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里的两个两个小娃娃都是经常受罚的,对流程很熟悉。
    在前头吭哧吭哧地卖力狂奔,摇摇晃晃的身影看得旁边的大人不住想笑。
    吴公公笑吟吟地站在苏沅身后看了会儿,见三皇子刻意放慢了步子等了等林修然。
    林修然玩儿命地迈着小短腿追平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两个小脑袋跑圈的同时还不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脸上的笑浓到了几乎化不开的程度,溢出的慈爱甚至比苏沅这个当娘的还多了不少。
    苏沅被他脸上的笑逗得可乐,好笑道:“公公,修然平日在宫里,是不是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吴公公遮不住笑地看着肉团子似的林修然,当即选择性地忘了那些让人头疼的时刻,果断摇头:“怎么会呢?”
    “夫人有所不知,小公子聪颖可人,又很是乖巧,这样的孩子怎会添麻烦呢?”
    乖巧……
    林修然大概跟乖巧这俩字沾不上什么干系。
    不过瞧着他在宫里的日子的确是过得不错。
    不管是与校场里的武师傅,还是跟宫里时常相处的太监嬷嬷待他都很温和,也难怪这小东西进了宫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撒欢起来就没完。
    吴公公在宫中混迹了半辈子,自然能猜到苏沅心里在想什么。
    他能未卜先知在宫门处守株待兔抓林修然过来跑圈,就证明皇上早就知道了两个小娃娃做了什么。
    他似乎是怕苏沅担心,勾唇笑了笑,低声说:“林夫人大可安心,三皇子小公子此番虽是胡闹了些,可皇上并未生气。”
    苏沅听到这话眉梢微扬,眼里多了些许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是么?”
    吴公公笑得更是真心了几分,轻笑道:“您是常来往内宫之人,对内宫禁制也是熟的,奴家也就不跟您说那些无用的浑话了。”
    “皇上的御书房是重中之重,除去明面上看守的人外,还有不少不露于人前的暗卫,防守之严哪怕是一只多余的蚊子都不见得能飞进去。”
    “除了得皇上亲自教导的三皇子和小公子,哪怕是内阁大臣王公贵族,想入御书房求见都得先经陛下应允,而后再过三关查验方可入内,若无额外吩咐,三皇子和小公子怎会寻得单独入御书房的机会呢?”
    也就是说,三皇子和林修然以为自己是找准了机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去,可实际上他们的计划还没成型,皇上大概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皇上教育这俩孩子的方式跟寻常长辈的方式不大相同,不是将犯错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内,而是暗中放纵,给了犯错的机会,然后再抓住两个孩子的小辫子进行处罚。
    见苏沅不说话,吴公公笑得满脸唏嘘,轻叹道:“奴才是个粗浅人,也不大懂陛下此举的深意,不过有此摔打,三皇子和小公子这段时日的长进却是很明显的。”
    想犯的错就去犯一遍,犯了错之后有了亲身经历,再进行说教和引导的效果就会事半功倍。
    起码不管是性子愈发活泛的三皇子,还是本就皮实的林修然,在不断地跌跟斗然后再爬起来的过程中都学会了不少东西。
    这些东西不见得是能用言语直接描述出来的,可对于两个小家伙心智和性子而言却是很好的磨砺。
    苏沅默了片刻唇边的笑意加深,缓缓呼出一口气说:“小儿顽劣,倒是劳皇上费心了。”
    这个话不是吴公公能接的,他笑笑往旁边侧了半步,恭恭敬敬地说:“皇上猜到您会在今日入宫,只是一时还不得闲召见,让奴才把您引到偏殿去稍事等候。”
    “林夫人,请。”
    苏沅回头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正在跑圈的林修然,摇头笑笑跟着吴公公迈步离去。
    与此同时,大殿内站满了从怀北被召来的人。
    其实此时在这里站着的人,若是论朝廷规矩以官职而论的话,能面见皇上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们能获此殊荣,是因为他们的肩上有共同的功。
    在入宫面圣之前,很多人的心里都存着或多或少的忐忑,也做好了被当成隐形摆件的准备。
    毕竟自己这点儿微末之功算不得什么,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心里有自知之明的。
    可出人意料的是,并未出现这样的冷遇。
    皇上分明没见过其中的绝大多数人,可却能准确无误地叫出所有人的名字,把人一一叫到跟前问话,甚至连周安这样草莽出身的人都不曾漏下。
    话过三旬,皇上看着眼前这些身上仿佛还散发着沙场上尚且消散的硝烟之气的大好男儿,眼底的笑色渐渐加深。
    国之有栋,民之有望。
    于家于国,都是万幸。
    有此佳才为国出力,何愁不兴?
    他放松脊背轻轻呼出一口气,朝着身后站着的人摆了摆手。
    双手捧着一卷明黄圣旨的太监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前,展开手中圣旨,掷地有声地念了起来。
    封赏的旨意之前就到了怀北,此时再宣的圣旨中与之前的旨意差别不大,只是额外又多了很多赏赐之物,今日得以面圣的人,甚至还人人都得了一所赏赐的宅子。
    唯独林明晰除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关于林明晰的封赏单独被漏了出去,两封圣旨都不曾提及分毫。
    等圣旨念完,众人跪地领旨谢恩。
    皇上看着与多年前的琼花宴相比更为稳重甚至还隐隐透着一股锋锐之气的林明晰,脸上笑意愈浓。
    他从一开始就很赏识林明晰,事实证明林明晰也不曾愧对他的赏识和提拔。
    甚至还大大地超乎了他起初的预想。
    林明晰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林明晰。”
    “微臣在。”
    “你可知为何单独漏了你?”
    林明晰似是没想到皇上会问这个,微怔片刻有些好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回皇上的话,微臣不知。”
    皇上见他一脸坦然勾了勾唇,笑道:“你是朕钦点的状元郎,亦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朕起初是想让你外放几年磨得沉稳些,等时候到了调任回京,再慢慢栽培。”
    “可你给朕的惊喜太多了,多到朕开始觉得,之前给你想好的出路或许不是最适合你的,朕一时有些犯难,你的封赏,要不还是再等等吧。”
    皇上模棱两可的感慨了一番,摆手示意林明晰不必下跪,笑道:“听说你在怀北受伤颇重,朕倒是也不好再折腾你拖着病体上朝,这样,准你三个月的假,回去好生歇歇,三个月后把伤养好,再来与朕叙话。”
    林明晰想也不想就要下跪谢恩,可还不等有所动作,就听到皇上说:“先别急着跪,等代你夫人把赏领了再跪也不迟。”
    皇上含糊着没明示林明晰的封赏,对苏沅倒是很大方。
    直封二等郡夫人,余其金银财物珠宝首饰无数,甚至还有一处京郊的皇庄。
    南歌离其父被尊为南侯,如今也只不过是一品夫人,以苏沅的年岁和资历而言,这样的封赏简直是丰厚到了让人悚然的程度。
    林明晰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意外,宠辱不惊地替苏沅领了旨。
    按理说,封赏结束,还没到晚上的庆功夜宴,林明晰理应随着其余人一起离去。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追了个人上来。
    是刚刚站在皇上身后宣旨的太监。
    太监客客气气地对着林明晰露出个大大的笑,轻声说:“林大人,尊夫人和小公子都在宫内呢,他们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走,您要不随奴才到凉亭中歇会儿,正好等等他们?”
    林明晰没想到本应在南侯府的苏沅和林修然竟然入了宫,脚步微顿,对着着急回头看自己的周安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从善如流道:“公公前头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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