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破空而去,暗处的毒物又吐出一口粘液,那银针自粘液中穿过,不过沾染了些许,便从空中跌落,转瞬间便被腐蚀殆尽。
    玉潋心两眼微虚,趁机一掌推出,以掌风震开掩映的枝叶,露出藏身于下的凶物。
    那是一只没有脑袋的怪物,脊柱扭曲,肚腹之间发出咕咕的奇怪声音,而极具腐蚀性的粘液则是从他身体上极似刀剑创伤的裂口中喷出来的。
    玉潋心立即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这怪物看起来像一具尸体异变而成,倘使这山庄中死去的两三百人都异化成这种邪物,岂不可怕?
    不过眼下,尚只看见这样一只,玉潋心迅速平复心情,与之拉开距离,同时在心中迅速思量对策。
    对方藏身之处暴露,又嗅到玉潋心的气息,见玉潋心退开想走,它忽然朝前一跳,四肢关节发出咕咕咯咯的脆响,行动迅速,飞快朝玉潋心扑过来。
    玉潋心见状,脸色一沉,遂不再后退,返身迎击。
    怪物扑进,再两步开外喷出一团粘液。
    玉潋心一掌将粘液击散,瞬间出现在怪物跟前,唰唰几道刀影斩在这怪物身上,霎时腐臭的血液四处迸溅,怪物被卸去四肢,瘫在地上,像只没骨头的虫子,扭曲挣扎。
    那四肢断面喷溅出许多粘液,在它身下泥石表面腐蚀出坑坑洼洼的痕迹。
    玉潋心心觉嫌恶,不愿在此地多待,正待回头继续赶路,却有一道黑影从她肩头越过,直奔地上古怪的尸体。
    是饕餮!
    停下!别吃!
    她急急出声,但已来不及了,这饕餮像是闻到鱼腥的猫,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叼住怪物的脖子,将其左侧肩膀连同整个胸腔一口咬下。
    血肉撕扯的刹那,玉潋心浑身一震,由神识深处迸发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饕餮吞下怪物的心脏,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还要继续啃食尸骨,却在此时,它那草团子似的身体猝然膨胀,皮肉被巨力撑开变薄,露出其肚腹之中一团幽幽燃烧的黑火。
    快把它吐出来!
    玉潋心强忍不适,一巴掌拍在饕餮肚子上,气劲穿透圆鼓鼓的肚腹,将那幽火猛地拍了出去。
    黑色火苗悬浮于空,林间有风吹过,它摇摇曳曳,自行散去了。
    玉潋心心有余悸地盯着幽火消散的地方,脸色凝重。
    饕餮膨胀的身体恢复原貌,躺在地上叽叽咕咕地惨叫。
    玉潋心烦不胜烦,又甩了它一巴掌,怒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刚才还差点被撑死!
    挨打的小兽这回确实踢到铁板,耳朵不由耷拉下来。
    玉潋心拎起它的尾巴,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路段已经极为熟悉,不用饕餮再寻,玉潋心也大致能猜到阙清云去了哪里。
    她沿路上山,再未见到像先前那样的邪物,直穿过山庄大门,神识一扫,果然遥遥感应到阙清云的气息。
    循着气息来到残垣堆积的正殿,远远便瞧见那一道白衣若仙的人影。
    阙清云适时转过身来,淡淡瞧她一眼,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竟找了来,本事见长。
    是师尊教导有方。玉潋心吊着双腿坐在殿前高大的牌坊横梁上,嘴角扬起洋洋得意的浅笑。
    末了,她问:师尊方才见了谁?
    阙清云神色微动,不答,却道:你先说。
    玉潋心挑起一侧眉毛,并不隐瞒,坦然回答:一个无头的怪物。
    体内有黑火。阙清云补充。
    嗯。玉潋心点头,弟子感觉到魂骸的力量,很强。
    阙清云扬手扔给玉潋心一物,后者探手一抓,是一册金属文书。
    两月后,仙宗同盟聚首议事,点名让你也去。
    玉潋心闻言笑了,眨眼瞧着阙清云,问:师尊允弟子跟去吗?
    阙清云垂眼:道衍宗所在是大璩王朝的国都,这场鸿门宴,为师自身难保。
    既然如此。玉潋心脸上笑意更深,眼底却一片幽冷,就算师尊拦着,弟子也非去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开启!冲冲冲!
    PS,原谅我码字巨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可以不过脑子写得飞快,但现在每句话都要仔细雕琢,有时候一段对话反复改,不改到满意我就不想发出来给你们看_(:з」)_
    第42章
    离开陌衍山庄回到听澜宗, 已过去三日,期间玉潋心一直待在云仙居修炼, 适应新生的元婴。
    与这枚元婴一同出现,和她的身体相融的,还有属于饕餮门的魂骸之力。
    因为阙清云的缘故,近日里倒是没人来寻玉潋心的麻烦,她乐得清闲,每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修炼。
    但这三天里,阙清云一次也没回云仙居来。
    听说是宗务繁忙, 要待在前山处理宗内琐事, 秦剑风随侍一旁,负责传达和执行她的命令。
    一袭红衣半倚围栏,玉潋心坐在云仙居的楼阁上,只觉百无聊赖, 诸事都提不起兴致,修炼一会儿,便感到无趣, 便趴在栏杆上远望听澜宗的群山及山中薄薄的雾气。
    她坐了一会儿,感觉也没意思,便双手结印, 召出那只又笨又贪吃的饕餮, 吩咐道:去前山看看师尊这会儿在做什么。
    才刚说完,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负心人抛弃的深闺怨偶,不敢当面询问阙清云为何避着她, 就让个跑腿的去带话。
    她想相信前山宗务真的繁忙,阙清云不是不愿回云仙居,而是身不由己。
    可理智又告诉她,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师尊,到底还是介怀的。
    玉潋心摆了摆手,把准备出发的饕餮唤住:罢了,别去,你就在这儿。
    饕餮于是叽叽咕咕蹦蹦跳跳地跑回来,绕着玉潋心转了两圈。
    周围寂静无声的时候,玉潋心觉得过于安静了,这会儿有个东西在身旁晃悠,她又被转得心烦,遂语气不善地斥道:一边儿去,别挡着我看山。
    无故被训的小兽满脸疑惑,怒哼哼地瞪了玉潋心一眼,却还是依言到一旁去,自娱自乐。
    过了会儿,玉潋心听见窸窸窣窣很奇怪的声音,遂扭头去寻,发现这声音是从阙清云的书房传来的。
    阙清云又不在居内,书房里怎么会有动静?
    是饕餮!
    玉潋心蹙了蹙眉,起身朝书房走去,边走便喊:别动书房里的东西!若把师尊的笔墨弄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话,她便来到书房门外,推门进去,顿时被里边儿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屋里已是一片狼藉,笔墨书画全都散了一地,那只草团子似的小兽正张大嘴巴,露出一口倒扣的尖牙,吭哧吭哧地咬阙清云的藏画。
    玉潋心美眸圆睁,表情呆滞,顿了数息才回过神来。
    饕餮!
    惊怒的娇喝声响彻云仙居。
    饕餮两眼瞪圆,见玉潋心这模样,自知闯了大祸,忙不迭从窗户溜走。
    玉潋心气冲冲地追上去,却见后者从二楼围栏处往下跳,自行解开符印,噗的一声化作一团浓烟,消失不见。
    跑得倒是快,这哪里还能追得上呢?
    玉潋心气得咬牙切齿,面目可憎。
    再回头看见这地上散落的书画,其中还有好些被那只贪吃的饕餮咬得残缺不全,冲击丝毫不减,她几乎原地背过气去。
    这下好了,等阙清云会来,可怎么交差?
    阙清云是爱惜书画之人,平日里,玉潋心是不服管教,老爱寻阙清云的不痛快,却也不会故意损坏她收藏的墨宝。
    可饕餮是她一时兴起召出来的,这下闯了祸,必然要牵连她挨阙清云的冷脸。
    玉潋心气不过,却又不得不蹲下来将这些书画挨个捡起,重新整理,收归原处,至于那些被咬坏的只能悄悄扔掉了。
    能瞒一时是一时,就算瞒不住,她也不会认错。
    尽管心有怨气,可玉潋心收捡书画时动作还是很轻,尽可能维持它们的原貌。
    先前被饕餮啃咬的那一幅已经缺了边角,系绳被咬断,画轴松开,露出小半截残缺的画面。
    自画中瞥见一道红影,玉潋心鬼使神差伸过手去,将画轴向一旁拨开。
    画上是个女子,红裙拂地,卧在斜生的枝梢上浅眠,一只鹅黄色的蝴蝶飞过梢头,恰巧停留在她肩上。
    玉潋心喉头微动,不错眼地瞧着这张画。
    你在做什么?
    疏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阙清云不知何时竟回到云仙居,正站在书房门边,蹙眉看向盘膝在地拨弄一张残画的玉潋心。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一跳,玉潋心指尖轻颤,随后猛地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拿起地上这张画,双手举着面向阙清云,冲动之下径直问道:这画可是师尊所作?
    阙清云淡淡瞥了眼那张画,语气毫无波澜:不是。
    玉潋心心沉了沉,有些后悔了,却不知怎地生出一股别扭劲,坚持问道:那师尊何故收藏此画?弟子觉着,这画上的人,同弟子颇为相像。
    阙清云没看她,亦不多在意她手中的画,淡淡道:许是谁送的吧,为师并未细看,随意搁置的物件儿罢了。
    玉潋心两臂垂下,神色黯淡。
    方才饕餮将师尊收藏的书画弄散了,这一卷破了边角,许是不能要了。
    嗯。阙清云点头,浑不在意,那就扔了。
    玉潋心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师尊今日不忙了?怎么还有时间回云仙居来?
    阙清云仍是她惯有的清冷语气:有个印鉴落在书房,需急用,遂回来取。
    遣前山弟子来去便是,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玉潋心心中腹诽,苦中作乐地想。
    每句话阙清云都会回答,可她回答的每一句,都不是玉潋心想听的。
    阙清云未责备她弄乱书房的东西,匆匆取了印鉴便走,从始至终,未多看一眼她手中那张残破的画卷。
    当真是不在意的。
    直至脚步声飘然远去,另一个人的气息自居内消失,玉潋心吐出淤堵在肺腑中的浊气,将这张画重新卷起来。
    阙清云不要了,那她便收着吧。
    宗主,此事你看如何处理?
    秦剑风将手下长老呈递的文书整理出来,向阙清云简明扼要地禀报了重要内容,神态恭敬地征询阙清云的看法。
    桌后的阙清云正伏案写着什么,闻言手中毛笔微顿,眼中掠过一抹茫然。
    她方才,竟走神了。
    这异样转瞬即逝,阙清云很快清醒,并回忆起秦剑风方才向她陈述的几件要事,遂搁笔道:最要紧的应当是邬舟山妖魔霍乱之事。
    这几日来,接连有在外历练的听澜宗弟子来报,玉州东侧贤平乡邬舟山一代有妖魔作祟,不少凡人遭受祸害,平白断送性命。
    百姓惶恐之至,上报官府无人搭理,便寻道士和尚作法驱妖,岂料这妖物凶狠,连和尚道人也拿不住它,反倒惨死其手。
    到了后来,没人再敢接受邬舟山的委托,贤平乡的百姓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可还剩余一些老弱妇孺自幼扎根于此,不能亦不愿离去,便听天由命,继续留在故土。
    只能奢望这妖物见贤平乡无人可害后,自行离去罢。
    途经贤平乡的听澜宗弟子听闻此事,便怀着一腔义气前去调查,却都有去无回,只一个人临死前激活了传音玉,向宗门求救。
    如若不然,消息传回听澜宗,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少则数日,多则一两月,这期间不知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受害。
    在邬舟山死去的人中,已有三名心动期弟子和一名金丹境的修士。
    不错,此事严峻,刻不容缓。秦剑风点头附和,以现有的情报来看,这邬舟山的魔物修为应当不低于元婴境,若要除去这祸患,至少需要一位元婴境后期,或者分神境的长老出手。
    但如今宗内人手匮乏,长老大都只有元婴初期修为,且各自身有要事,难以腾出空余接手此事
    秦剑风欲言又止,脸现犹豫之色。
    阙清云抬眸,一眼便看穿了此人的心思,声音蓦地一沉:你的意思是,让潋心去?
    听出阙清云语气中的不悦,秦剑风脸色微变,赶忙找补道:听澜宗眼下人手短缺,一时间的确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潋心师侄虽突破元婴不久,实力却是同门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与元婴后期甚至分神境高手交手都不落下风,故而我想
    秦剑风咽下一口唾沫,咬牙把话说完:或许可以在宗门中另寻一位元婴高手,让潋心师侄与之一同前往邬舟山除妖。
    我不同意。阙清云不仅声音清寒,连脸色也冷了下来。
    秦剑风被这话一噎,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没想到,屋门突然被人推开,玉潋心神态张扬地走进来,高声道:弟子愿去。
    阙清云眉心紧拧,神情严肃地看向她。
    玉潋心浅浅扬着眉梢,毫无惧色不甘示弱地回望过来。
    这副样子,其未尽之言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就算阙清云不批准她离宗,她也会偷偷溜出去。
    若她不想为之,阙清云不能勉强她,可她偏要去,阙清云也拿她毫无办法。
    片刻后,阙清云挪开视线,对秦剑风道:这妖物修为兴许不止元婴境,派元婴长老前去并不适宜,此事便由我接手。
    说完,她又看向玉潋心:你非要去邬舟山,可以,但你得答应为师,至少在邬舟山境内,你不可擅自行动,需听从为师的安排。
    阙清云突然做出决定,要亲自去邬舟山调查妖魔作祟之事是玉潋心未料到的,闻言颇觉意外。
    但她很快回神,非常自觉地没再往自己脸上贴金。
    玉潋心勾了勾嘴角,眼神轻慢,不甚在意地说:弟子知道了。
    反正阙清云也不是为了她才这样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两千字,冲鸭!
    争取十二点之前写完!
    给我留评叭!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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