所见,这是皇上对殿下的警告。”

    熙皇子又是心头一凝,惊惶再度不禁而生。?

    ☆、第 153 章

    ?  赵庚略觑了觑熙皇子略显的菜色脸色,又道:“旁的都不必多说,只说皇上既已知道殿下在云南的私心,这天龙玉佩为何早不赏赐,也晚不赏赐,偏在殿下知道了有人拿假天龙石糊弄殿下后,放赐下这天龙玉佩?”

    闻言,早顶梁骨走了真魂的熙皇子,样子越发不好看了,那里还记得宋志来那时候才将赏赐给他,还不是因他自己得意忘形之故。

    霍胥等人倒是还有几分清楚的,玉石辩驳道:“赵先生此言危言耸听了。倘若当真是皇上在告诫殿下,又何故把天龙玉佩赏给殿下?天龙玉佩可不是寻常的物事,这可是真天龙石,得者可顺应天意一统天下的真天龙石。有何道理皇上并无此意,却还将玉佩赏给殿下的?这可是乱国祸民之兆。”

    熙皇子正有惶惶不得终日之感,急需人来安抚他的惶然,所以一听霍胥这话虽还是难安,却还是道:“没错,没错,就是这理儿了。”

    赵庚听了却不慌不忙的,回道:“回殿下,霍先生此番武断之言,若这天龙玉佩是真的,的确是乍一听十分的有道理。”

    只是熙皇子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不服的霍胥抢先道:“赵先生此话甚是可笑。”

    说着,霍胥向天一拱手,“难不成这才回头,赵先生便忘了此天龙玉佩可是皇上赏殿下的,并非外头来得,这还能有假?”

    赵庚也不急着同霍胥分辨,又恭敬地向熙皇子一揖道:“回殿下,在下虽谈不上是博览群书的,但几本杂书倒是看过的。天龙石的记载也看过不少,旁的在下也不多说了,只说这天龙石真伪的辨别一道。说起辨别真假天龙石也不难,但凡天龙石皆有龙珠,龙珠非玉非金亦非石。自古现世的天龙石不少,有二龙戏珠的,有腾云驾雾的,有升龙在天的,形状不一而足,然,不论是天龙石是何种形状,龙珠都只含于龙口。”

    赵庚一面说,一面便有人点头了。

    但只要稍一想,便能明白赵庚的最终意思了,所以霍胥大怒道:“大胆赵庚,毁损御赐之物可是大罪,你到底居心何在?”

    赵庚看了看霍胥,还是不与他分辨,道:“回殿下,在下隐约记得,当年先帝在位时,众皇子夺嫡之争的起始,正因一块天龙石。那天龙石之争,成就了那位睿王睿智的名声。这天龙石便在那场纷扰中莫名其妙的,又销声匿迹了。直到今上登基,方有传言说,那天龙玉佩正是当年那块天龙石。可这些年来,除了都是旁人说起,皇上又何尝有过只言片语,说这天龙玉佩就是当年的天龙石?”

    熙皇子回想了须臾,可不是像赵庚说的,每每提及这天龙石玉佩,他父皇可不是都但笑不语的。

    完了,又听赵庚道:“再退一步说。就算这天龙玉佩当真是当年的那块引起夺嫡之争的天龙石。既然天龙石现世,没道理当年的各位皇子就这么任凭它就这么莫名其妙就失去了踪迹的。有什么比拥有了天龙石更名正言顺得成储君的?可那块天龙石就当真那么埋没于世了,再没人提起过,直到今上的双龙佩现于人前,这才又有了此天龙玉佩便是彼时那忽然现世,又忽然隐没了的天龙石之说。”

    熙皇子的几个心腹,闻言皆暗暗点头,只是都不敢表露在面上。

    只因若按赵庚所说,当年夺嫡之争的那块天龙石来得蹊跷,去得更是蹊跷,极大的可能,不但那天龙石是假,就连这天龙玉佩也是假的。

    再以此推论,又可知当年那献天龙石的人之居心叵测,最终引起夺嫡之争来。

    一时间,熙皇子的书房内外,皆只剩下沉重的静默。

    好半日后,熙皇子才好不容易吐出两字来,“也罢。”面上虽还是强势的姿态,可声音却不难听出他的虚张声势了,只因熙皇子的声音竟有些颤栗了。

    又等了片刻,待熙皇子把那些许颤栗给强压下来,才又听他道:“依赵先生所说,不管是方才的天龙石,还是这双龙玉佩都是给验证验证的了。来人,拿凿子来。”

    霎时间,霍胥等人又劝起熙皇子来,“殿下,万万不可。玉佩到底时皇上所赐。”

    熙皇子冷笑道:“那你们告诉我,父皇将这玉佩这时候赏赐给我,到底是福是祸?”

    霍胥等人如何敢答言的,只赵庚心中暗暗得意,只因不管是熙皇子还是霍胥等人都被他绕进去了。

    不管这天龙玉佩是真是假,在外人看来就是真的。

    如今皇上却将这“真”天龙玉佩赏给了熙皇子,便可知皇上对这个儿子的安抚,也是在告诉世人他对这个儿子的爱重。

    赵庚自然不能让皇上此番用心得逞,所以他几番调唆,逼着熙皇子验证双龙佩的真伪。

    只因郑国公已经告知了赵庚,不管是当年引起夺嫡之争的天龙石,还是现如今的双龙玉佩都是假的,且都是当年还是七皇子的皇上的手笔。

    霍胥等人又劝了熙皇子一番,自然是劝不住的。

    熙皇子命人将云南送来的假天龙石拿来,又接过凿子来,亲手将那假天龙石的龙喙处凿断。

    赵庚上前一看,道:“果然是假的,并未有龙珠。”

    熙皇子嘴抿得紧紧的,紧得双唇几乎不见血色,半晌才听他又道:“将父皇赏给我的双龙佩拿来。”

    “殿下,三思。”霍胥等人再劝。

    “拿来。”熙皇子厉声喝道。

    霍胥的人自然是不动的,还是赵庚去将双龙佩捧了来。

    熙皇子看了双龙佩许久,到底还是一凿子下去了。

    天龙玉佩因熙皇子用力多度,二龙从喙断开,一龙便从桌上摔了下来,也是正好摔断了喙处。

    原都不敢看明真伪的几人,顿时都瞧见了地上玉龙的断喙的空白无物。

    见状,熙皇子当下便吐出一口血来。

    赵庚忙上前扶住熙皇子往椅子上坐去,霍胥等人则忙叫传太医。

    熙皇子一擦嘴边的血红,道:“都不许动。”说完却又靠在椅背上闭眼了。

    赵庚知道话火候已差不多了,便又道:“殿下稍安勿躁。一概不过是在下的推断。皇上赏殿下双龙佩到底是褒是贬,还要再看一件事儿。”

    熙皇子倏然睁眼,道:“何事?”

    赵庚道:“殿下忘了?今年各位老王爷可是要都回京来了。皇上会指谁却迎各位老王爷,便能看出端的了。”

    熙皇子道:“往年都是我,自然还是……”末了,熙皇子似乎才想明白什么,那“自然还是我”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而赵庚也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也就不再说话了。

    “除了我还能有人堪担此任。”熙皇子大发了一顿脾气,把赵庚和霍胥等人都赶了出去。

    霍胥等人灰头土脸的,忙忙便去了。

    只赵庚落在后,还回头看了熙皇子书房一眼,哂笑了一回,这才哼着小曲回他的小院去。

    回到小院,赵庚叫来他的小厮道:“去回国公爷,殿下处已有四分火候了。”

    而就在熙皇子大发雷霆之时,宋志来早回到宫里了。

    宋志来这般迟回,皇帝自然是要问的。

    宋志来可不是那些个才进宫的愣头青,直直就把在皇子府受委屈都告诉了皇上了。

    他宋志来再如何得脸,在皇上跟前也不过是一个奴,又怎能同皇帝亲子相提并论的,所以他把话说得可漂亮了,但还是把熙皇子告了一状。

    皇上听了直道:“你少在朕跟前为他说话。这孩子当真是愈发不成个体统了。”

    说着,皇上看着手里的各封地藩王进京过年的折子,道:“这孩子要学的还多着呢。今年藩王进京,就由……”

    皇上沉吟了片刻,道:“就由襄郡王和宗人府接迎。”

    等熙皇子知道后,他又是何种形景,可想而知。

    再到给各位王爷接风宴上,皇上亲自抱来二皇子与众位王爷同乐时,熙皇子的心愈发沉入了谷底了。

    赵庚给郑国公的信,也道:“火候已有七分了。”

    等这消息到了太妃手上,只一句话,“可不能让安哥儿错过这场大戏,该叫他回来了。”

    远在云南的薛云上和叶胜男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自从进了十一月,叶胜男又显了昏睡之意,还是薛云上托安南王请来天龙寺主持给叶胜男诵经镇魂,这才有所缓解。

    而在唐知贯送密折进京后,皇帝虽病了,但内阁还是准了安南王出兵之事。

    这日,安南王亲自坐镇攻下蛮夷土司数座寨子后,再不急进只安营扎寨,震慑敌军。

    薛云上正好这时进安南王帅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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