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仗着厚颜无耻要求门房开门迎客时,在南侯府的苏沅也得到了消息。
    问清了来的都有些什么人,苏沅的眉心不可避免地拧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原主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亲爹苏铁柱算是苏家唯一对原主有过亲情的人。
    尽管这个爹性子软弱,被王翠花欺压得说出来的话一个字都不顶用,可起码知道护着她一些,多少还能记着要给她一口饭吃,好歹没真的让她直接饿死。
    她本以为头一个找上门来的应该是苏铁柱,可听来人传的话,苏铁柱竟是没来么?
    苏沅摩挲着指腹静默不语,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一旁坐着的南歌离慢条斯理地用银勺将最后一勺子香料倒入香炉里,动了动手腕,淡声说:“听说你和明晰今日在城外也遇上苏家的人了?”
    苏沅唔了一声,神色微妙地点头。
    “大概率是提前去等我的。”
    只可惜苏云做戏的本事太差,还没等开唱就被苏沅打断了发挥,虽然是见了一面,可苏云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到现在苏沅都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南歌离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拿起铜制的小盖子将香炉中冒出的香烟盖下去,冷笑道:“听说去找你的这个妹妹和继母抢了你原本的亲事,为了二十两银子把你卖给了林明晰做媳妇儿?”
    过往的糟心事儿苏沅很少提,日子久了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
    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南歌离这个当娘的,就已经将所有的细节都打听得差不多了。
    甚至还知道不少苏沅自己都不太清楚的。
    被南歌离这么一说起,不知为何脑中立马就回想起了当时的混乱场景,表情变得格外的一言难尽。
    她难掩唏嘘地说:“谁说不是呢?”
    “灌了药不说,还五花大绑地给我拧过去的。”
    知道的那是在送亲嫁人,不知道的见了那场面,估计还以为是还没等过年就把苏沅当成了待宰的年猪。
    换作个胆弱的,突逢大变,又遇上这样的事儿,只怕是恨不得找多少根房梁一脖子把自己吊死一了百了。
    苏沅自己活得大气,没顾得上纠缠过往之事,抬头阔步走出了那片阴霾,这原本是好事儿,毕竟深陷于过往并非良策。
    可谁能想到,己不招是非,是非偏要上门来。
    南歌离看出苏沅面上的不以为意,神色没变,心里燃起的却是怒火滔天。
    若非苏沅有此等心性,又是个本事的,只怕早就被苏家那些豺狼逼死了。
    哪儿来的今日?
    过去欺压苏沅无人做主就罢了,如今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踩着苏沅作威作福,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她眨了眨眼敛去眼底沉色,接过惜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沾到的香料,说:“你早些收拾了去睡,我出去一趟。”
    苏沅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奇怪道:“娘,天都黑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南歌离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冷声说:“去哪儿?”
    “都有人打上门了,我自然是去给你做主的。”
    “可是……”
    “沅沅。”
    像是猜到苏沅会说什么,南歌离直接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她说:“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些跳梁小丑,可此事到底是与你有关,那是你名义上的血亲,背了孝义二字,你身为晚辈说什么都不太妥当,一旦传出什么风声,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在意识到有人会上门找茬的时候,南歌离和林明晰就都想到了一处。
    这事儿不能交给苏沅处理。
    癞蛤蟆不咬人,但是能恶心死人。
    林明晰官途畅通,苏沅来日亦是前程无量,万一这事儿出了岔子,苏沅被人扣上一顶不亲不孝的黑帽子,往后少不得要惹人非议。
    苏沅的名誉容不得任何人诋毁。
    任何人都不行。
    南歌离手脚没动,暗含警告的眼神在苏沅的身上扫了一圈,好笑道:“把你叫来,就是不想让这盆污水染了你的手,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
    以苏沅的能耐,苏家那些废物自然是不能拿她如何的。
    可就算如此,南歌离也不打算让苏沅插手。
    她慢条斯理地说:“你安心在家待着,一会儿我顺便把修然也接回来,你们娘俩儿就在家里陪我住几天,万事都消停了再回去。”
    南歌离这些年性子柔了很多,可那也只是对苏沅和林修然的时候。
    对外,南家夫人的手腕可从来没比谁弱过。
    南歌离主意已定,苏沅自知说什么都是无用,索性放松了身子往圈椅里一靠,懒洋洋地笑弯了眼。
    一副全身心信任,甚至还有些耍赖依靠的模样。
    “那就都交给娘了。”
    南歌离忍不住好笑在她的眉心点了点,说:“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的事儿都有我呢。”
    叮嘱好了苏沅,南歌离没直接出门。
    她把南风叫来了。
    南风自得了南歌离的许可后,就直接请皇上下旨赐婚入赘。
    入赘为婿对心中有志向的男子而言,原本是很不体面的事儿,圣旨刚下时,不少人甚至在等着新晋的大将军跟南侯府反目成仇,最好是能厮杀一番闹出点儿大动静来供人说笑,可事实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南风对此的反应极为诡异,堪称是令人瞠目。
    他春风得意地踩着满盛京上下无数人掉在地上的下巴,在所有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住在了南侯府。
    开开心心地当自己的入赘女婿。
    因多年前南歌离就被人尊称一声南夫人,关于婚事两人也懒得折腾着大操大办,只是摆了几桌席面,请了一些亲近的人前来祝贺。
    南风与南歌离端坐上首,受了苏沅和林明晰的礼,一人给了个厚厚的红封,名正言顺地当上了苏沅的爹,林明晰的岳父。
    如今有人上门找闺女的麻烦,娘都决定出面了,助阵的爹自然是不能少的。
    南风满门心思都挂在南歌离的身上,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
    听南歌离说了几句,面上立马就覆上了一层寒霜。
    南歌离因早年间几次三番命悬一线的缘故,身子受损得厉害,这辈子也不可能有自己亲自孕育的孩子。
    南风和她都把苏沅当成了自己唯一的血脉,恨不得将所有好的全都捧给苏沅,生怕这唯一一个又分外给爹娘争气长脸的闺女会受委屈,冷不丁听闻自己捧着养的闺女被人找上门来恶心,他自然拿不出什么好看的脸色。
    他安抚似的握住南歌离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你先出去,我换身衣裳就来。”
    南歌离扭头瞥了一眼他身上其貌不扬的黑衣,认同道:“也是。”
    “这身衣裳不够唬人。”
    “对了,你记得你闺女叫什么吗?”
    南风闻声微怔,古怪地停顿片刻失笑点头。
    “那是自然。”
    南歌离满意颔首,慢悠悠地说:“如今的林夫人是咱家的南沅沅,至于什么苏家……”
    “那是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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