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和林明晰顺着修整一新的宽道到了书院门前,正好碰上书院的大门敞开,里头的娃娃在排着队准备出门。
    杨成站在门前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伸手扶住一个半大孩子的肩膀,说:“不着急,等你们家里人来了,就能一个一个地回家了。”
    他说完看到有一辆马车直接到了门前,眉心微皱摆手示意孩子们稍微往后站一些,走上前说:“书院门前孩子甚多,为防惊了车马伤着人,故而按书院的规定,车马一律是不可到门前来直接接孩子的。”
    “你们要不……”
    “杨先生。”
    苏沅掀起车帘露出满是浅笑的脸,在杨成震惊的目光中轻声说:“好久不见。”
    杨成不知苏沅出门去了哪里,可苏沅一年多不在怀北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
    冷不丁突然见到苏沅本人,他还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时,苏沅已经被林明晰扶着下了马车。
    他连忙对着苏沅躬身一礼,笑道:“今早晨光突现,有人跟我说或许是有好事儿要发生。”
    “可我竟不曾想到,会是贵人前来。”
    “杨成见过夫人。”
    苏沅侧身避开了他的礼,笑着摆手:“既说了是故人,杨先生又何必如此客气?”
    “小儿在此承蒙先生教导,要说谢也当是我说才是。”
    她说完侧头看向赶车的天十九,说:“书院既然有此规定,那来此的人就当自觉遵守。”
    “你们把车赶到不碍事儿的地方去,我们一会儿就出来。”
    “是。”
    书院门前等着接孩子的人众多,不少是与林明晰相熟的。
    见林明晰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女子,众人懵了片刻就反应过来了苏沅的身份,纷纷笑着跟苏沅问好。
    怀北不似盛京,也没那么多繁复礼节的规矩。
    百姓在田间地头见林明晰的次数多了,与他熟悉,见着了也只是笑着问一声大人好。
    此时见了苏沅,也多是如此。
    苏沅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问好,面上笑意无声扩散的同时,对着杨成说:“杨先生既然有正事儿要忙,那我就先自己进去转转,等你忙完了咱们再说。”
    能如此自然是最好。
    杨成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苏沅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那就请夫人恕招待不周之过了。”
    “大人是惯常来的,对里头也很熟悉,您二位先进去逛逛,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就立马进来。”
    苏沅颔首说是,转头看了眼门前的百姓,唇角也在缓缓上扬。
    杨成说的不错,林明晰对书院里的确是很熟悉。
    他们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孩子们放假,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小人头,一时也没人顾得上他们,林明晰索性就承担了解说的任务。
    他先是牵着苏沅去了孩子的寝舍,看了一圈后又去了饭堂。
    一年多来,寝舍的规模被扩大了不少,可还是严格按苏沅一开始设定下的规矩执行。
    住在寝舍中的孩子按年龄划分好区域,每一排寝舍都有一个专门的婆子负责照顾。
    为防止书院中的孩子有生病无法及时请大夫的情况发生,林明晰半年前还特意从别处请了一个大夫在书院中住着。
    在府中没什么事儿的许大夫,隔三岔五的也会来书院中住上几日。
    饭堂中做饭的婆子也比之前的多了几人。
    这几人中竟有不少面孔是苏沅面熟的。
    她们见到苏沅的时候,眼里都是错愕。
    可转瞬弥散而出的就是笑。
    “夫人远行回来了?”
    苏沅点了点头,看了眼饭堂后厨摆置整齐的东西,也没提之前在云家后院中的晦暗过往,只是弯着眉眼说:“你们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各项安置可好?”
    “好,一切都好。”
    “我们在这里帮着照看下孩子,洗洗被褥衣裳,铺床做饭打扫书院,闲下来还能结伴去修剪修剪院子里的草木花枝,是这辈子都不敢妄想过的好。”
    这样的日子虽是繁琐,也不光彩鲜亮。
    可胜在真实。
    弥漫在鼻尖的人间烟火气,耳畔响起的孩童笑声,无声无息间就能驱散所有萦绕在心头的残存阴霾。
    若非是真的过上了这样的日子,这些人怎敢痴心妄想?
    她们不愿回想,苏沅也不想多提过往。
    她挣脱林明晰的手走进后厨里转了转,看着竹筐里略显干瘪的萝卜和番薯,讶异出声:“这是从别处运来的?”
    这样寻常的菜色,在怀北的菜市上可是不多见的。
    有个看着年长些的婆子搓了搓手里的帕子,有些局促地笑着说:“不是,这都是咱们怀北的地里自己种出来的。”
    她说完感激的目光落在林明晰的身上,说:“夫人若是想知道这个,问大人只怕是最清楚的。”
    “这些能吃的东西,可都是大人带着人在地里琢磨出来的宝贝。”
    苏沅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里林明晰竟做了这么多,微怔之下诧异转头。
    林明晰牵出她的手重新塞进了暖炉套子里,轻声说:“地里还种了不少东西,我改日带你去看。”
    “虽是种类不多,可比起之前,还是好了不少。”
    他熬了不知多少个深夜,带着人把能翻的农书典籍都翻了数遍。
    又召集了许多有经验的老农,用宽大细密的渔网把土地的边缘围住,防住更多沙尘吹入的同时,在土里逐一尝试。
    洒下去的菜种很多,可最后能长成的却算不得多。
    林明晰不欲跟她说个中细节,只是略带遗憾地说:“怀北的沙地到底是不太适合小菜生长,我们花了很多心思,目前也只有在城内的一些土地能勉强栽种一些耐得住沙土的类别。”
    “多是些萝卜,番薯,花生之类的东西,在别处常见的绿叶菜还是不行。”
    不过有了这些东西,虽是种类单一,可好歹算是解了怀北无菜可吃的困局。
    只要稍不那么讲究,也饿不着肚子。
    他伸手把苏沅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些的披风重新拉好,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你之前跟我说过的种树防沙,我也试着去做了。”
    适合种在沙地中的树苗不好找,他走遍了周边的数个城镇,来回在外头转了三个多月,终于定下了可种的树种。
    前后折腾着种下去,至今已半年有余。
    他想着整齐种在城外荒沙之中的沙枣树苗,轻声说:“只是种下去的时日尚短,目前效果暂时还看不出来,种下去的树苗若能熬过这一冬,或许就能在城外的不远处扎根活下来。”
    苏沅没想到自己说的设想他都去一一尝试了,心头微动之下忍不住道:“那若是没能活下来呢?”
    “你又当如何?”
    林明晰被她话中的调侃逗得轻声一笑,慢慢道:“此次不成,那就开春后再试试。”
    “适合种树的季节只有春日,可一年一春日从不失约,这个春日不行,那下一个春日说不定就成了。”
    “我之前还想着来日方长,不着急,抓住眼前的日子我总能把想做的都做好,可眼下我却改主意了。”
    苏沅忍着好笑扬眉,戏谑地问:“改成什么了?”
    林明晰牵着她的紧了紧,声调莫名沉了下去,字里行间甚至还多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两年期限之前,我一定要从怀北调任回京。”
    “你往返两次皆是独身一人,两年后我定要与你随行。”
    “咱们不是一起来的,可是一定要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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