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兄妹奇特的落匪经历让林明晰一时陷入两难之境。
    不得不先将此事暂时延后,着重让人去核查他们所说之事是否属实。
    若撒了谎,所言有误,那怎么处置都不过分。
    可最后的核查证据却显示,他们说的全都是真的。
    他们并未伤害任何人的性命。
    计划抢掠的人,也全都是当年跟着前任知府伤天害理,行不法之事的缺德之人。
    抢夺来的财物,大部分分散给了当年受害日子已经过不下去的人家,自己多的一点儿没留。
    周娅生怕周安有性命之危,甚至还主动交代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前任知府在怀北城中还留下了一处暗桩,就是之前引起苏沅怀疑的首饰铺。
    那个首饰铺子之前专门为前任知府搜刮民间的好东西,走的就是黑吃黑的路子。
    不论来路如何的东西,入了门都可收。
    甚至为了扩大自己的收益,还会主动为藏匿在各处的劫匪提供可劫掠之人的信息,与劫匪联手行事。
    然后低价买走劫匪抢到的东西,转送到前任知府手中。
    他们早知此处蹊跷,却不敢擅动,只能装作与对方合作的样子,想暗中收集相关证据,企图有一日能将其覆灭。
    周娅说出的话,以及拿出的证据,恰好是林明晰手上目前最缺的。
    有了这份证据,林明晰直接带着人将以首饰铺子为首的一个地下组织连根拔起,拔萝卜带泥地抓出了一串人。
    周家兄妹过失有缘由。
    又在戴罪的情况下配合立了功。
    如此境地,饶是林明晰对他们心中隐有怒意,一时也没想到怎么处置才算妥当。
    他暂时没明确地说要如何处置这兄妹俩,只是暗中让人稍加照顾,没再刻意苛待。
    苏沅前后忙了几日,头一日把盛京城来的人送走。
    次日终于到了送走天一的时候,高兴得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天一难掩心塞地看着她欢喜的脸,抱着怀里的肉干小声嘟囔:“我好不容易来看您,结果您可倒好,不留我多住几日就罢了,如今到了要送我走的时候,竟如此兴高采烈。”
    知道的他是被苏沅送走的。
    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他是被苏沅扫地出门撵走的。
    苏沅听见他的嘀咕面上多了几分一言难尽。
    她微妙道:“我为什么高兴,你真的不知道?”
    昨日还被骂了败家子的天一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苏沅没好气道:“你但凡下次来不问我要银子,我见着你或许都能高兴点儿。”
    来一次要一次银子,给一次花不了几日,这样的行径,说是败家子都抬举他了。
    自知理亏的天一悻悻咂嘴,眼珠一转突然对着苏沅讨好地笑了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苏沅,二皮脸似的笑着说:“银子咱也不是白拿的。”
    “这是天机所在怀北的据点,还有联络人的方式,信封里还装着一枚印鉴,您拿着印鉴,到任何一处,都能调动天机所的渠道来获取您想要的信息,也能任意差遣天机所的人为您办事。”
    苏沅意味不明地盯着信封看了看,狐疑道:“我拿这玩意儿作甚?”
    天一正色道:“您虽是用不上,可林大人说不定就用得着呢?”
    “总之,您怎么着总要给兄弟们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否则下次,我还怎么好意思来看您呢?”
    苏沅闻言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想也不想就说:“你可拉倒吧。”
    “你少来几次,我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天一讪笑着点头,装作听不出苏沅话中嫌弃的样子说:“我下次得了好珠子再给您送来。”
    苏沅……
    这人怎么就能选择性地耳聋呢?
    看到天一鼓鼓囊囊的荷包,再一想到里头装着的银票,苏沅心痛地闭上了眼,心累摆手:“你赶紧走吧。”
    “你再不走,我真的要撵你了……”
    天一哈哈笑着翻身上马,对着苏沅拱手抱拳,难得认真道:“您多保重。”
    “下次来时,望船可扬帆行万里,朽木入水满地金。”
    苏沅闻言无声而笑,抬起手摇了摇,轻笑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一路顺风。”
    送走了天一,苏沅算是暂时没了什么正事儿。
    她回到家得知林明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有半日了,眉心不禁起了个小山丘。
    “大人可说过什么?”
    守在家中的剪月无奈摇头,低声道:“不曾。”
    “不过瞧着大人的面色似是不太好,之前来的人设法从盛京城中送来了些雪梨,厨房里今日正好炖了雪梨羹,要给大人送一些过去吗?”
    “你把东西拿来,我去送。”
    苏沅端着一盏雪梨羹敲响书房的门,手刚放下,门就被林明晰从里头打开。
    林明晰眼下泛着点点不明显的黑青,见了苏沅却还是露出了笑。
    “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他说着接过苏沅手里的木盘,顺手牵着她小心地跨过门槛。
    苏沅进屋后坐下扬起了眉梢,戏谑道:“你怎知是我?”
    “因为只有你会不只敲门不出声。”
    旁人找他有事儿,通常都是在门前出声说明来意。
    唯独苏沅,每次都是静悄悄地敲了门就不说话。
    苏沅想了想发现自己的确是这样,撑不住噗嗤乐出了声。
    她朝着林明晰点了点下巴,好笑道:“听说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了半日了,想什么呢?”
    林明晰掀开小盅盖子试了试温度,用勺子舀起一些凑到苏沅嘴边,笑道:“你先吃些,边吃边说。”
    不等苏沅拒绝,他就说:“怀北干燥,果菜都难得,京中送了些过来,小心存了一路却也损了大半。”
    “我已经跟剪月说了,让她每日盯着厨房给你做一些,你吃了也省得总说油腻腻的堵得心慌。”
    苏沅咬着勺子闷笑出声,见林明晰还想喂索性拉住了他的手。
    “我现在不想吃,放着一会儿吃。”
    “怎么了我的林大人,愁眉不展成这样,遇上什么犯难的事儿了,说出来我乐呵乐呵?”
    听出她字里行间的打趣,林明晰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坐在苏沅旁边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才说:“是周家兄妹,以及关着的那群劫匪的事儿。”
    人是抓到了,可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牵扯在一起,彻底将现状搅和成了乱麻。
    轻不得重不好。
    抓人时不愁法子,如今把人抓到了,却不得不发愁如何处置。
    林明晰泄愤似地抓着苏沅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默了一会儿才叹声说:“他们兄妹胆大妄为,使娘受惊又受了伤,还让你怀着身孕动了手,就算是裂骨凌迟,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可是沅沅,我觉得我不应该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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