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的第一时间苏沅没来找林明晰。
    并且试图隐瞒,为的就是不想让林明晰往里掺和。
    眼下什么都不清不楚的,林家夫妇还被扣上了恶意杀人的罪名,林明晰贸然掺和进去,被人知晓定然要说三道四。
    读书人最重名声,将来走上仕途,也最怕曾有可被人构陷之处。
    苏沅急得头上冒汗,林明晰却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他说:“我是家中男子,本该扛风顶浪,受诬陷之人是我爹娘,我身为人子,更是不该退避,苏沅,这是我本该承担的责任,不可推卸。”
    苏沅心急:“可是万一被人知道了,你以后……”
    “清者自清,我从来就不怕旁人指责说道,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可那些我都不在乎。”
    若为了所谓名声影响,连家人都不顾,他又算什么?
    林明晰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得无可辩驳。
    苏沅瞪着他半响,最后无奈败下阵。
    她丧气的唉了一声,破罐子破摔似的摆手。
    “随你随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是管不住你了。”
    林明晰抿紧了唇不再多言,率先迈步出了房门。
    青山书院的人刚走,林明晰后脚就要出门。
    还在门口的胡图等人见了立马瞪眼,恨不得直接拎着林明晰的脖子把人甩回去。
    胡图尚未张嘴,贺明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皱眉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林明晰面上虽看不出,可眼里却带着难掩饰的焦急。
    他性子沉稳,这样的情形还是贺明第一次见。
    林明晰迟疑片刻,低声说:“并无,只是家中突有些事发生,需要我抓紧回去一趟。”
    贺明心中疑窦不见,拧眉道:“若遇难处,你……”
    贺明看着林明晰平静又坚决的神色,剩下的话没出口,只能叹气。
    “若有解决不了的地方,就回来找我们,我到底虚长了不少年岁,也许能说上几句。”
    林明晰颔首应是,恭恭敬敬的与贺明告了假,然后才跟苏沅从后门走了出去。
    苏沅来之前就想好了步骤,拿到了林明晰摹出的人像,第一时间就去了城里乞丐最多的地方。
    乞丐是流动性最大的群体。
    也是最不受人注意的人群。
    可往往最多的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
    想找人或是打探消息,来这里准没错。
    城西最著名的乞丐一条街上,苏沅拿出一个铜板向一个路过的乞儿打探清楚,寻常这个时候,年纪大些的乞丐一般都在什么地方聚集。
    得了小乞儿的指路,苏沅面色沉凝的带着林明晰往里走。
    苏沅边走边将从春满楼中带出来斗篷往林明晰的头上一扣,说:“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别开口,我先问问情况,先打听清楚了画像上人的身份,我心里的猜测差不多就能得到证实。”
    她像是不放心,又刻意强调:“还有,你头上戴着的这个不能摘,记住了吗?”
    乞丐在城中四处流动,说不得就有人见过林明晰。
    万一被人识破了身份,对林明晰日后不利。
    苏沅虽没明说,林明晰却无声自明她的隐忧。
    他没接苏沅的话,反而是将斗篷摘下来扣在了苏沅的头上。
    苏沅顿时气结:“林明晰你……”
    “我心中有分寸,你放心就是。”
    见苏沅想动手,林明晰直接伸手摁住了斗篷的一角,淡淡道:“女儿家的清誉,远比男子重要,你戴着就是。”
    苏沅还想说什么,可转眼就到了地方,再多的话也不能出口,只得沉默。
    这条街上来往的都是穷人。
    在此聚集的最多的,也是城里乞丐。
    苏沅和林明晰穿着虽不富贵,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
    所以两人从进入时起,就有不少人在探头好奇的张望。
    见他们停住了,人群中更是响起了低声窃语,似在谈论二人来意。
    时间紧迫,苏沅也无意兜圈子,沉声道:“贸然来此是想与诸位打听个人,我这里有一副画像,若是有人能指认出那人身份将其告之,我必当重谢。”
    人群中有人嬉笑:“姑娘不知以何物重谢?”
    苏沅抿唇掏出了五两银子,直接将银子摆在了眼前,说:“谁给我提供了有用的消息,这银子就是谁的,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五两银子,对寻常人家尚且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以乞讨为生的乞丐就更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原本没什么动静的人群骚乱片刻,随即响起了一道苍老的男声。
    “姑娘出手大方,只是不知,姑娘想打听的人是谁,口中画像又在何处?”
    这么说就是有门儿。
    苏沅压抑着心中急切,将画像展开,说:“此人可有人认识?”
    乞丐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似乎是在猜测画像上人的身份。
    苏沅和林明晰耐心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老者说:“姑娘这画像,是何年月所画?”
    苏沅皱眉。
    “老先生何出此言?”
    老者似乎没想到苏沅会对自己用敬称,微怔之下无声苦笑。
    “只是虚长年纪罢了,当不得姑娘一句老先生。”
    “不瞒姑娘,眉心长了这么一个痦子的男子,我的确知晓一人,只是那人今年已有三十有余,早蓄起了络腮胡,远无画像上这般年轻。”
    林明晰闻言眼底微微一暗,沉声道:“此画作于八年前,老先生这般回想,可能想起什么?”
    老者沉吟片刻,点头道:“若是画于八年前,那就可说的通了。”
    他隔空指了指画像,说:“若我猜测不错的话,画像上的人,我曾见过。”
    苏沅和林明晰本是抱着试探的态度来的。
    不成想就得了老者的肯定答复,当即喜出望外的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说不出的激动。
    苏沅强压心里激动,故作狐疑:“老先生此话当真?”
    老者被气笑了,说:“我还能哄你们两个年轻娃娃不成?”
    “这画像上的人,不光是我认识,这里不少人都认识,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前去问旁人,得了同样的答复,就不会再疑我了。”
    苏沅和林明晰闻声连忙对着老者欠腰说不敢,嘴里连称冒犯。
    老者乞丐半生,从未被人如此礼遇,惊愕之下不悦尽散,不等苏沅再开口问,直接就说:“此人姓吴,名讳吴越,年三十五,乃是城中有名的富户,家住城东三巷的吴宅内,有妻一妾侍六,膝下九女,无子无孙,吴越想求子想疯了,这些年没少往家里纳妾,在外养外室,可光见着种地不见结果,里里外外的姑娘倒是生了不下十个,一个儿子却也没有。”
    人群中有人被老者的话逗乐了,跟着说:“那可不,据说年前吴大老爷请了有名的白仙算命格,问命中为何无子,白仙给了个命格八字,说若想有子,必得找到这般命格之人才可,否则求子无望,吴大老爷拿着八字命格问了不少媒婆,最后也不知是找着了还是没找着,反正最近听着是没什么动静了。”
    苏沅无声皱眉。
    林明晰眼底暗芒闪烁,淡淡道:“那白仙所说命格,诸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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