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娘为了点儿野菜,出门一趟被人吓得不轻。
    回家后心情好不容易稍平复了一些,可望着桌上满是肉的桌子,又开始发愁叹气。
    苏沅自有孕后就不爱吃肉,到了后期,更是连味儿都闻不得。
    闻到就吐。
    每日吃饭时她虽不说,瞧着也与寻常无异。
    可一顿吃得比一顿少,有时甚至只能喝点儿清粥,一日两日无事,可长久如此,苏沅和肚子里的孩子肯定都撑不住。
    她和剪月每日天不亮就拎着菜篮子出门,早些时候还能多少高价弄点儿小菜回来。
    可最近几日,在集市上转悠多少圈却都无果。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买菜不易,一边按郝大娘说的将盐洒到锅里,盯着锅里的叶子,迟疑道:“这真的能吃吗?”
    “吃下去不会坏了肚子吧?”
    郝大娘在旁边打了半日的帮手,闻言苦笑道:“老夫人您就放心吧,这叶子是能吃的。”
    “怀北这地界小菜少得可怜,多少有点儿寻常人家也吃不起,实在是念得紧了,就会去采这沙藤叶子来做菜吃。”
    她说着利索地将木柴塞进灶膛,擦着汗说:“只是沙藤叶子到底不能算作菜,吃着也有股酸涩味儿,不好入口,但吃了绝对是没事儿的。”
    听她再三说了无事,林慧娘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用勺子搅动锅里的叶子,不住叹气,又是可惜又是恨地说:“咱们那日采了那么些野菜,可惜一口没能吃到嘴里就被人夺了去,要是带回来了,咱们何至于去采了这叶子来做菜?”
    “哎呦我的老夫人呐,您可别提那日的事儿了。”
    郝大娘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说:“那日人没事儿就是万幸,旁的就不必再想了。”
    林慧娘想起那日惊险也是好一阵后怕,可转念一想苏沅吃得越发的少,一颗心也在反复地揪。
    她念念叨叨地说着话,瞅着火候差不多了,用勺子将锅里的叶子舀出来沥干,用筷子夹着尝了一片,不等细嚼就皱着眉吐了出来。
    郝大娘惊慌地喊了声老夫人。
    她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才皱着脸说:“又是醋又是盐地焯了好几次,这涩味儿还是重得厉害,我都吃不下的东西,沅沅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郝大娘试探着尝了尝,无奈苦笑:“老夫人,沙藤叶子就是这么个味儿,再怎么费心,这涩味儿都是祛不了的,要不……”
    “不成。”
    林慧娘摘下腰上的围裙咬牙说:“沅沅怀着孩子本就辛苦,哪儿能拿这样的东西去给她吃?”
    “你等着,我再去集市上转一圈,我就不信了,一点儿菜都买不着!”
    林慧娘无比笃定地挎着菜篮子出了门,可一个时辰后却满脸丧气地耷拉着头进了屋。
    她泄愤似的将空荡荡的菜篮子往桌上一放,咬牙说:“偌大个集市,除了牛羊肉连野狼肉都有,唯独就是没有菜!”
    “那日我分明见孤狼尾那山上到处都是野菜,按理说也不应如此短缺,你说怎么就买不着呢!”
    林传读倒了杯水递给她,探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你还提那日的事儿?”
    林慧娘心虚止声,攥着茶杯不答言。
    林传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想,那里除了野菜,还有劫匪,谁犯得上为了点儿野菜跑去平白让人抢一通?”
    有人去遭了祸害,消息一传开,自然就无人敢去了。
    城中小贩不敢出城,城内自然就没了菜可买。
    林慧娘憋着气咬了半晌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我让你帮我找的镯子,你找到了吗?”
    说起此事林传读不由自主地苦了脸。
    他头疼道:“沅沅给你买的东西,你以为是街市上寻常能见的货色吗?”
    “我这几日将街上能去找的首饰铺子都转了一遍,什么样式的都有,唯独没有与你那个一样的。”
    林慧娘不想让苏沅知道镯子被人抢走了,又怕苏沅误会自己不珍惜她送的礼,就想着重新找个类似的来替着。
    可找了这么几日,一点儿动静也无。
    万一苏沅问起……
    林慧娘坐立不安地搓着手来回转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坐不住。
    林传读见状,忍不住说:“其实我觉得,这事儿不是一般小事儿,不能瞒着,要不咱们还是跟沅沅和明晰说吧,你说万一……”
    “不能说!”
    林慧娘横了欲言又止的林传读一眼,咬牙道:“就算是要说,那也要等到沅沅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否则她要是受了惊吓,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林慧娘难得的强势,完全不给林传读多嘴的机会。
    林传读纠结半晌长叹气,摇头道:“既然是不能说,那我就继续在外头寻,说不定哪日就找着合适的了。”
    他俩在屋内发愁如何将此事应付过去,殊不知所有的动静全都传入了苏沅耳中。
    苏沅听完剪月的话,心情复杂地放下手中的书,摁着眉心道:“娘这份心思确实是为我,只是……”
    “长此以往算个什么事儿?”
    苏沅没被劫匪的事儿吓着,他俩倒是自己惊吓得不轻。
    好好的人,回头再吓出点儿什么好歹来算怎么回事儿?
    剪月将洗晒好的小衣裳收整好,拿了个小软枕放在苏沅腰后,轻声说:“老太太和老爷心是好的,只是法子不太合适,追根究底,问题还是出在城外那伙劫匪身上,只要城外的乱子消了,他们心中的愁自然也就散了。”
    苏沅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
    “对了,李安那边可有消息了?”
    剪月正要摇头,冬青端着一盏小盅跨门而入。
    她笑着说:“盼什么来什么,李侍卫正在门口候着呢,说是有事儿想与您说。”
    苏沅闻言来了精神,当即坐直了说:“叫他进来。”
    李安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跟苏沅说孤狼尾的事儿。
    他进门连气都顾不上歇,站稳了就说:“您先前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孤狼尾附近的确是来了一伙儿山贼,准确的说,是城内的乞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索性就集结到了一起,找了个无人之处盘踞为贼。
    这伙人深知怀北城内小菜的难得可贵,索性对外放出山上野菜长势正好的消息,吸引百姓前去,潜在暗处伺机抢夺。
    去采野菜的人不多,可能抢一个是一个。
    没多长时间,这伙人的凶恶之名就传遍四处。
    据李安所查,近来已经无人敢出城往孤狼尾的方向去了。
    李安说着神色古怪地停顿了一下,口吻微妙:“据我打听,因无人去采摘野菜,无人可抢,孤狼尾的匪首打算让人将山上的野菜采摘下来送往城中高价售卖,听说为了方便装野菜,昨日还抢了个卖筐子的木匠,夺走了不少大小篮子。”
    “抢木匠夺篮子?”
    苏沅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喃喃道:“主业抢劫生意不好,就开辟副业卖小菜,这年头的劫匪,危机意识这么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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