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苏沅曾经学过的生理知识而言,女孩儿应该是从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发育的。
    但是这辈子许是因前几年营养跟不上的缘故,苏沅的发育明显落后常规一截。
    现在终于追上来了,苏沅自身的滋味却不好受。
    她背着人悄悄做了几条稍微没那么让人痛苦的束胸,看着一览无余的平坦胸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时不时还会莫名的小恐慌。
    刚开始长就拴上了。
    这玩意儿还能有长的余地不?
    可不缠着好像又不行,万一被人察觉到就很尴尬……
    苏沅自顾自的纠结着。
    得知林明晰等人要在怀北待上许久,索性就找来了不少相关的书,暗搓搓的研究怀北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怀北之地贫瘠。
    书中字字写的皆是此。
    哪怕是不曾亲眼得见,可光是从书中所看,就能让人心底生悸。
    苏沅看完了手头上的书越发莫名。
    这么个据说鸟不拉屎的地方,林明晰他们在那里待这么久是为什么?
    难不成这么穷的地方,还能出了第二个包正弘不成?
    苏沅暗自狐疑着,想着林明晰等人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换地方,特意找了个走商的私人队伍,悄咪咪的送了几辆马车的东西过去。
    吃穿用的都有。
    从食材药材到香料衣裳。
    反正她能想到的,都一股脑的塞上马车送了过去。
    苏沅送东西是一时起意。
    因为她不觉得,有乐于享受财大气粗的钱奇安跟着,又伺候着南正奇老爷子,他们还缺衣少食。
    她自己也没想到,送过去的这些东西,竟然能排上大用场。
    林明晰望着眼前被用最快速度搬空的马车,不知为何眼眶莫名的有些泛红。
    吴川将手上的东西分发完了,带着疲惫走过来,双手拢紧了身上不算多厚实的薄袄,哑声说:“能发的都发完了,剩下的,咱们也没法子了。”
    苏沅送过来的东西不算少。
    如果就单是他们几个人,自然是足够的。
    可问题就在于,缺这些东西的,不是他们。
    怀北常年气候不好,没什么人祸,天灾却是频繁。
    九月的天,明明应该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一夜过去毫无征兆的降下了暴雪。
    婴儿拳头大小的冰雹砸下来,不光是砸坏了当地百姓破旧得难遮风避雨的毡房,还伤了不少人。
    吴川眯着眼看着不远处荒原上的黑点,声调沙哑得不像话。
    “我昨儿去外边转悠了一圈,哈拉家那几个人都要死光了。”
    “听说一晚上就能冻死好几个人,年纪大的年岁小的,最先熬不住的就是他们,荒原上随处可见的都是冻死的牛羊,没吃的,没穿的,没有能取暖避风之所。”
    “再这么下去,这个村子只怕是要没了。”
    林明晰他们本是在此地暂时落脚,拢共身边也没带多少东西。
    这里变故一生,南正奇第一时间就让钱奇安出去想法子了。
    他们身边能散出去的东西也都散出去了。
    可杯水车薪,那点儿东西扔下去连半点水花也激不起。
    因这场暴雪死去的人数在每日骤增。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应对之力。
    林明晰压抑着沉闷闭上了眼,缓缓道:“会有办法的。”
    吴川苦涩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太乐观道:“我觉着悬。”
    怀北无耕地,多是以游牧为生。
    这里地广人稀。
    村落之间的距离一个比一个远。
    甚至连位置都不能固定。
    当地官府距离受灾最近的一个村里,都需五六日的功夫。
    荒原深处的村落更是不用想。
    而且怀北当地的官府,跟怀北的风格是一样的。
    穷得揪心。
    官府中没银子,没余粮。
    没人手。
    什么都没有。
    知府倒是个有心想做实事的。
    只可惜有那份心,没那个力。
    自己尚穿的是打补丁的官服。
    哪儿来的余力救援受灾百姓?
    等这里受灾的消息层层上报传回盛京。
    历经多番朝臣商议,再到下批救助的粮食衣裳抗寒之物,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儿了。
    到那时,只怕这里死去的人早在皑皑雪下变成了白骨。
    再多东西拿来又有什么用?
    吴川讥诮十足的呵了一声,唏嘘道:“人都要死绝了,等朝廷的人赶到,只怕是哭丧都过了头七之日,还有什么用?”
    他们目前在的这里叫哈亚村。
    全村上下不过百人。
    到如今,百人的村落死去的不下三十人。
    再等不到救援,整个哈亚村很有可能就此消失在这片一望无垠的荒原之中。
    可怀北地广,受灾的何止一个哈亚村?
    在荒原深处无人知晓的地方,不知有多少类似的悲剧正在无声上演。
    多少人在冰冷的睡梦中无知无觉的死去。
    荒原上呜咽的风,在此时都仿佛带上了没有色彩的悲鸣。
    吴川心中愤怒不知从何发泄,阴沉着脸往雪地上一坐,彻底歇气不说话了。
    林明晰缓缓的吸了一口凛冽得仿佛割人心肺的冷气,张嘴眼前就多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他说:“去将村里能动弹的人都想法子聚到一起。”
    吴川下意识的看他。
    “什么意思?”
    林明晰苦笑了一下,无奈道:“救援来不了,就只能自己想法子,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你去找人,我去跟师傅商议一下。”
    林明晰说完就走。
    没给吴川半点反驳的机会。
    他比吴川其实小了好几岁。
    身子骨也单薄得惊人。
    行走在风雪中时,更是给人一种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的错觉。
    但是少年脊背始终坚挺。
    深雪之中步步坚定。
    让人无从质疑。
    吴川原地默了许久,拍了拍身上的雪无声一笑,搓了搓被冻僵的双手,红着眼哑然道:“老子今儿也算是做一桩好事儿了。”
    “能多救一个,日后下了地狱说不定能少钉一个钉子……”
    马车上的马早就冻死了。
    吴川使出轻功,冒着风雪奔了出去。
    林明晰也找到了在破旧毡房中的南正奇。
    外边风雪大。
    灾降的第一时间,林明晰等人就想法子层层固定了毡房,勉强抵御刺骨的寒冷。
    南正奇年纪大了,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出岔子,基本上都待在毡房里不曾出去。
    不大的毡房里,除了南正奇,还有几个当地的牧民。
    有几个小孩儿正瞪着圆溜溜的眼听南正奇讲故事。
    见林明晰进来了,坐在一旁的大人赶紧站了起来,难掩局促又十分感激的跟林明晰问好。
    林明晰笑着示意不必,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南正奇行礼问安。
    有个娃娃性子皮些。
    见了林明晰的动作,乐呵呵的跟着拱手。
    只是到底年幼。
    学了个不伦不类的,逗得在场大人都笑出了声。
    气氛也松快了不少。
    林明晰笑吟吟的摸了摸那娃娃的头,不太熟练的伸手将不愿离去的娃娃揽到了膝上坐下,然后才说:“老师,这雪大约一时也不会停,马匹牲畜都冻死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在这里苦守待援,只怕是不行。”
    南正奇短短几日头上多了不少白发,闻言轻叹一息。
    “我何尝不知你说的在理?”
    只是积雪深厚。
    天寒地裂。
    人再着急也无自救之法。
    南正奇急得白了头,却也无招。
    毡房里的几个大人想到外边的积雪和能冻死人的寒冷。
    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去。
    林明晰不明显的顿了顿,轻笑道:“我之前倒是听说过一个法子,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如今咱们左右也是闲着的,不如尝试一番,纵然就是不能成,也好过在此坐以待毙的好。”
    南正奇闻言眼里一亮,带着不明显的催促问:“什么法子?”
    林明晰眼底浮现出不明显的怀念,轻声道:“我曾听人说过一地,说是那里气候恶劣,潮湿得很,人住着百般不适,那里的人就想了个法子,不在地面上盖房子,反而是在远离地面的盖成了悬空的树屋。”
    “我想着,为了躲避潮湿,既能隔空地面建造树屋,咱们是为了躲地面上的风雪,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在地下挖洞权当作屋子暂住?”
    “地洞似的房子住着虽是不露光,也不舒服,可到底是能暂避风雪烈日。”
    以他们目前的处境来说,旁的不求,能有个避雪躲寒之处,哪怕就是个地洞,那也是好的。
    南正奇之前没想到这个,认真的想了想,有些迟疑。
    “可外边风雪甚大,地上也早就被冻住了,要想挖出个能躲人的地洞,只怕是不容易。”
    林明晰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轻声道:“不好挖,慢慢挖就是。”
    “冻得再结实的地,又怎会有人手里的铲子硬?”
    一日不行就两日。
    两日不行就三日。
    总之动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南正奇默了一瞬,垂首无声轻笑。
    “是我狭隘了,你说的是,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林明晰和南正奇说话的时候,毡房里的其余人都不敢吱声。
    见他们二人说完了,有个年纪大些的老人说:“别的不敢说,可说卖力气咱可是有的,您二位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吱声,老头子就算是把命扔外边,也一定好好的去做!”
    其余几人纷纷跟着出声。
    南正奇紧锁的眉心舒展些许,拉着林明晰细细的商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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