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北的大小事务进行得如火如荼,苏沅这一次出门也算得上是收获不菲。
    她此去除了把云家罪人送往了盛京由刑部处置外,还做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那就是结束盛京的事儿后,在与庄卫等人成功会面,并且顺利与当地的各大药材商达成了协议。
    她揉了揉眉心,难掩笑意地说:“等怀北地里的药材快到采摘的时候,就可按我这次收到的名录一一把消息送过去,届时就会有专门的商队前来收购。”
    换句话说,那就是从怀北通往各地的药材通道在人脉上已经打开,只等着来年丰收即可。
    按庄卫的估算,她这次签订的单子只是怀北产出量的一半。
    但是剩下的也不用担心。
    她这次去拉到了皇上做筏子,有了皇上给的这面大旗,等到了时候直接挥就是,不愁从地里挖出来的药材没有可去之处。
    听完苏沅的话,剪月面上也笑也越发浓厚。
    “如此说来,等到明年收成时地里的药材秧子都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了。”
    苏沅托着下巴点头,笑道:“是啊。”
    “等把地里的东西都换成银子,或许下一年府衙的大门前就不用再支一张每日发银子的摊子了。”
    百姓手里自己有了足够生活的银钱,就不会再成为官府的负累。
    若是能在未来两年之内把怀北的境况稳住,她和林明晰想回盛京或许就不会成为太大的难题。
    苏沅正想着改日得了空闲去地里看看情况,被她们念叨了半晌的冬青就端着一个散发着异味的小碗走了进来。
    那小碗里头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上头盖了一层纱布都遮不住那股冲鼻子的味儿。
    苏沅皱了皱眉,吸着鼻子奇怪道:“这是什么?”
    冬青连忙把碗放下,搓了搓被烫红的手指头说;“这是许大夫给的方子熬的药膏,说是用来治皲裂最是有效。”
    她刚刚说完,周娅就端着一盆热水跟着进了门。
    她把热水放在小桌上,笑嘻嘻的就要去扒拉苏沅的袖子。
    苏沅被这两人一左一右地围着,捂着自己的手茫然眨眼:“你俩想干什么?”
    冬青还欲解释。
    周娅却是个实打实的急性子。
    她一把拉住苏沅闪躲的手把袖子高高地挽了上去,如法炮制去挽另一只的时候说:“许大夫说,用药膏热敷之前,必须用掺了药粉的水泡泡手,等把手泡红了,再趁热把药膏敷上去的效果最佳。”
    不等苏沅回神她就把苏沅的手摁到了热水里,嘴上还说:“这水我事先试过,温度正好一点儿也不烫。”
    “只是您手上细细碎碎的小口子不少,被药粉刺激着可能会有些疼,您稍微忍着些。”
    她说得轻巧得很,可这掺了药粉的热水包裹住满是裂口的手,却疼得实在惊人。
    苏沅疼得龇牙咧嘴,冬青见了却说:“该。”
    “分明可以乘车慢行,您非要心急赶着在最冷的时候回来,万幸是只冻伤了手,若是冻坏了身子,再接着喝之前的苦药汤子的时候您别嫌不顺口。”
    苏沅自己心虚着,被数落了也没好意思吱声。
    冬青盯着手她被摁在水里的双手,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拿了块软和的帕子来说:“把手上的水擦擦,然后赶紧抹药。”
    苏沅没让周娅帮忙,自己拿着帕子囫囵擦了擦手上的水,没等开口就被冬青把手拉了过去。
    冬青口中的药膏千好万好,可唯独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味儿过分大了些。
    苏沅被手上散发出来的味儿熏得脑袋疼,索性歪在椅子上闭眼不看,发愁道:“这东西我得裹着到什么时候?”
    “吃饭的时候也这样?”
    “那倒是不必。”
    “许大夫说,包上半个时辰就可以洗了,然后抹上一层羊脂油,过上几日就能大好。”
    苏沅说不清什么滋味地叹了一声,不等松口气,被众人提到了数次的许大夫就拎着个药箱施施然地进了门。
    他是南歌离特意请来的高人,也被南侯府奉为上宾。
    之前跟着苏沅来怀北,是为保苏沅腹中胎儿无虞。
    可等她肚子里的娃娃落了地,一生无子孤苦半生的老大夫却舍不得走了,索性就长久地在怀北留了下来。
    苏沅心里帮他当做长辈,见着人立马就站起来问好。
    “许大夫,您来了。”
    精神矍铄的许大夫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习惯性地伸手想摸胡子,可手刚伸到下巴边上,却又略带几分迟疑地缩了回去。
    苏沅走之前,许大夫下巴上的山羊胡极其漂亮,被养护得极好,溜光水滑的看着就很是不错。
    可今日得见,她竟发现许大夫下巴上的胡子不多了……
    苏沅想到林明晰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再回头看了一眼在屋内睡着的林修然,满脸悻悻地抿唇。
    许大夫生平最是宝贝下巴上的那点儿胡子,护了半生都舍不得剃,却被林修然这小东西揪没了大半……
    儿子作孽深重,当娘的不用旁人说都会觉得心虚。
    苏沅心戚戚地请许大夫坐下,不等叙旧就听到他说:“把手伸出来。”
    “我给您瞧瞧。”
    苏沅有心想说自己没毛病,但是对上四周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能出口,只能是硬着头皮把手伸了出来。
    许大夫摁着她的手腕沉吟许久,唇边溢出一抹浅笑收好桌上的小腕枕说:“夫人虽是一路奔波,可万幸是不曾损伤本里,问题不大。”
    苏沅闻言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浑不在意地说:“劳烦您走这一趟,我……”
    “只是为保无虞,还是应当喝上几副驱寒气的药才好。”
    许大夫口吻温和,听不出半点异样。
    可不知为何,苏沅就是觉得他好像是在借着林修然的名头报复自己。
    她尴尬地扯着嘴角露出个笑,为难道:“我觉得我挺好的,不喝药应当也是行的吧?”
    许大夫很是郑重地摇头,认真道:“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喝一些比较好。”
    “可是……”
    “夫人。”
    “这药虽是比寻常的方子苦了些,可到底是对身子有益的。”
    “您与修然不同,他年岁小尚能耍痴托赖不肯喝药,您年长他许多,可不能也如此行事。”
    苏沅……
    她很是艰难地笑了一声,涩声道:“我听说修然很是顽皮,没少给您添麻烦。”
    许大夫很是宽容地笑了起来,摆手道:“夫人此言差矣。”
    “小少爷雪玉可爱,怎会给我添麻烦?”
    “他的性子像极了您,也很是逗人欢喜,老夫心疼他都来不及呢。”
    苏沅干巴巴地笑了笑,说:“是么?”
    所以心疼孩子舍不得收拾,就下手来收拾孩子无辜的娘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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